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正街的一处酒楼里。
三个人坐着, 面面相觑，桌上的热茶早就凉了。
陆庭之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微冷, “我根本不认识你。”
此话一出，沈媛哭的更厉害了。
沈明月垂眸, 端着茶杯吹了一口茶叶，漫不经心的开口，“若是不认识, 人家怎么会一开口就叫你神仙哥哥。”
沈媛哽咽着, “去年我偶遇山匪, 是您救了我。”
陆庭之皱眉，“那些人不是山匪, 是逆贼。我本也不是要救你, 只是为了奉皇命绞杀逆贼罢了。”
沈媛愣住, 眼睛红的更厉害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瞧着实在可怜。
“好了好了，不说了。”沈明月放下茶杯，转头去看沈媛，“阿媛，我们回去？”
沈媛含泪点点头。
“灯。”
沈明月抬头，见陆庭之把那莲花灯递到她的面前。他还沉着脸, 眸底漆黑一片。
陆庭之心底不悦极了。他今日推了数件公务, 只为了过来同月亮逛花灯节，却生生被打扰了。
沈明月抿了抿唇，把莲花灯接了过来。
回府的时候，沈媛还抽噎着。沈明月叹气, 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再哭了，母亲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沈媛咬着唇，突然拽了拽沈明月的袖子，“姐姐，你认识他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谁？”
沈明月沉默一瞬。
“陆庭之，你大概听过的。”
沈媛愣了一下，而后耳尖有些泛红，“我听说他权力滔天，原以为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不想，竟是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公子。”
沈明月，“……”
她叹了口气，心累极了，抬脚往里走，“夜深了，早些回去洗漱睡下吧。”
“姐姐。”沈媛突然开口叫住她，“姐姐和陆大人关系很好吗？”
沈明月顿住脚步，侧头，微微蹙眉，“你要问什么？”
“姐姐喜欢陆大人吗？”
沈明月默了默。她该是直接否定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媛，别去招惹他。”
话说完，沈明月没再停留，直接回了院子。
一连几日，沈明月都没再出门。
安如慧倒是奇了，把沈明月叫过去说话儿，“前几日不让你出门，你日日哭着喊着撒娇要出去透透气。这两日让你带着阿媛出去，你反倒要窝在家里了。”
沈明月一脸恹恹，没吭声。
“过两日又要秋猎了。老太太的意思是，你二叔一家这次也要去。你呢，回去做几身新衣裳，准备准备，叫连枝给你收拾点行李。”
“母亲，这次我便不去了吧。”沈明月撑着下巴，兴致缺缺的。
“不行！你必须去！”安如慧瞪着她，“几个侯府伯爵府都是要去的，到时候相看人家也方便。”
“……”
沈明月算是明白了，她不议亲，安如慧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只能叹气。
“好，我去。”
秋猎出行那日，沈媛特意过来一趟。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小袄，头发扎成两个辫子，衬着一张娃娃脸更加恬静可爱。
“姐姐。”沈媛站在屏风外，探出个小脑袋，怯怯的开口，“我能进来吗？”
“我是夜叉吗？还能吃了你不成。”沈明月正埋着头收拾她那些话本子，“你不在屋子里收拾行李，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媛小步跑过来，凑在沈明月身边，“我以为姐姐生我气了，便不敢过来了。”
沈明月动作顿住，抬头笑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沈媛咬着唇没吭声。
“好了，快别多想了，”沈明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午后就要启程了，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姐姐，我待会儿能和你坐一个马车吗？”
沈明月微微皱眉，“此次随圣驾出行，各处都要符合礼制。我的马车不大，坐两个人怕是有些挤。”
沈媛过来抱住沈明月腰，撒着娇道，“可我第一次去秋猎，心里害怕，就想跟着姐姐一起。”
沈明月顿了顿，“那好吧。”
-
如同当年一般，围猎仍旧是在京郊离山。
沈明月刚一下马车，见周围熟悉景色，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上次过来，她才刚到侯府不久，每日战战兢兢的去讨好小反派，变着法的哄他高兴。
还记得当初在离山，她和楚楚玩闹，还不小心闯进了陆庭之的帐篷里。
可这次楚楚没过来，连江烟也没来，跟在她身边的是沈媛，至于陆庭之——
她也不知道。
“姐姐。”沈媛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见到连枝牵过来的小白马，惊道，“姐姐会骑马吗？”
“会一些。”沈明月笑着说，她叫连枝把阿白牵到马厩去，喂一些草料。
“舟车劳顿，快回去安置吧。明儿还要起早随圣上进行围猎大典呢，”
沈媛点点头，乖乖巧巧的，“好。”
看着沈媛走远，连枝才凑过来问，“小姐不喜欢二小姐吗？奴婢瞧着，二小姐是个单纯的。”
沈明月看了她一眼，“没有，你多心了。我们也快点回去吧，我倦了。”
翌日一早，众人都随着陛下到了围猎场。
这仪式，沈明月第一次瞧见时新鲜，第二次就兴致缺缺了。她抬眸，目光落在了陆庭之的身上。
他一身玄色骑装，头戴金冠，骑着墨色骏马，稳稳的停在皇帝身侧。
臣子与圣上同列，当属大不敬。但看周围人的神色，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
“陆卿，这第一箭，你来替朕射吧。”皇帝把手里的金色长弓递了过去。
沈明月呼吸一紧，手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缰绳。
历来围猎第一箭，都是陛下首发。可陛下这次居然让陆庭之来射第一箭，这算什么，试探吗？
就在她以为陆庭之会婉拒的时候，陆庭之却神情自若的接过了弓箭，他弯弓搭箭，眼神锐利，随着“嗖”的一声，一箭射到了林子里。
一旁立刻有小太监跑进去，片刻后，小太监提着一只鹿走过来，伏跪在地。
陆庭之弯了弯嘴角，将金弓双手奉上，“陛下万岁。”
话音刚落，一旁的将士都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岁——”
沈明月的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记得在书里，陆庭之就是逼宫失败而死。看他如今如此不知收敛的样子，怕也是，有了逼宫造反的心了。
“姐姐，姐姐。”
沈明月回过神，见沈媛在一旁小声叫她。
“怎么了？”
“我不会骑马，待会儿就不同姐姐去了。”沈媛笑了笑，“我听说后头有一片园子，里面有果树。我去摘些果子，回来给姐姐做蜜饯吃。”
见状，沈明月便只能点点头，“那好吧，叫丫鬟跟紧你，别走丢了。”
“姐姐放心吧。”沈媛冲她摆了摆手。
沈明月没什么骑马打猎的心思，她也没让连枝跟着，自己一个人骑着阿白慢慢悠悠的往林子里去。
这儿林子浅，没有什么大型的猛兽，倒是有几只野鸡兔子的。沈明月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抽出一根箭来，弯弓射了出去。可惜，箭偏了一点，那兔子受了惊吓，仓皇的往前跑。
突然，一根羽箭从身后窜了出来，直接射到了兔子身上，兔子腿蹬了两下，倒了。
沈明月回头，见男人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到她身侧。
“看来这围场真是小，这也能碰到陆大人。只是陆大人不去射猛虎野兽，跑过来跟我抢一只兔子算什么。”
“怎么能叫抢。”陆庭之勾了勾嘴角，“我射中的猎物都给你，好不好？”
沈明月撇了撇嘴角，“谁稀罕。”
“林中易有猛兽，大小姐连个侍卫也不带，难免危险。我就跟在大小姐身后，护着你。”
沈明月耳尖有些泛红，她没吭声，翻身下马，去把刚刚猎中的兔子捡了起来。
突然，陆庭之驾马跑过来，拽着沈明月的胳膊把她提到了马上。沈明月惊呼一声，正要挣扎，突然身侧嗖的射过来一支羽箭，直直的插到了树干里。
沈明月愣住了，哆哆嗦嗦的开口，“刺客？”
陆庭之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把沈明月护在胸前，抱的更紧些。周围不断有羽箭射过来，陆庭之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挽着剑花将射过来的箭挡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沈明月几乎来不及想别的。她只能拽紧陆庭之的衣袍，生怕从马上掉落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陆庭之沉声道，“你抱紧我。前边有一个小断崖，我们从那儿跳下去。”
“跳，跳崖？”
话音刚落，就见陆庭之脚下微微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往一侧的悬崖跳过去。沈明月吓得闭上眼睛，手紧紧抱住陆庭之的腰。
她只觉得一路颠簸，似乎接连撞到了什么，最终才在一处缓坡停了下来。
沈明月怕刺客追过来，一直没敢说话，等了好一会儿，见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她才小声推了推陆庭之，“没人了？”
可身下的男人却毫无动静。
沈明月慌了。她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这才看清，男人面色惨白如纸，身上湿漉漉的一片，沈明月伸手摸了摸，摊开掌心，是一手黏腻的鲜血。
“陆庭之，陆庭之——”
沈明月心跳仿佛都快停止了，指尖冰冷，她摇了摇男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怕再招来刺客，她不敢大声说，只能咬着唇，发出细碎的哭声。
“哭什么，我还没死。”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沈明月愣了一下，见男人醒了过来，正挣扎着坐起来。她忙过去扶住，“你，你怎么样了。”
她上下打量男人，目光最后在男人身后顿住。刚刚陆庭之躺着，她没看见，他身后的衣衫都破碎了，露出来的，是一片血肉模糊。
沈明月突然意识到，他们刚刚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可她却毫发无损。是陆庭之，一直死死的将她护在怀里——
“怎么又哭了。”陆庭之无奈的叹气。
面前的沈明月眼眶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哭的好不可怜。
“你离我近一点。”
沈明月以为陆庭之哪里不舒服，忙凑近几分。可陆庭之却伸出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他喉咙微动，声音带着沙哑，“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见你落泪。”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沈明月红着眼睛瞪他，“你乱说什么！”
“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走的太近，连累了你。”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赶紧从这儿出去才是。沈明月凶巴巴的开口，“谁叫你不知道收敛，今日还敢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活该被人惦记上。”
陆庭之低低的笑了一声，“月亮，你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沈明月耳尖通红。
“月亮。”陆庭之突然拽住她的手，低声道，“当年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如今还是不愿意给我答案吗？”
——“月亮，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明月微愣，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发昏。被陆庭之按住的地方，就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灼热。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却又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寻人的声音。
“大人，大人——”
“是，是你的侍卫来了。”沈明月猛的回过神，她腾地站起来，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先，先回去再说吧。”
陆庭之靠在一旁，瞧着她的身影，眸色微暗，舌尖抵住牙齿，像是猛兽在盯紧了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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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之受伤的这件事瞒的紧，沈明月回去的时候才惊觉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连枝在喂她的阿白，见沈明月回去还好奇的问为什么阿白先回去了。沈明月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了。
回帐篷里躺了一会儿，沈明月心里还有些惦记陆庭之的伤，想着给他找点伤药送过去，可又一想，以陆庭之今时今日的地位，要什么伤药没有，何必她巴巴的送过去。
沈明月躺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的纠结。一直到安如慧那头叫她过去用晚膳，她才勉强打起精神。
安如慧那儿可是热闹，二叔二婶一家都在，还有沈媛，见着她害羞的笑了笑。
沈明月刚坐下，饭还没吃一口，就又被安如慧催着赶紧议亲。沈明月只觉得头疼，好说歹说才给敷衍过去。
沈明月这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一会儿想着陆庭之，一会儿又烦恼该怎么把议亲躲过去。
总算勉强吃完了这顿饭，沈媛撒着娇要和沈明月一块儿回去。
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了。连枝提着灯笼跟在一侧，沈媛跟在沈明月身边叽叽喳喳的，一会儿说今日摘了什么果子，一会儿说那些果子怎么怎么好吃。
“姐姐，你还在为议亲的事儿烦心吗？”见沈明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
沈明月叹气。
“我可不想盲婚哑嫁，嫁给一个不认识不喜欢的人，草草的过一辈子。”
沈媛歪着头想了想。
“姐姐，你是喜欢陆大人的吧？不必瞒着我，我瞧得出来。而且，陆大人也喜欢你。”
沈明月顿住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沈媛，“你，你不生气？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媛顿了顿，小声道，“难过倒是有一点。”
“不过，我那晚回去仔细想了。我喜欢的是那日救了我的少年郎，陆大人他不是，那他就不是我喜欢的人。”
“姐姐。”沈媛拽住沈明月的手，软软的开口，“既然姐姐总要嫁人，那为什么不嫁自己喜欢的人呢？”
沈明月微愣。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嫁给陆庭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狗血，妹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助攻罢了。
另外！！！不会这么轻易让陆哥得手的。
后边还是要虐一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