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沈明月不知为何, 突然有些紧张，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难受的她喘不过气。
她微微抬首, 对上男人淡漠的眸子。
“陆大人。”沈明月咬了咬唇，小声开口。
可陆庭之像是没听到一般, 清冷的眸子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又移开了。他好似只是随意顿足，很快又举步离开了。
清清冷冷的同沈明月擦肩而过。
沈明月在马上, 手微微攥紧了缰绳, 指尖掐进掌心的嫩肉上, 有些尖锐的疼。
她想叫住陆庭之，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没来送他, 想问问他这两年过的好不好……
可她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问。
两人的重逢, 擦肩而过，好像也不过是这园子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场景。
没人放在心上。
等陆庭之走远, 江烟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拍着胸口，她小声嘟囔，“吓死我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
“瞧你那胆子。”楚楚笑着，转头看着微微发愣的沈明月, 又皱起眉头, “明月……”
沈明月回过神，笑了笑，“走吧，不是要比赛吗？我瞧瞧谁能赢走我的玫瑰簪子。”
另一头, 陆庭之脚步匆匆，已经走出了园子。小厮垂首跟在身侧，低声禀报着。
“大人，诏狱那头传来消息，那些人还是不肯说。”
陆庭之面色淡然，语气平平，似乎在说些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不愿意说，就都杀了。”
数条人命，放在陆庭之的眼里好似不过鸿毛。
小厮面色有些发白，把头垂的低低的，“是。”
“走吧，入宫面圣。”
小厮紧紧跟在陆庭之身后，心里有丝不解。
类似于今儿马球会这种事，陆庭之从不参与。今日不知怎么了，大老远的巴巴赶过来，却不过是从草场一侧走过去，就又要离开。
像是……特意过来见什么人似的。
外臣入宫，是要陛下恩旨的。但上个月圣上特赐陆庭之一块腰牌，可随意出入宫廷。
正殿外，太监总管李盛一瞧见陆庭之的身影，忙不迭的就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大人您可来了，陛下今儿发了火，连药都没用。”
说着，他从袖口里摸了一个描金的小盒子递过去。
陆庭之接过，淡淡的点点头，抬脚走进了殿内。
正殿内一角放了熏笼，里面点了龙涎香，一股子浓厚的香味蔓延出来。几个伺候的奴婢都伏跪在地，身子微颤。
“陛下。”陆庭之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唇角带了笑意，“陛下不必恼怒，前些日子您叫我寻的道长已经寻到了，不日即可进京。”
皇帝年岁已高，近日频频服用金丹，更是命陆庭之寻找名扬海内的道长，以求助他长生。
“当真？那，道馆的事……”
“陛下放心，上个月臣已选址动工，估摸着再有一个月，便可以完工了。”
“陆卿，这朝廷上下，朕只信得过你了。”皇帝叹了口气，“老五这次居然在私下缝制龙袍，实在可恨！”
“那些惹陛下烦心的人，臣自会处置。只是五殿下……”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朕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明日早朝，朕要下旨废了他！”
“陛下圣裁。”陆庭之把药盒递过去，“陛下，该用药了。”
皇帝接过，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一顿，“陆卿，你的事，朕……”
“陛下，臣都明白。”陆庭之微微一笑，“臣不会叫陛下为难。”
皇帝点点头，“你放心，总有一日，朕会给你家一个清白。”
陆庭之微微垂眼。
从殿内出来，外头已经淅淅沥沥下了雨。小厮立刻走了过来，撑了一把伞，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都处理了？”
“回大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陆庭之垂眸，遮掩住在眼底的冷意，顿了顿，他才又吩咐道，“叫暗卫去靖安侯府，跟着一个人。”
小厮抬头，等着陆庭之示下。
陆庭之勾了勾唇角，语气却带着冷意，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把那个名字念出来。
“沈明月。”
马球会结束回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她刚回院子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安如慧那头就派人来叫她去正屋用晚膳。
正屋桌子上摆的满满的都是沈明月爱吃的饭菜。安如慧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堆的碗里都冒了个尖。
“母亲，够了。”沈明月无奈的笑，“我这两日都胖了。”
“哪儿啊，我瞧着刚刚好。”
安如慧顿了顿，又问，“今日马球会，各家公子小姐都来了，你瞧着，有没有你喜欢的？”
“有啊。”沈明月咬着筷子，“江烟，我同母亲说过的，今儿也碰到她了。”
“谁说这些了。”安如慧皱眉，“我是问，那些各家公子，你有没有瞧得上眼的？你在江南耽搁了两年，如今回京，得赶紧议亲才是。”
“母亲……”
“两年前可以纵着你，现如今可不行了。”安如慧严肃道，“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沈明月叹气，“可今儿我真没仔细瞧……”
“既然你没有主意，那就只能我替你做主了。”安如慧看了她一眼，“母亲必定给你选一个德才兼备的。”
“……多谢母亲。”
安如慧做事雷厉风行。不过三日，一本画满京中适龄男子的图册放到了沈明月案上。
沈明月兴致缺缺的翻开，第一页，就是钟宴。
“……”
她飞快的合上书，扔到了角落里。
不过安如慧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在被沈明月接二连三的敷衍后，她终于忍不住，按着沈明月坐到桌案旁，硬逼着她翻开那本图册。
“今日务必给我选一个出来。”
沈明月无奈，她随手翻开，指了指其中一个，“就他吧。”
安如慧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原来你喜欢这种。”
画上的是上一届的武状元，圣上新册封的骠骑将军。确确实实是一位壮汉，生的高大，一身的腱子肉。
“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把他放在名册里。不过现在看来，还好我当时放进去了。”
沈明月，“……”大可不必。
“我知道你平时不喜装扮，可女儿家总这么素净也不好。”安如慧瞧着沈明月，微微皱眉，“明儿叫人陪你去买些衣衫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是……”
翌日一早，沈明月就在安如慧的催促下同连枝去了金玉阁，安如慧吩咐，若是不挑出足数的衣衫首饰，不许她们回来。
金玉阁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听说每年还会往宫里送一批货供各位娘娘挑选，故而京中的贵女们都很喜欢上这儿来挑选首饰。
沈明月没什么兴趣，心里只想着怎么把婚事躲过去。
“小姐，您瞧这个簪子。”连枝从盒子里拿了一支簪子递过来。
沈明月回过神，看了一眼。那簪子确实好看，尾端坠了一只精巧的蝴蝶，蝴蝶羽翼上嵌了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瞧着活灵活现的，风一吹过，蝴蝶翅膀还会忽闪忽闪的动。
“确实好看，包起来吧。”沈明月懒懒道。
她又随手指了几件，叫人都一一包起来。
“行了，挑也挑完了，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连枝捧着一堆盒子跟在她身后，“可是小姐，咱们还没挑衣衫呢。”
“不急，吃了饭再说。”
沈明月随意挑了一家酒楼，叫小二上了几盘招牌菜。
“小姐，你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连枝问道，“你不喜欢那个陈公子吗？可那是你自己挑的啊。”
沈明月费了两秒才想起来那个陈公子是谁。
哦，是她那日随手翻开挑选的武状元。
沈明月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楼下一阵喧闹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好奇心作祟，推开窗往下看了一眼。
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在追一个男子，那男子似乎受了伤，没跑几步就被几个侍卫按倒在地。周围宾客要么跑了，要么缩在角落里，一时间，周围静下来，竟没人敢出声。
门外进来了几个黑衣小厮，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而后，一个玄衣男子慢慢的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的时候，沈明月愣了一瞬。
是陆庭之。
小厮搬了把椅子过来，陆庭之懒懒坐下，看着那被押在他面前的人，淡淡笑了，屈指扣了扣桌面。
“张大人扮成下人的样子，跑什么呢？”
那人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挣扎着大喊，“陆贼！你残害忠良，必不得好死……”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侍卫用布条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双目猩红的瞪着陆庭之。
“既然张大人执意找死，陆某只能成全。”陆庭之淡淡道。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飞快抽刀，刺穿了这人的胸膛。
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一旁的桌椅。
“啊！”连枝吓得脸色煞白，惊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酒楼里却格外引人注目。楼下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陆庭之微微蹙眉，侧身看过来。
四目相对，陆庭之微怔，而后沉下了脸。
他站起身，慢慢的，踩着台阶，一步步的往前走。
“怎么办啊小姐，他过来了。”连枝吓得快哭了，死死的拽着沈明月的衣袖。
沈明月，“……”
虽然但是，你能别拽了吗？衣服快掉了。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沈明月不自觉的攥紧掌心。直到那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才敢微微抬起头。
上一次匆匆擦肩而过，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次再看，才惊觉小反派真的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他瘦了，又高了些，棱角分明，眉眼较以往更冷冽些。
“沈明月。”陆庭之沉沉开口，“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一听，沈明月差点没气背过去。
当年她走，给小反派写了信，小反派没来送她。回京后初次相见，小反派对她视若无睹，这次再见，他又直接过来质问她……
沈明月一口气堵到了胸口，憋的难受。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家酒楼是你开的？我来这儿，要向你报备不成？”沈明月气的脑袋发昏，说起话来也是口不择言，她向前走进两步，梗着脖子，“来啊，你也一刀把我杀了吧。”
陆庭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都垂着头，几乎能想象到一会儿血溅三尺的模样。
没想到，他们的陆大人沉默了一瞬，而后竟放软了语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明月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她又烦躁的皱眉，“算了，你的事和我无关。”
说完，她就要抬脚离开，却又被陆庭之拽住手腕。
她侧头冷眼看过去，只见陆庭之眸色暗沉，眼底带着阴沉的冷意，他突然低低笑了，语气却冷的吓人。
“和你无关？确实，我的事，从来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沈明月，你压根没有心。”
沈明月只觉得被指责的莫名其妙，可她此刻心里又乱的很，怕再多说，就要和陆庭之吵起来了。
她用力甩开陆庭之的手，转身就走了，连枝见状，也忙跟上去。
陆庭之站在原地，看着沈明月匆匆离开的背影，眸色暗了暗。突然，他似乎瞧见地上有什么东西。
弯腰捡起来，是一根蝴蝶簪子。
只可惜，蝴蝶的翅膀刚刚不小心被摔坏了。
陆庭之薄唇轻抿，小心的把簪子收了起来。
上了马车，连枝瞧着自家小姐眼圈微红，小声安慰道，“小姐你别难过了。”
“谁难过了！我就是生气！”沈明月气的咬牙切齿，“我对他的好都喂了狗了，他居然说我没有心，是他没长心才对吧！”
“小姐别说了，陆大人现在位高权重，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连枝摸了摸身上，突然叫了一声，“糟了，那个蝴蝶簪子好像掉了，”
“掉了就掉了。”沈明月随口道。她心里还愤愤的想着，她以后，她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要理陆庭之了！
就当从没认识过好了！
-
沈明月在家窝了两日，直到月末，皇后娘娘千秋，才被安如慧叫起来，着人给她赶了两身宫裙，准备赴宴。沈明月对于这些皇家夜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奈何有安如慧盯着，想不去都不成。
午后，马车就停在了侯府门口。
她按规矩先随安如慧去拜见了皇后，却没想到，在殿内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静虞。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现在也是九殿下的侧妃了。
白静虞看见她欣喜极了，甚至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朝她挥了挥手。
沈明月笑了。
同皇后娘娘见完礼，沈明月同安如慧说自己想去花园里透透气。安如慧自然答应，又特意嘱咐沈明月别乱跑。
在花园的亭子里，果然看见了白静虞。
“明月。”白静虞笑着招呼她，“前两日就听说你回京了，终于见到你了。”
沈明月弯着眼睛笑，“你最近怎么样？九殿下对你好吗？”
“就……还行吧。”白静虞眼神有些落寞，“不过我听说，这几日陛下就要给殿下赐婚了。”
侧妃过门了，自然是该迎娶正妃。
沈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她总不能说，自己知道故事结局，正妃就是个打酱油的，你和九殿下一定能he吧！
“明月，你大概不知道，我和九殿下其实早就认识了，”白静虞小声道，“那日你带我去看大军回城，我才惊觉他是九殿下。”
“……”谢谢，早就知道了。
白静虞没注意到沈明月无奈的目光，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很欢喜，我想着我终于能和他长相厮守了。可这京中权势复杂，我家世平平，又自幼不祥，只能嫁过去做侧妃……”
“但，九殿下应该对你很好吧。”
白静虞耳尖有些发红，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你应该相信他，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
白静虞抿了抿唇，点点头。半晌，又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真的好累。明月，你也要嫁人了吧？你有心悦的人吗？”
沈明月微微一愣。
下意识的，脑海里好像就浮现了那到清瘦男子的身影。
沈明月摇摇头，赶紧把陆庭之甩出脑海。
自己怎么会想到他。
“没有，”沈明月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二人说着话，自然也没注意到凉亭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沈明月又同白静虞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婢女来催二人入宴，两人才去了正殿。
此次皇后千秋，算是国宴，故而来的不止有内宫女眷，还有外属臣子。刚一入座，沈明月就感觉有一道沉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抬头，正看到不远处的陆庭之，他手里端着酒杯，越过中间数人，目光盯着沈明月。察觉到沈明月看过来，陆庭之又淡淡的瞥开了。
沈明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陆庭之今日脸色有些难看。
“你在看什么？”安如慧在一旁问。她顺着沈明月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皱眉，“明月，你还和他有联系吗？”
沈明月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母亲，你说谁？”
“别装了。”安如慧斜睨了她一眼，“我可是告诉你。他如今是位高权重，可不是当初寄住在咱们家的远房亲戚了。曾经，是他高攀不起你，如今，是咱们高攀不上人家。”
“母亲。”沈明月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最好。他这个人，城府极深，你最好离他远远的。”安如慧侧头看来两圈，嘴里嘀咕着，“怎么没瞧见陈公子，不然你也能见见。”
沈明月无语凝噎。
谢谢，她并不是很想看见那一身腱子肉。
然而，这件事显然由不得她。
从宫宴回来后没两天，安如慧就把沈明月打发出去。
“明日去桃花寺，记得穿戴好看点。”
桃花寺又叫月老寺，是京中公子小姐们相看的地方。
“母亲。”沈明月拽着安如慧的胳膊撒娇，“我明儿肚子疼。”
可安如慧并不吃这套。
“你就是腿折了，我也叫连枝抬着你去。”
“……哦”
第二日一早，连枝早早的就把沈明月拽起来穿衣打扮。她挑了十多件裙子，一一摆开让沈明月挑选。
沈明月打了个哈欠，随手指着其中一个颜色最素雅的。
“小姐，夫人说了要您仔细打扮。”连枝嘟着嘴，“若是被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沈明月瞥了她一眼，“你不说，母亲就不会知道。”
连枝悻悻，不再吭声。
桃花寺在京郊，以春日桃花盛开而得名，只可惜，如今时节不对，桃花也落败了。
当然，沈明月赶来，也不是来看花的。
凉亭内，沈明月有些尴尬的看着对面的陈公子。陈公子生的壮实，往那儿一坐，沈明月只觉得黑压压一片。
嚯，好强的压迫感。
陈公子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们这些姑娘家都喜欢文文弱弱的书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莽汉。”
沈明月客套的笑了，“陈公子不必过谦。人的相貌不过是外在，重要的是要人品性情好。”
“说的太好了！”陈公子猛的一拍桌子，吓了沈明月一跳。
“要我说，那些书生只会吟诗作对，能顶什么用？大战来袭，还不是我们这些粗人上去杀敌。”
沈明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沈姑娘，我和你真是投缘！”陈公子眼睛放光，像是明日就要去侯府上提亲一般。
“陈公子。”沈明月笑着说，“刚有些茶水洒在身上了，劳烦您稍等片刻，我去更衣。”
说着，她起身福了福身，快步转身走了。
连枝紧紧跟在沈明月身后，小声嘀咕，“小姐，奴婢觉着这位陈公子实在不行。”
沈明月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着不行。”
“那……”
“我先去客房躲一躲，你回去同那个陈公子说，就说我不小心崴了脚，不能再同他吃茶赏花了。”
连枝点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待连枝走后，沈明月本想先寻一个客房等着。可这是她第一次来桃花寺，并不认路，四处走着，只觉得周围景色处处都一样，竟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有人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一旁林子里一拽。
沈明月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却看清了那人的脸。
陆庭之？！
“你疯了！”沈明月气的脸都红了，“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陆庭之脸色阴沉的可怕，“沈明月，你来这儿做什么！”
“又是这句话，又是质问我。”沈明月气笑了，“陆大人，这京里到底有哪些地方是您的？是不能让我来的，您提前同我说好了。”
陆庭之眸色暗沉，冷的像是有暗冰浮动。顿了顿，他开口，语气凉凉，言语间带着讽刺。
“来相看那个什么陈公子，是么？”
沈明月愣了一瞬，而后瞪大了眼，“陆庭之，你派人查我？”
陆庭之微微垂眼，他勾了勾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可语气里却带着冷意，“我若是不查你，说不定再见面，都是你大婚的时候了。”
“我和什么人相看，和什么人大婚，和你有干系吗？”沈明月反问他。
“陆庭之，我自觉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当年我走，你连送也不送，回来后，园子相见，又对我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好啊，那就干脆以后都做不认识好了，你现在又惺惺作态给谁看？”
陆庭之冷笑，“送你？我连你病了，你走了，你的任何消息我一概不知！你让我怎么去送你？你刻意瞒着我，不就是不想看见我吗？”
“怎么可能，我明明叫连枝带了信……”话没说完，沈明月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了。”沈明月烦躁的皱眉，“我要回去了。”
“回去和你的陈公子继续相看吗？”陆庭之冷冷道，“沈明月，两年前我没能力，没手段，留不住你。可如今，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京中上下，除了我，谁敢要你。”
“再者说了，那陈公子不过是一个莽汉，你也瞧得上眼？”
沈明月咬牙，“我瞧得上，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生的壮实，让我觉得安心……”
话没说完，就被陆庭之按着手腕压在树干上。
“沈明月，我舍不得动你，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你再说他一句好话，你且看看，他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桃花寺。”
陆庭之眼底的阴郁快溢出来了，他微凉的手指掐着沈明月的下巴，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懂了吗？嗯？”
沈明月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她唇瓣微动，却没有说话，眼角泛红，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盯着陆庭之。
“别这么看我。”陆庭之伸手挡住沈明月的眼睛。
“别招我，月亮。”
连枝寻了两圈才寻到坐在树下的沈明月，她忙走过去，“小姐，您怎么坐这儿了？叫奴婢好找。”
沈明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连枝，你来扶我一下，我腿有些软……”
连枝忙把沈明月扶起来，“小姐怎么了？”
“没事。”沈明月垂眸，“陈公子打发了吗？”
“嗯，已经打发走了。”
沈明月点点头，“好，我们回府吧。”
回府的马车上摇摇晃晃，沈明月撑着下巴，上下打量了连枝好几遍，把连枝看的心里直发毛，“小姐，您怎么一直看奴婢？”
“连枝。自打我回侯府后，你就一直跟着我。”沈明月轻声道，“平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和母亲还多。你心里觉着，我对你怎么样？”
连枝忙开口，“小姐对奴婢很好。”
“可我如今却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奴婢，还是我母亲的。”沈明月淡淡道，“我知道是母亲派你来的，也知道你平时会同母亲定期汇报，这些我都不在乎，我清楚母亲只是关心我罢了。可是连枝，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连枝面色苍白，她小声道，“小姐……”
“我当年给陆庭之的信，你送到了我母亲手里。”沈明月静静的看着她，“我是信任你，才让你去送信的。”
“对不起小姐，我……”
“最后一次，连枝。”沈明月轻声道，“再有一次这样的事，你就回我母亲身边伺候吧。”
连枝把头垂的低低的，声音哽咽，“奴婢知道了。”
回府后，安如慧连连追问沈明月今日相看的如何。
沈明月斟酌着开口，“不太行……”
安如慧瞪了她一眼。
正巧这时候沈凌也在，便好奇的问了句，听到安如慧给他的解释，沈凌想了想记忆里的陈公子，也跟着摇头，“那陈公子确实不太行。”
安如慧气的直扇扇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我看钟宴就是个不错的，对你也上心，你偏死倔着不同意。”
沈明月默默。
她看了沈凌一眼，指望着他说点什么解救自己，却突然眉头一皱，“哥，我怎么瞧着你腰间的荷包这么眼熟？”
沈凌面上闪过一丝慌张，“我总带着，你自然眼熟。”
沈明月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娘，你该操心哥哥的婚事才对，长兄未婚，做妹妹的怎么能抢先呢。”
安如慧听了，果真把矛头转向了沈凌。
沈凌去瞪沈明月，沈明月只当瞧不见，笑嘻嘻吐了吐舌头。
安如慧一直拽着沈凌墨迹到用晚膳的时候。沈凌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在心底默默唾弃沈明月不讲义气。
“对了，明月，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安如慧突然想起来什么，“娘给你办个宴会，热热闹闹的。”
“母亲，你不如办个游园会，把京城里数得上的公子哥都请过来，让妹妹一一看看。”沈凌笑着说。
安如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母亲，千万别。”沈明月忙开口，“怎么说，这也是我回府后过的第一个生辰，您就顺着我的意思让我自己办吧，也不用大操大办，把楚楚江烟她们叫过来热闹热闹就好了。”
一听沈明月这么说，安如慧顿时又有些心软了，她点点头，“好，娘都依着你。”
算起来，这其实是沈明月在侯府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刚被侯府找回来的时候，生辰恰巧过完了。之后几年的生辰，她又恰巧都在江南，每逢生辰，也不过是叫连枝煮一碗面吃了便罢。
难得这次能叫楚楚她们过来聚一聚，沈明月心底也有些小激动。她写了个长单，安排好生辰宴的菜色，又怕连枝准备不好，便又亲自上街去采买瓜果点心。
“小姐，奴婢尝着四时斋的樱桃蜜饯好吃，我们平时也可以买一点做零嘴。”连枝提着篮子跟在沈明月身后。
“好啊，刚刚买的那个酥饼味道也不错。”沈明月手里拿着单子，“待会儿去苏记铺子看看，她们家栗子糕做的好吃，不过，苏记铺子在哪条街来着……”
沈明月抬头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连枝，这儿有家书店，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新到的话本。”
说着，她快步就走了进去。
之前在江南的时候，她就时常去买些话本子看来打发时间。
一瞧有人进来，小厮忙热情的过来招呼，“姑娘，买些什么？这儿都是新到的话本子，特别受欢迎，您看看。”
沈明月过去随意翻了两本，点点头，“行，都包起来吧。”
“好嘞！”
“沈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明月回头，微微一怔，“林瑞瑜？”
林瑞瑜一脸激动，“终于碰见你了，沈姑娘。”
沈明月客套的笑了，“是啊，真巧。林公子什么时候上京来的？”
“你当时不让我同你一道走，我就晚了两日才来，前几日才到京城。”林瑞瑜笑着说，“不知道沈姑娘府上何处，一直没能去拜访。”
“林公子不必客气。”沈明月忙说，“科考在即，你实在不该为别的事分心。”
“沈姑娘的事怎么能算别的事呢。”林瑞瑜一脸严肃，“我知道沈姑娘爱买话本，便特意在这儿开了家书店，想着什么时候能碰到沈姑娘，这不，果然今日碰到了，”
沈明月笑的更尴尬了。
“姑娘告诉我府上何处，到时候出了新的话本，我也好给姑娘送过去。”
林瑞瑜说的诚恳，让沈明月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我……住在侯府。”
林瑞瑜愣了，“侯府……”
“靖安侯府。”沈明月勉强笑了笑，“之前在江南养病，不好张扬，只得隐瞒了，林公子勿怪。”
林瑞瑜还在微愣，还停留在‘沈姑娘居然出身侯府’的惊愕中。
“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林公子了，我先告辞了。”
沈明月给连枝使了个眼色，主仆俩赶紧溜之大吉了。
出了书店，走了好远的路，沈明月才拍了拍胸口，“这也能碰到，真是见了鬼了。”
连枝也跟着说，“林公子居然在京城也开了书店，他这么喜欢卖书吗？”
沈明月想，他大概想把林氏书店开满全国，做大做强。
真是有志青年！！
-
生辰那日，沈明月难得起来好好装扮了一番。一身桃红色金线勾织的裙子，配着嵌着红宝石的头面，瞧着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连枝给她挑了一对珍珠耳坠，“小姐平日就该好好装扮，别总穿的那么素净。”
“对了，你一会儿把我那跟玫瑰簪子包起来，楚楚喜欢，我一会儿送给她。”
“是。”
今儿沈明月只请了楚楚同江烟，本来她还给白静虞送了请帖的，只是白静虞前两日才诊出来了有了身孕，不宜走动，这才推拒了。
楚楚她们来得早，离开宴还有段时间，索性也没事做，沈明月就叫连枝沏了两壶花茶来，又拿了一匣子的金线和各式珠子，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珠珞玩儿。
“还是楚楚姐手巧，串的花样真漂亮。”江烟吐了吐舌头，“我娘总说我笨，什么也做不好。”
“楚楚不仅珠珞打的好，女工也是一等一的，绣出来的荷包样式精美，就连京城最好的绣房的都比不上，”沈明月笑着看了楚楚一眼，“说起来，前两日我在我哥哥身上看到了一个荷包，当时只觉得眼熟，回去后仔细想了想，才觉着那有些像是你的手艺。”
“什么啊，什么荷包，你看错了吧。”楚楚结结巴巴的开口。
沈明月似笑非笑的道，“哦，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明月！”不远处有两个身影走过来，沈明月抬头看了一眼，笑了，“我哥哥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再看一旁的楚楚，死死的垂着头，耳尖有些泛红。
“哥！”沈明月笑着走过去，可在看清沈凌身旁那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住了，“钟小将军。”
钟宴眯着眼笑，“两年没见了，沈姑娘似乎长高了些。”说着，他把手里的一个盒子递过去，“听你哥哥说今日是你的生辰，诺，礼物。”
沈明月瞥了沈凌一眼，勉强笑了笑，接过东西，“多谢钟小将军”
钟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今日开宴，不请我吃个饭？”
“请，自然是要请的。”沈明月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钟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点点头，“多谢。”
沈明月侧头，想给沈凌使个眼色，可沈凌的目光都在楚楚身上，压根没看她。
……
几个人坐在亭子里，氛围已经没有刚才的热闹了。
正巧这时候二门处的小厮来报，说外头有一个姓林的公子来找她。沈明月一听就头大。
林瑞瑜来做什么！
沈明月不想理会，可又不能直接让丫鬟打发走，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
角门处，林瑞瑜身后跟着和小厮，大包小裹的，瞧见沈明月出来，忙热情的说，“沈姑娘。”
“林公子怎么来了？”
“书店新到了一批话本子，我给你送来了。”林瑞瑜笑着说，“还有，我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特意给你去买了好些瓜果点心，都是你在江南时素来爱吃的。”
沈明月瞧着林瑞瑜身后小厮提着的一大堆东西，只觉得脑仁疼，“林公子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收。”
“沈小姐可一定要收下，就当做是生辰贺礼好了。”
“那……多谢林公子了。”沈明月顿了顿，客套的又问了一句，“林公子要不要吃个便饭再走？”
林瑞瑜眼睛一亮，“方便吗？”
“……方便”沈明月扯了扯嘴角。其实不是很方便。
片刻后，亭子里又加了一个人。江烟凑在沈明月身旁，看着对面一个劲儿和沈凌钟宴攀谈的林瑞瑜，小声嘀咕，“他怎么来了？”
沈明月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也想知道！
不一会儿，二门处的小厮又来了。
沈明月已经麻木了，“说吧，谁又来了？”
小厮哆哆嗦嗦的，“陆大人来了。”
沈明月，“……”累了，毁灭吧。
侯府大门口，陆庭之一身常服，面色微暗，静静的等着。身后的小厮手里捧着个匣子，里面的都是拳头大的南海珍珠，足足有数十颗。
“嘎吱”门开了，沈明月走了出来。
“陆大人贵人事忙，不知过来有何见教。”沈明月凉凉的开口。
陆庭之微微垂眼，从小厮手里拿过盒子递过去，淡淡吐出两个字，“礼物。”
沈明月一噎。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我不要你的东西。”
陆庭之拿着盒子的手紧了紧，他没收回去，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沈明月忍不住心软了。
她叹着气，把盒子拿了过来，“好好好，我收下了。”
她刚要下逐客令，就见陆庭之抬脚往里走，她忙说，“你你你……你干什么去？”
陆庭之瞥了她一眼，“吃饭。”
“吃什么饭？！没有饭！”
陆庭之指了指停在侯府旁的马车，上头还挂着钟家的灯笼。
“钟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
午后，开宴了。
沈明月僵坐在那儿，一点食欲也没有。
对面的楚楚和沈凌自是不必看，一旁的江烟只埋头吃东西。右侧的钟宴和陆庭之都冷着脸，像是两个门神，至于林瑞瑜，左右逢源，一面和钟宴攀谈，一面给陆庭之拍马屁，好不忙碌。
她这生辰过的，真是热闹。
林瑞瑜举杯对着陆庭之敬酒，“陆大人，在下一直对您仰慕已久，大人当年的状元卷面被誉写下来，在下读了数遍，真是字字珠玑！”
沈明月，“……”
不是吧，你当初不是还立志要参他一本吗？
钟宴在一旁凉凉开口，“确实。陆大人为人宽厚，待人温和，实是我辈臣子典范。”
言语间不可谓不讽刺。
偏偏林瑞瑜没听出来，还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在江南的时候，我就常常和沈小姐夸赞陆大人。”
陆庭之看了沈明月一眼，不紧不慢道，“哦？是吗？”
沈明月尴尬的笑了两声。
“常常和沈小姐提起我——”陆庭之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一声，只声音里却带着冷意。
“怎么，你们时常见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这态度能追到月亮吗？
答：不能。
（每日一问：预收你收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