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关于陆庭之的传闻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又是梅雨时节，江南的一座小镇里，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数日的雨。青石板阶上的积水映着粉墙黛瓦，几个树叶被雨水打落下来，晃晃悠悠的浮在上面。
东街的一个两进的小院里，院中摆着几口大缸，里面飘着浮莲。廊下放着一张贵妃椅，少女懒懒的躺着，身上披着一段薄锦，边角的流苏垂下来，偶尔风吹动，发出叮叮当的清脆声。
“小姐怎么在这儿歇了？”
连枝端着一碗甜汤，放到一旁的桌几上，“下了雨，风还有些凉呢。”
沈明月叹了口气，“连枝，你都快成老妈子了。”
连枝嘟了嘟嘴，“小姐身子才好，若是再病了，奴婢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好好好。”沈明月坐起身子，端了甜汤喝了两口，“今儿不必叫小厨房备午饭了。我和阿烟约了去茶馆听说书。我自己去就好，你不必跟着。”
“是。”连枝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要下雨，小姐带把伞吧。”
听雨茶馆今儿新来了个说书先生，等沈明月过去的时候，早就挤的满满的都是人，甚至还有抢不到坐的，抓了一把干果站在门外，想着听个音儿也是好的，
“明月。”廊下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少女快步走过来，“等你许久了，幸好一早定了二楼雅间，否则早就没位置了。”
江烟是随父亲外放到这儿的。两人住的近，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两人到了二楼雅间。刚落座，就听见楼下人声鼎沸，而后一声醒木拍案，又瞬间静了下来。
江烟叫小二倒了两壶花茶来，两人倚着窗，一边瞧着热闹，一边喝花茶。
“明月，你回京的日期定下来了吗？”
“嗯。母亲给我来信了，估摸着大概月底就要回京了。”
“真的？”江烟眼睛一亮，“刚得了消息，我父亲被调回京城了。估摸着我们家也是月底走，这下好了，到了京城还有你陪着我。”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本以为是小二，江烟随口叫进，不想推门进来的是一个青衣公子。
“林瑞瑜？”江烟一愣，“你怎么来了？”
“前两日明月姑娘寻的话本子刚到货，我今儿想着给送过来。去了姑娘府上才听丫鬟说你们来这儿听书了。”
林瑞瑜目光越过江烟，落在低头喝茶的沈明月身上，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沈明月抿了一口茶，抬头笑了笑，“一本书而已，叫小厮送了就好，怎敢轻易劳烦林公子，若是耽误了公子读书，倒是我的罪过了。”
林瑞瑜是镇上一家书店的老板，也是今年的举子。
“明月姑娘不必客气。”林瑞瑜笑着，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见楼下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探头一瞧，原来是上一个故事说完了。因着说书先生是从京城来的，众人都起哄让他说一说京城的新鲜事来听听。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道，“现如今京城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为何？只因那个新上任的丞相大人，实在是手段狠厉，前儿还在街头菜市口处斩了六七十口，血流成河。一时间，各府上下都闭门不出，生怕惹祸上身。”
江烟拍了拍胸口，“听着还怪渗人的。这个月就要回京了，我可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个丞相。”
沈明月笑了笑，“他是臣子外男，你是女眷，很少能见面的。不过说起来，我在京里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丞相？他叫什么？”
到江南的这两年，沈明月消息闭塞，除了偶尔和安如慧偶尔通一两封书信，再无其它。故而京中的消息，她竟一点也不清楚。
“好像是叫陆庭之。”江烟压低声音，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听说还是罪臣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江烟还在那儿小声嘟囔着，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沈明月已经愣住了。
两年了，沈明月几乎没再听过这个名字。
刚刚到江南的时候，沈明月曾叫连枝给陆庭之捎过去一封信，得到的回复却是陆庭之已经搬离了侯府，至于搬去哪儿了，安如慧却没叫人告诉她。
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有陆庭之的消息。
如今乍闻这个名字，才惊觉恍如隔世。
沈明月才微微回过神，就听见一旁的林瑞瑜语气轻蔑的开口，“陆庭之为人阴狠狡诈，又是罪臣之后，怎堪丞相之位，待我进京殿试，定要向陛下参他一个滥杀无辜之罪。”
说完，他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沈明月一眼，想着自己刚刚不畏权势之言，想必能让她高看一眼。却不想，只瞧见沈明月一脸冷若冰霜。
“林公子慎言。”沈明月微微抬眼，声音微冷，“你也说了，陆庭之为人狠辣，你这番言辞若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怕是你都没有命进京了。”
林瑞瑜脸色一白，强撑着笑了，“应……应该不会。”
沈明月嗤笑一声。
江烟瞧着，微微皱眉，凑过去小声道，“我怎么感觉你在维护这个陆庭之啊？你之前不会认识他吧？”
沈明月微笑，“不认识，不了解。”
“哦……”
-
眼瞧着快到月末了，也都忙碌了起来。连枝一连几日都在忙着收拾行李，连江烟也是，她那算是举家搬迁，比沈明月这头动静还大一些。
倒是林瑞瑜来了两趟，说想和沈明月一行结伴上京，互相有个照应，被沈明月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
连枝对此倒是愤愤，说林瑞瑜不自量力，一个白身的举子也敢高攀侯府的嫡女。
沈明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这话倒是冤枉林瑞瑜了，沈明月搬到江南来，除了江烟，旁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为她是京中富商的女儿搬过来养病，其他的一概不知。
“快回京了，小姐该高兴才是，奴婢怎么瞧着小姐这两日心神不宁的？”
沈明月趴在窗沿上，淡淡道，“没什么。”
自打那日听说了陆庭之的消息，她就一直觉着心头像堵着什么似的难受。
她走了两年多了，估摸着小反派可能早就把她抛之脑后，不记得她这号人了。
这么一想，沈明月心里还怪不舒服的。
“连枝，我那日听说了陆庭之的消息。”沈明月小声说，“他现在是陆相了，威风的很。”
连枝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笑了，“是吗？奴婢不知。不过表少爷官拜丞相，小姐不该高兴才是吗？”
沈明月抿了抿唇，没吭声。
她是高兴，却也担忧。从那日听的传言来看，陆庭之和书里的记载越来越像，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那是不是也说明，她之前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她不过是陆庭之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走了，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