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踏浪而来
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柔和的射灯打在一位身穿汉服的古典美人之上，一双纤纤素手，指法灵活地拨动着她面前小杌上的古筝琴弦，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叮咚作响，似春天苏醒的溪流蹦碎于溪畔的岩石，又似三月春风似剪刀般剪裁出‘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的春之息。
念秋一时间百般滋味爬上心头，宛转优柔的琴声里，前排同年级的同学有低低地交谈声传来：“这位学姐的古筝真是优美动听，不过后面有阿芯姐的钢琴独奏，会更技高一筹。”
“好期待啊”
“是呢，我跟你说啊，她是咱们学神的青梅竹马，今年的压轴节目，就是学长为阿芯姐准备的”
“真的嘛，你怎么知道？”
“我姐是他们一个班的呀”
大礼堂内响起阵阵的掌声，念秋在这一刻突然的有些厌恶起自己过于灵敏的听力，她努力将视线集中向舞台的方向，不被不时传进耳畔的声音干扰。
古筝节目之后，在舞台上进行演出的是高一年级的同学，他们载歌载舞地边唱边跳，是时下流行的歌曲。
观众席上念秋前排的两位同学还在边看着表演边聊着天：“我姐说，我们学长一直爱听阿芯姐弹钢琴呢？据说当初学姐不同意，咱们学长还拿着花追了两条街，就为了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天，原来咱们高冷的学神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当然了，他俩可是青梅竹马，你可别外传啊，这些都是隐秘，咱们学校可不兴孙张扬的那一套。”
“不说啦，学姐马上就要上场了”
随着同学们的交谈，拉开帷幕的舞台上方，此刻正坐着一位身穿高级定制的，整体色彩由白色渐变成桃夭粉系晚礼服女生，多褶的裙据在她与钢琴之间铺展开来，她凝神专注地坐在三角架钢琴的前方小凳上，舞台的射灯打成一束光，照着她和她的钢琴，白晰修长的颈间戴着一条五芒星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托得女生气质越加幽雅高贵。一时间令郅念秋第一次升起一种相形见绌之感，舞台上光彩动人的女生衬得自己是那么的黯然失色，可惜黯然失神的她看不见站在前方和周海平一起观看演出的沈从榮，他看着舞台那方的眼神平静无波。
优雅动人的钢琴曲从舞台的正中央传播开来，像是平静的海面上轻抚过阵阵清风，又像海浪拍打上礁石迸发的浪花，一声声涤荡人心。
“哇，好动听啊，据说咱们年级的那位冷美人，拉的大提琴也很优秀”
“哼，谁知道呢，从来也不上台，遮遮掩掩，假清高”
“现在咱们学神是不是都跑去她那个练习室？”
“切，谁知道真假，别乱传啊，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咱们阿芯姐的替代品，学姐上了高三，没时间练琴才会这样的。”
“就是，就是，学姐的钢琴曲，她不香嘛？”
“嘘，小声点，被人听到，误会了，就成咱们传八卦了”
“误传，误传，谁爱听那冷门的音乐，谁知道她拉的怎么样，故做清高。”
“嗯嗯，不说了，谁叫咱们的学姐这么低调呢？”
宁佳远远地看着二位女生在咬耳朵，虽听不清她们交流的声音，却看见了后排郅念秋变得僵硬的表情，她笑笑地悄声离开，而一时间乱了心神的念秋，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那俩同学不时偷看她的样子，及离去的宁佳嘲讽的笑容）。
舞台上的钢琴曲陡然从和风细雨的低音阶拔高进第59键的高音区，从低扬婉转化为昴扬急促的弹奏，仿佛少女穿着轻灵的网纱在晨光下翩然急舞，旋转的足尘轻点着波光，随着太阳的升起踏浪而来。琴键在舞台上少女的指尖间灵活跳跃，似急风中的串串风铃，叮当作响，继而铺满整个礼堂，人们屏息以待，仿佛在期待着百花盛放，欢呼声响。
“秋秋，你怎么了？”从舞台后场来到自个班级观众席上找她的孙秀秀，发现念秋过分苍白的脸色，只是在昏暗的座位上又看不分明，只好轻轻走到她身边，温柔地轻声询问，像害怕不一小打破什么。
念秋猛地抬了下头，拉回心神，急促开口：“啊，秀秀，你来了，过了好几个节目了”颤抖的手一把抓住秀秀的手腕，带着她坐下来。
“是啊，本来早过来了，陈娇非拉着我卸妆，又说马上过来会被同学围观”
“也是，你和俊珛的街舞非常棒，晚点出来挺好的”
“我刚才看到高三那个班的宁佳走过去，她没找你麻烦吧”秀秀牵住念秋的手：“你在发抖？”
“哦，没有，”念秋抽出手，试着稳下心神：“她没过来，可能是去后台接徐雅仪了”
“也是，没有就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事吧”
“没，可能是人太多，声音太嘈杂，我耳朵受不了”
“恩，也是，不过这会还好，钢琴曲，是高三的学姐，她弹的真优美”
“嗯嗯，弹的极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啊，那倒也不必，你未必就不比她更好，只不过是，你没上台”
“是嘛？是我没机会上台”念秋自言自语着，仿佛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那当然了，对了，今年的压轴是咱们学校乐队自弹自唱哦，你知道都有谁嘛？”秀秀说着神秘兮兮的掩嘴扑到念秋的耳边。
“嗯，都有谁？”
“是周海平和沈从榮的乐队，沈还是主唱，海平是贝斯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俩竟然有组乐队，还是摇滚乐队”秀秀笑着，试图让念秋开心一点：“难怪那个沈这么喜欢音乐，还要来抢了我的位置旁听你练琴”
“是，是这样嘛？”念秋用微不耳闻的声音自语：“果然是他吗？”
“你说什么？这里太吵了，”秀秀转头询问：“海平那家伙，如果不是这次他们要表演，认识一年多了啊，他一次都没提，哼”
“嗯，没说什么，确实是不坦诚”
“是啊，不过海平前面神秘兮兮的”秀秀趴到念秋的耳边再一次轻笑：“我出来前刚刚在舞台后场，碰见他们了，他说，是送给我们的惊喜”
“呵，那还真是期待”念秋放低了声音，抹去心中的不适感，在心底自嘲的笑道：‘果然是这样嘛？那可真是个笑话，笑话是我吗？’
周围的热闹喧哗仿佛一时间离她而去，秀秀的说话声，又似忽远忽近的变得不那么真实。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念秋摇着头努力拉回自己的胡思乱想，试着和孙秀秀和周围的同学溶成一体，忘记糟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