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变天了 下
乱了。
整个缥缈,彻彻底底的乱了。
三山九峰,颤动不已,一道道灵光,冲天而出,化作十二道天锁,将这天地万物封锁。
囚牛大笑,眼神却多了几分凝重。
“‘缥缈十二天锁阵’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陆慕,你小子要是能撑过这槛,改明儿可得好好请老牛我喝顿酒才行。”
此阵,非当代缥缈所铸。
十二道天锁,链三山九峰,汲大地之力,蕴藏无尽神威!
虽然这一代缥缈真人实力在囚牛眼中也就是稀疏平常,换做任何时候,他只要愿意,就这几个老杂毛,他是一巴掌就能拍死。
只是……配合此阵,却也有杀他之能!
与此同时,另一边。
已然是废墟一片的演武场上,陆慕的心神却跌入了谷底。
内心世界,汪洋大海,海浪翻滚,将他吞没。
他的意识,在内心的海洋中不断下沉,心,亦不断冷去。
过去的种种,不断在内心的海洋中,上演。
南宫家的狠毒,宛如一把钢刀,重重刺来。
缥缈的默然,更让他有种即将彻底窒息的怒意。
然而,忽然间。
“陆慕,这天骄之争非比寻常,你切记,树大招风,能低调那就低调……”
“陆慕,这丹经之道,本是大道,按说我传你‘丹经’已是有违祖训,不该再教你这运用之法,不过眼下你与南宫语嫣决战在即……”
“小哥哥!你等我一哈么!”
“胡师兄,你可是选了个好地方落脚,这里是我老家!走,今晚去我家!我让我爹好好招待一下你们!”
……
回忆,不断复现。
因愤怒与魔念而陷入沉睡的意识,却在他人那一段段或美好或平淡的回忆下,渐渐复苏。
陆慕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海洋,再看那脚下似吞没一切的黑暗。
“我这是……”
“老师还等着我……”
“她们都还等着我……”
现实中。
魔性驱使下的陆慕,完全没有留情一说,出手更无迹可寻。
众多缥缈弟子以诸般法诀打去,莫大的灵力,却有十之六七,反被其吸纳其身。
周身那炙黑的火焰,愈战愈强。
片刻而已。
伴随着那似人非人的低吼声,陆慕已然裹挟无尽炙黑,一跃而起。
“曹!这是什么怪物!”
“快退!”
“救命!不要啊!”
可惧!可怕!令人战栗!
此刻的陆慕完全不惧任何伤势,那不断涌现的炙黑火焰,更似致命毒液一般。
任由你是手持法器、灵器,还是以那强悍肉身,又或者祭出符阵、法诀。
沾之即落,触之即败。
陆慕就好似一头刚刚苏醒的远古恶魔,而那些弟子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任何抵抗之力。
仅仅只是片刻,刚刚还众志成城的一众弟子已然是溃不成军。
场面,混乱,却又略显几分滑稽。
陆慕就这样,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撵着那数以千计的缥缈弟子。
王权的嘴角,不断抽搐。
他瞥了眼尘药以及那些个目光闪躲的长老,口中暗骂了一句:“废物!"
随后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尘丹大师。
下一刻。
王权已是闪身抱起了南宫语嫣。
“尘丹大师,魔人已发狂,你为何还不出手,将他镇压。”
借友人之手,摧其身,毁其心。
不得不说,这王权的算计,还真狠。
心知这一点的尘丹一言不发,只扭头就走。
王权似急怒,开口呵斥道:“尘丹大师,此乃宗门之事,你若再不理会,可别怪我上禀掌门。”
“你丫爱告状不告状,关我屁事!老夫我今个儿就不出手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尘丹是头也不回,骂骂咧咧喊了一句。
陆慕发了狂,事态已难平。
他身为缥缈的人,能为子扶仲长与陆慕做的,也仅仅只有撒手不管。
离别前,他只挥了挥手,打出一道灵力,灌入子扶仲长的体内。
有他这一道灵力护住心脉,可保子扶仲长暂无性命之忧。
做完这一切,尘丹大师已然一跃而起,坐上那酒葫芦就消失于云头。
“尘丹!”
王权似怒,呐喊一声,可看着那尘丹远去的背影,他的嘴角却缓缓扬起了一丝弧度。
随后,他却是将南宫语嫣并轻轻将交给了千若烟。
他很清楚,千若烟可巴不得南宫语嫣去死,但,眼下南宫语嫣依旧是缥缈的圣女。
众目睽睽之下,千若烟是绝无可能动她。
果不其然,千若烟十分不爽,可也只能咬牙抱过,口中也只能虚情假意地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圣女。”
话音刚出口。
刹那间。
王权反手一挥,水缸粗细的雷光,裹挟着几乎足矣湮灭一切的力量,猛就直落而下。
这一招,速度之快,令千若烟也难以反应。
准确地说,即便她已察觉端倪,可怀抱南宫语嫣的她,却也来不及做任何事了。
也正是这一瞬,千若烟突然就想明白了王权为何会跟个白痴一样,明知尘丹大师绝无可能听从命令,却偏偏还是下令逼言。
“这家伙!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逼走尘丹,甚至连这小贱人也是!逼走尘丹,以这小贱人阻我手脚!该死……陆慕!”
咬牙,却不能喧哗。
千若烟是无比的憋屈,她跟王权斗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她头一遭如此被动。
她只能略带悲凉地将目光看向了下方。
她与王权,皆已是金丹境。
王权这一掌,雷力不凡,以陆慕那半疯半魔的姿态,只怕是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了……
哎!
明明只差一点!
明明只要拖到掌门前来主持大局,明明只要陆慕能当面跟南宫语嫣对峙!
可惜了,实在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太晚了。
烟尘四起。
千若烟已是感知不到陆慕那疯魔一般的气息,她是忍不住的叹息,默然摇头。
终究是棋差一招,人死无证,错过了这一次,今后只恐再无机会将南宫语嫣拉下这圣女的神坛了。
风,轻轻地吹过。
众弟子依旧是有些惊魂未定,不少人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更如黄豆一般,滴答滴答个不停。
“结束了么?”
“还是王权厉害,一招就灭了这邪魔!”
“太可怕了,这个陆慕,他的黑……好像要将一切都吞没……这个家伙!真的太可怕了!”
……
熙熙攘攘,唏嘘不已。
上方,王权淡笑。
结束了!终于将一切都结束了!
没了这碍事的陆慕,今后南宫语嫣的路,依旧是一帆风顺。
他回头,带着那温柔的目光看向了昏睡中的她,他亦只在心中起誓:无论贫穷富贵,无论高低贵贱,我王权,此生定会竭我所能,将你守护。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却有一位弟子忽就惊恐万分地呐喊了起来。
“没死!这个恶魔,他……他竟然还没有死!!!”
一石惊起千层浪。
一种弟子惶恐不安。
王权与千若烟等人神色虽各不相同,却也是立马看了去。
在那众人的目光注视下……
黑暗的炙炎与蓝色的光芒,逐渐融汇。
风,很是平静。
陆慕的身子,亦在这股平和的气息下,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逐步重组。
下一刻。
双脚落地,黑色的炙炎仿佛生有了灵智一般,自行为他化作一件黑炎的大衣,将他身遮。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陆慕是猛然睁眼,一双血红的眸子中,再不见那疯狂之色,取而代之的,只有平静的怒意。
王权的嘴角,一阵抽搐。
眼一凝,数道雷光是毫无征兆的便已然落了去。
刹那间,陆慕动了。
他高举一手,猛地就一捏。
很奇怪的感觉。
刚刚还雷光大作,似末日降临,这一刻,雷破云散,阳光再现。
陆慕站在那唯一的光芒下,明明宛如魔鬼,却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仙人一般的错觉。
“他,做了什么?”
王权错愕,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击,他虽然没用全力,可境界之差,大如鸿沟,以陆慕那道基七八层的修为,怎么可能湮灭他的雷。
不对,就连接下也不可能,更别提湮灭。
“陆慕,你既已恢复心神,那便赶紧下跪认错,你已伤了太多人了。”
“按说我现在就算出手将你镇压也毫不为过,但念在你修行不易,且事情起因也是圣女有错在先,只要你下跪认错,我保你不死,待掌门前来,我们再做定夺。”
千若烟的声音,表面似冰冷,实则却是在帮衬陆慕。
如魔的姿态,如魔的能力。
陆慕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皆是缥缈的禁忌。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先给众人一个交代,然后尽可能拖到掌门前来。
千若烟相信,陆慕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做,陆慕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听不出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只要配合她,你的仇,今日或真可报。
“下跪?”
陆慕抬眉,同时捏了捏手,感受着那体内浩瀚似无边的力量,他只在深呼吸间,冷眉一扫:“我没错,为何跪?”
“陆慕,你难道是听不懂……”
千若烟着急,可她话方才说上一半,陆慕却在那阵阵狂风中,荡然大笑:“哈哈哈!挖我骨的是你们缥缈圣女,在南州城诬陷我的也是南宫家人,今日,仲长老师也是倒在你们缥缈人的手下!你告诉我,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一步,踏出。
周身的气势,骤然狂升。
凶残厚重的气势,好似要将这天都捅穿一般,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令那些个缥缈一众弟子是呼吸困难,更有甚者,当场便半跪在地,不住的颤抖。
“还好,老师没有大碍,不过……”
陆慕看向了子扶仲长,精神法展开下,他能察觉到子扶仲长的气息虽然虚弱,但却并无性命之忧。
微微点头,目光却愈发凶狠,愈发的愤怒,他是自言自语的道:“不过我这人,脾气有点怪,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轰!
陆慕的身子,犹如炮弹一般,拔地而起,直冲而上。
首当其冲的尘药是一个照面间,便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冲击得跌落云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别误会。
这可不是尘药实力不如陆慕,尘药是太怂了,明明修为要高过陆慕不止一个境界,可偏偏却提不起半点抵抗的念头,反是满心恐惧,这才导致他那一身庞大的灵力是连十之一二也发挥不出。
狭路相逢勇者胜,像尘药这样的真人,属实是缥缈之耻。
“陆慕,你休要放肆!”
“陆慕,候选给你机会,你却逞凶伤人,看来今日要是不将你镇压,你恐还真不知什么是天高地厚!”
有两位长老动了。
他们的修为不低,皆已在道基境圆满。
二人一个使剑,一个御法。
一左一右,一快一慢,却又互成互补之势!
剑快如雷,剑光震颤!法变万千,灵光似海!
然而,面对这两位长老同时出手……
“都给我滚开!”
陆慕大喝,寸步不让,仅以肉身硬抗这剑、这法,同时手挥出,数以千计的琉光直袭而去,瞬息间便将那两位长老给淹没。
待琉光散去,两位长老已是摇摇欲坠,可他们还没站稳身形,陆慕那周身爆发的灵力,却直直将这二人一撞。
碰!
轰!
这是两位长老撞进山体的声音,陆慕以肉身抗下了两位长老的攻势,同时,仅凭瞬间爆发出的灵力气势,便将这二人是硬生生撞飞了去。
恐怖!强大!
王权也是一惊,他眼一眯,顿有感。
“什么?这家伙现在的修为……他!竟已达半步金丹?”
别说王权,千若烟在感知到陆慕此刻的力量后,心也是猛跳。
方才陆慕与南宫语嫣一战,他也才至多道基七层左右的修为。
就这么一点时间,他就已是半步金丹!
金丹啊!
哪怕只是半步金丹!那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一入金丹,可看大道!
金丹以下所有的修行,皆是为了这凝丹一日!
王权咬牙,顿感棘手。
半步金丹,他倒不惧,关键这陆慕跟打不死的魔物一般。
再打下去,天知道陆慕会成长到何等境界。
“这就怕了?呵!”
陆慕冷笑,再次抬手,唤回‘天星’,化剑而握。
同时,他也已缓缓弯曲下身子,摆出一进攻的姿态,目光紧紧是的盯着千若烟怀中的南宫语嫣。
他的怒,乃是怒道。
他的心,亦从不会改变。
灵力,汇聚。
道力,奔涌。
厚重的力量,不断积蓄着。
所有人都清楚,下一刻,恐将是那雷霆一击。
“陆慕!你看看我手上是谁!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给老子跪下,束手就擒!否则,嘿嘿!”
尘药的声音,格外恶心。
陆慕皱眉,却低眉看去,刹那间,瞳孔收缩,那周身爆发的怒意更近乎化实。
“尘!药!你这是在找死!”
一字一句,牙龈紧咬。
怒气攀升下的陆慕,周身更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只见那死不要脸的尘药是死死的掐着子扶仲长脖子,同时以一柄长剑,抵在子扶仲长的咽喉间。
“陆慕,你还特么不跪?”
尘药很兴奋,他已经可以看见日后宗门将他嘉奖时的画面了。
眼见陆慕没什么动静,他是一手发力,掐得那子扶仲长脖间肌肤当场洞穿,同时更狠狠的将那长剑扎进了子扶仲长的腿上。
“再问你一次,跪,还是不跪!提醒你一句,下一次,我可不会故意‘手滑’了!”
陆慕呆了。
不甘与怒意是一闪而逝。
回忆,种种复现。
他默默的从半空中落下,只将头低去。
呼吸,格外的沉重,压抑的气氛,更令人呼吸困难。
“王八蛋,你个该死的魔人,你是跪还是不跪!”
尘药怒骂,嚣张至极。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隆”一声,那陆慕已是重重的单膝跪地,所掀起的风尘,霎时间迷人眼。
“起阵,绞杀魔人。”
王权淡笑,挥手下令。
众长老立刻动了,数十道灵光汇聚成锁,灵锁坚韧,穿骨破身,只在呼吸间,便将陆慕的死死的固定在大地之上。
紧接着,众长老齐齐结印。
天空中,道道灵光汇聚成型,一道道八卦是重影而显!
八卦运转,惊雷奔腾,仅仅只是溢出的些许灵能,便已轻而易举将那山地的寸寸湮灭!
“慢着!”千若烟喊出声。
王权却冷眼:“怎么,你还想保他一命?你可以试试,我不拦着!”
“非也。”
千若烟叹息,她哪里不知道,她若真敢拦,等待她的,必然是同罪并罚,王权这家伙,那可是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将她彻底摁死呢。
说话间,她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怜悯:“子扶仲长毕竟乃我宗客卿,他受人蛊惑,不当杀,还是交由我收监,待日后掌门定夺吧。”
千若烟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话落便运起一道灵力。
那尘药感受到这股拉扯之力,心中只骂千若烟无耻!明明是他的功劳,这会儿你个贱女人还跟他抢功!
可眼下也不是争功的时候,他也不便多说,只能松了手。
下一刻。
“温秋水还有你凝竹姑娘,你二人也随我来,陆慕入魔,我始终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你们走得近,还需听一下你们的说辞。”
千若烟带走了温秋水、凝竹。
临走前,她再次悄悄的看了眼陆慕,轻声自言道:“抱歉,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的任务结束了,放心吧,我会安顿好你的朋友们。”
着实可惜了,可惜了这机会,也可惜这男人。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唯一能给陆慕的交代。
风,静悄悄的吹。
绵绵细雨,哒哒哒的落。
天空中,八卦阵图运转已是愈发的快,那其中蕴藏的威能也已快积压不住了。
这也就代表着,陆慕行刑的时刻,终究还是毫无意外的来了。
“哈!哈哈哈!”
突然间,陆慕是放声的大笑。
众人奇了怪,这家伙从一开始便一声不吭,怎么了,难不成得了失心疯了?
尘药问出声:“你这王八蛋,你死到临头了,还在笑什么?”
对这谩骂,陆慕也无所谓,他只摇了摇头,满脸淡然之色。
“我在笑……能拉你们一起陪葬,好像也不是很亏!”
什么意思?
王权皱眉,心中顿升一股不祥。
他几乎是本能一般,立马全力施为,瞬间遁出数十里,方才勉强敢喘息一口。
发生了什么?
王权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内心会突然升出逃跑的念头:“这种感觉……除了渡劫……等等!”
自言自语间,王权的双眸是骤然收缩,口中更忍不住的骂道:“疯子!这家伙就是一个疯子!”
天空中,乌云翻滚。
中峰上方,迅速凝聚了一片片雷云。
浩瀚的天威,将那中峰演武场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灵的气息都锁定其中。
众长老立时就慌了!
劫云!
金丹劫,天劫的一种!
能叫做天劫,便是天对人的历练。
凡渡劫人,无一不寻个静处,以防他人滋扰,增了那天劫之力。
然而,陆慕这厮,却故意临场引劫。
天劫之下,众生平等,在场长老大多数更也都是道基圆满之境。
“陆慕!你要做什么!你还不赶紧停下!”
“该死的魔人,我曹你祖宗!”
道心颤,心也慌。
看着那些慌慌张张的长老们,陆慕是大笑不止:“哈哈哈!我要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来到了道基之巅,半步金丹,我当然是要渡一下劫,看看这金丹大道到底长什么样!各位长老,道法自然,长生路漫漫,我们就一起做这红尘仙吧!”
灵力,疯狂宣泄。
陆慕暴涨的灵力气息,似将那天劫激怒了一般。
霎时间!
咔嚓!
狂雷落下,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间,那峰头便已然化作雷暴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