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没宅斗过吧?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郑氏站在处林间小屋外,没了侯夫人的包袱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道,“你哥怎么就乐意成天跟着那么个疯疯癫癫的玩意?可这都多少回了也没能坑过她一把?”
“我也纳闷了,娘。”何婵恨恨地揣着手疑惑道,“我哥他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别是搞错了吧?”
“搞错?搞什么错?你爹又没纳妾,府里的夫人只我一个,又无甚争风吃醋、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我亲眼看见你俩一块出来的,怎会搞错?”郑氏想了半晌,最终才认定了,“兴许你哥他是随你爹,别看他什么都不如你爹爹,只有亲近那个臭丫头这点最像他。”
可凭什么父兄两个人都偏向她啊?
何婵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推开木门进了屋,房内的巫女听见“吱呀”一声响后赶紧把翘在桌上的腿收回来,对着两个人微微眯着眼说道:“坐吧。”
或许是因为隐没在林中,屋里阴森森的只点着一盏如豆的青灯,黑得可怖,郑氏跟何冕看着满墙悬挂的蛇虫和兽皮,使劲抚了抚胸口才稍稍冷静。
但还没等她们发话,看不清模样的巫女就懒懒开了口:“唔,来这里,想害人的?”
“你……你胡说什么?”何婵只感觉自己一下子被人戳中了肺管子,慌得当即否认,“谁害人了?”
巫女只顾着哈哈一笑,长到尖利的指甲在木桌上敲了敲,划出来刺耳的声响。她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只有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逼问道:“不害人?正经人谁会来求巫术?”
“你才不是正经人!”何婵嘴硬得很,选择死不承认,“明明就是她太过跋扈,处处欺负我,我是逼不得已、没有办法才……”
“哦,懂了懂了。”巫女打断何婵的话接道,“是没有办法才来寻巫术害人的。”
何婵:“……”
若不是听人引荐这巫女的法术了得,郑氏才懒得听她说这一通废话。她好不容易寻了个寿康侯不在府里的时机办偷事,可无暇跟这张嘴就怼人的巫女胡扯,把银子往桌上一拍就嚷道:“少废话,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巫女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这时何婵才看见有只通体漆黑的猫吓了一激灵,睁开琥珀色的眼睛。巫女摸了摸它的脊背安抚,不满道:“呦,急什么?凶什么凶?把我的小黑都吓醒了。”
巫女手里随便挑过来几块银子把玩着:“说吧,你们想对谁施厌胜之术?后果要轻微还是严重?”
何婵闻所未闻,惊诧发问:“这东西也分轻重?”
“当然。”巫女一看便知何婵的水平实在太低,忍不住开始了讲述,“轻则体虚、风寒头痛,不过几日或数月,最多到半年便可痊愈。”
何婵皱眉:“这也太便宜她了,不成。”
巫女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重则致面色青黑,逐渐掏空内里,百病缠身,不出两年便会暴毙而亡。”
何婵大惊失色,双手颤颤:“会……会死人?”
“能不能,能不能……”何婵虽没吃过猪肉,但猪跑还是见过不少,话本里说了这厌胜之术便是扎小人,“能不能把针都扎到脸上,我……我就是想让她毁容……”
巫女:“……”
她简直无语凝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嗤笑一声后问道:“我说这位小姐,你没宅斗过吧?”
还没等何婵回话,她就接着又打开上下两片嘴唇叭叭:“想让人毁容还不简单?你直接下药不就得了?”
何婵倒是想啊,但怎奈何矜院门外的守卫整日十二个时辰从不离岗,何矜出入又一直有丫鬟跟随,让她怎么寻得到时机下手啊?
哪里来的破巫女,不明白其中缘由就别乱说话嘛!
“今早还来了笔生意,她连让被咒者两年之后暴毙都忍不得,想让人立即入土为安,那直接买通杀手不就得了呗。”巫女抚着黑猫的小肚子讥讽道,“你们京城中人可真有意思,着急的着急,如你这般的还要又嫌宽容又嫌凶狠,整得好像背地里使这些阴招,手里没沾血,旁人的性命杀伤就跟你们无关一样,真是虚伪!”
“你胡……胡说些什么?谁虚伪了?”何婵浑身不舒服,她觉得这巫女虽句句没骂人,又在字字指向她,她登时慌了,“你就没……没,没个让她别太快死……又好过不了的法子?”
“有。”巫女斜着眼道,“把那人的生辰八字拿来。”
何婵畏畏缩缩的递过去一张窄窄的写满字的纸条。
在巫女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后,何婵面前扔过来只被贴了何矜的生辰八字,扎好针的巴掌大的丑人偶。巫女懒懒抬着眼道:“把它回去埋在院里,每日念一遍咒语,可逐渐让那人虚弱疯癫,伤不了寿数,但也终身不愈。这下可满意了?”
“好。”何婵只觉得这个听着还像个样子,想伸手去碰那个桐木人偶又觉得晦气,发抖着害怕地躲到郑氏身后,“娘亲,娘亲我害怕,我不敢碰……”
“瞧你那点出息!”郑氏一把将人偶提起来,随手就扔到了袖子里。
郑氏母女两人觉得这地方阴森,即刻起身,打开了门走出去,带进来的风吹得桌上的油灯抖了又抖,巫女撇着嘴直摇头:“就这胆子,还学人家害人?”
“你说是不是,小黑?”
那只懒得要命的黑猫“嗷呜”地低低叫了声,枕在巫女的臂弯里闭上眼入了梦。
“娘亲,这,这……”何婵心慌得不行,本来想去拉郑氏的左臂,但想到其中藏着个罪恶人偶,顿时怕得只敢去挽她的右边小臂,“这能行吗?我也只是说说的……我从没,从没害过人啊,被人发现怎么办?被爹爹知道怎么办,我好怕呜呜呜……”
“你没害过,我就害过了?还不是你整天说何矜那个死丫头处处压你一头?”郑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生了对儿女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回去赶紧屏退下人,我赶紧跟你一起,把人偶埋在你院里。”
“呜呜呜……”何婵还是抖个不停,“为什么要埋在我院里?”
“混账!”郑氏叱着轻拍了一下何婵的肩膀,“不埋在你院里,还能埋在我院里?你爹爹每日都在,那不是更容易被发现?”
“呜呜呜……”何婵接着干嚎,“为什么不能埋在哥哥的院里?”
“你个蠢货。”郑氏用手指戳了戳何婵的脑壳,“你离你哥哥的院那么远,说咒语能管用吗?”
何婵这下和只鸵鸟一样埋着头,彻底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就算孩子再没出息,也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郑氏也只能妥协道,“等下回府进了后院,你让丫鬟都退下,为娘的同你一起埋这人偶,一了百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呜呜呜,好。”何婵这才终于苦着脸点了点头。
及至回到寿康侯府,下马车后何婵还是攥着郑氏的袖子不撒手,郑氏被她扯得心烦,无奈问了声:“婵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路府里的小厮丫鬟都盯着你看?”
何婵这下真快哭出来了,颤颤地说:“我害怕……娘亲你别吓我。”
“我说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婵闭着眼,恐惧地摇摇头。
“因为你一看就偷偷摸摸的,哪有个三小姐的样子?”郑氏冷喝道,“直起腰来!”
何婵“啊”地惊叫了一小声,好像硬生生把脊背掰直了。
郑氏这些年在侯府的日子实在太舒服,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简直堪称废物养成,仅仅在何婵院里挖了个浅浅的坑,就直接累得她喘气不停。
“婵儿。”郑氏一手扶着锄头,另一只手撑着腰吩咐道,“把人偶放到坑里去。”
何婵的手再次控制不住地发抖,只敢颤颤的伸出来两根手指头,捏着那个丑了吧唧的人偶,“啊”地一把甩进坑里。
郑氏:“……你就不能放好?”
郑氏她实在无法,只能扶着老腰把人偶摆放齐整,接下来便开始埋土。
“婵儿。”郑氏又死亡发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咒语?”
何婵嘴唇直打哆嗦:“或……或许记得吧。”
“什么叫或许?”郑氏的眉头一紧,“这就说来听听!”
何婵攥着袖子,开口时只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
何矜自认从小到大都极有骨气,一朝穿书,这还是头一次做狗腿子,屈从于了变态男主的威力。
谢幸安让她帮采些杏花不过是随便一提而已,他哪指望着吩咐这个娇生惯养的二小姐做事?只没想到她竟然当了真,老老实实地蹲在那边树下小半个时辰。
稍稍沾了血和有污渍破损的都被何矜挑了出去,她又拿起来一朵仔细瞧了瞧,觉得不够好看,摇摇头也扔到了一边。
跟只采果子时挑挑拣拣的小红狐狸一样,怎么还能这么老实巴交的?怎么还能这么可爱的?
谢幸安失笑道:“二小姐,多谢,这便够了。”
“不够不够。”何矜晃着脑袋,把地上的挑拣完了又开始去采树上的。她有些够不着,一跳一跳地伸着手跟他回话,“您放心,定能采够抵了这顿烤肉的。”
谢幸安咂摸着回味了句:“您?”
倒还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