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知道又如何,到那时,我早已
……
听裴钰这么说, 孟沅澄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急切,不然倒会显得目的性太过强了,她便没有再说话。
既然他说考虑,那肯定是真的在考虑了, 若是以往, 他肯定一口就拒绝了, 如今看来, 已是很大的进步。
裴钰看着孟沅澄的背影,道:“不早了, 快些睡吧。”
“嗯。”
孟沅澄‘嗯’了一声后便再无动作,不一会,裴钰便听到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她好像真的累了, 即便是这样,也还是硬撑着直到等到他,跟他说了这番话,这才安心睡去。
裴钰知道这几个月来,他确实逼得孟沅澄很紧,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空间。
她父皇不在了,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便又被他这般胁迫困在这里, 不得离开,知道事实真相后,对他这个人也是恨之入骨, 可又不得不屈服于他, 裴钰自然是知道她是何心情, 这般屈辱与绝望,是以前的孟沅澄从未经历过的,看她这般煎熬, 他却从没有过一点后悔。
他就是要告诉她,如今在这世上,再无人可以保护着她,她即便是不甘不愿,多厌恶多恨他,也只能屈服于她眼中的仇人,也只有他才是能护她周全的人。
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现在已经十分明了,且早已在孟沅澄身上体现出来了。
从最开始对着他时恶语相加,讽刺挖苦,完全跟他势不两立,恨到咬牙切齿的模样,到如今,似乎她已认清了现实,也开始学着圆滑,懂得示弱,以此换取安宁。
这样做的好处是他用绝对的强势告诉她,当今世上,弱肉强食才是真理,以她如今的能力,是绝对逃离不了的,而且如果她不愿意顺从,换来的只会是更加粗暴的对待,她似乎也逐渐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并且试着去适应。
不好的地方在于,面对着他时,她似乎多了一分恐惧,说话时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从她的眼中,他看到的是她对于他的惧怕。
这不是裴钰的本意,但他既然这样做了,对于如今这样的效果也是早已有准备的。
怕就怕吧,人在他身边就行了。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相信,他们的关系总有修复的一日,她总会变回去的。
盯着孟沅澄的睡颜,裴钰想,留在他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照样可以像过去那样,要什么有什么,而且他还可以保持绝对的
<忠诚,绝不会有别的女人,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要说她父皇的死,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她父皇害死了他的家人,如今就这么死了,都已算是便宜他了,她又何必要揪着这个不放。
他的亲人不也是因为他父皇才死的吗。
如今人都不在了,也该过去了。
第二日,孟沅澄醒来时,第一眼便对上了裴钰的眼睛。
孟沅澄下意识要说出的话,在冷静片刻后,还是咽了下去。
“睡得好吗?”
孟沅澄移开了眼,淡淡道:“还行。”
昨夜孟沅澄睡了后,等到半夜,没见孟沅澄再惊醒,裴钰这才安心睡去。
想到这里,裴钰忽然道:“你昨夜说的事,我答应。”
孟沅澄本以为裴钰说的考虑,至少要好几日,没想到这才一夜过去,他竟就这么答应了。
以她对裴钰的了解,她总觉得这其中有诈,或许他还会提出什么额外的条件来。
做事不求回报可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你有什么要我做的?”
裴钰看着孟沅澄,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真聪明。”
孟沅澄却高兴不起来,他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事在孟沅澄看来不过是不足一提的小事,但在裴钰眼中,他似乎认为自己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所以必然要索取些什么。
“你想我做什么?你知道的,我如今什么都没有。”
“你能做到的。”
她不知裴钰在盘算些什么。
“亲我一下。”
听到这个要求时,孟沅澄无比惊讶。
她实在不懂,裴钰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见孟沅澄迟迟没有动作,裴钰道:“我这么大的让步,你好歹也该有些表示吧。”
孟沅澄盯着裴钰的脸,心中只觉得无比煎熬。
这要求严格来说,并不算多为难人,可这对孟沅澄来说,却是进退维谷。
她需要小云来帮她,所以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如果能达成目的的必要条件是让她主动跟裴钰亲热,对她来说无比艰难。
在孟沅澄的认知中,两情相悦的人做这些事是自然,过去她喜欢裴钰,当然愿意主动,可如今,在知道了裴钰的真面目后,在知道这一切后,她对裴钰早已没有一丁点感情,让她亲他,她内心是挣扎万分。
也许是孟沅
<澄考虑得过于久了,裴钰看向她时,便发现了她无比挣扎纠结的模样。
裴钰对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唇几乎是抿成了一条线,冷冷说道:“看来对你来说,你那个丫鬟也并不多重要,既然如此,那……”
裴钰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正要离开,话还未说完,却被孟沅澄一把拉住,然后整个人被拉着往一边倾斜去,下一刻,便感觉到脸侧一阵温软触感,只轻轻碰了一瞬,立刻便又离开了。
孟沅澄撇开脸,没看裴钰,说道:“说话算话。”
裴钰看着孟沅澄这般别扭的模样,心情也好了不少:“嗯。”
裴钰把孟沅澄侧头不看他的动作当成了害羞别扭,可殊不知,只有这样,孟沅澄才能说服自己去跟他亲热。
亲他的时候,孟沅澄闭上了眼,更是一直在暗示自己,只要不看到他的脸,就当作是别人吧,这只是暂时的牺牲,再过些日子,她便能彻底解脱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孟沅澄才能忍着厌恶,亲上去。
裴钰这个人说不上多守信,但在孟沅澄面前,这些事他还是不屑于食言的。
当日傍晚,孟沅澄便见到了小云。
一两个月没见,小云看到孟沅澄时,十分激动。
“公主,您没事吧?”
短短的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又不在公主身边,都不知公主是如何过来的。
“没事。”
“公主怎么瘦了这么多?”她这几个月来一直被安排在别处做事,被勒令不得靠近公主,想知道些公主的消息只能通过平日伺候公主的另两个丫鬟。
虽她不知细节,可看公主如今这模样,想必是过得不好了。
“奴婢该死,不能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受苦了。”
孟沅澄却笑,即便她在身边,也不过是让她看到她那般狼狈的样子罢了。
看小云哭着抹眼泪,孟沅澄问:“这些日子,你在何处?”
“回公主,奴婢被安排到了洗衣房,一直都在府里,只是没机会来见公主。”
听到这话,孟沅澄只觉得裴钰果真是煞费苦心啊。
她父皇刚一去,小云便立刻被他支开,她身边无一信得过的人,世上也更无亲人,便只能依附于他,如今见她似乎是接受了这一现实,彻底放弃了要逃走的想法,这才松口让小云到她身边来。
“公主,裴……”
小云的话刚出口,便看到孟
<沅澄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便立刻闭嘴了。
孟沅澄看了眼门口,那两个人还守在门外的。
小云跟着孟沅澄往外看去,想起了方才来时见到的门口的两人。
果然,那个裴钰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看样子,公主是被他囚于此,连自由都没了。
孟沅澄起身朝门口走去,拉开了门,然后看着门口守着的两人,道:“吩咐人去备水,我要沐浴。”
两人对视一眼,后才道:“是。”
孟沅澄要沐浴,这两人自然也不好再在门外候着,不说看到什么,就是意外听见什么,大人肯定也是要怪罪的。
但这处又不能没人守着,便只能换了两个丫鬟来。
屋内传来水声阵阵,门口候着的两个丫鬟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一边,孟沅澄小声在小云耳边说着什么,只见小云听后十分惊讶,低声问道:“公主,真要这样做吗?”
孟沅澄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若是裴……他知道了的话,恐怕……”
“知道又如何,到那时,我早已离开了。”
孟沅澄压低声音继续嘱咐道:“注意别被他的人发现了,不宜操之过急,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慢慢来。”
裴钰这个人一向审慎,孟沅澄担心的是若小云才一到她身边就有这些看上去可称之为异常的举动,那么必然会引来裴钰的怀疑,所以这事一定得慎重才行。
“是,奴婢全听公主吩咐。”
裴钰来到房门前时,见原本守在门口的人不见了,竟变成了过去伺候在孟沅澄的那两个丫鬟,他立刻觉得不对。
“怎么是你们在这里?公主人呢?”
两人连忙道:“公主正在沐浴。”
听到这话,裴钰这才放心下来。
他上前几步,直接便推门进去了。
丫鬟的话不假,孟沅澄果真是在沐浴。
屋内热气萦绕,隔着屏风,裴钰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走了过去,越过屏风,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孟沅澄。
孟沅澄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身,在看到裴钰的那一刹那,眼中流露出的惊讶难以掩饰。
裴钰听到她有些惊慌的声音:“你进来怎么不出声音?”
她手忙脚乱地想扯过挂在屏风上的衣物,可却如何也够不到,裴钰将衣服递给了她。
< “慌什么?”
孟沅澄披上外衣,也顾不上还湿着的发,这才稍微镇静了些,对裴钰道:“你进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有这个必要吗?”他们是夫妻,什么都做过了,即便是看到了,又如何,她有何好遮的。
“我不习惯。”
她本来正跟小云说话,听到屋外的动静,为了不引起裴钰的怀疑,便立刻脱了衣物进了浴桶中。
如今看来,裴钰并未怀疑。
至于在他的注视下穿上衣物,孟沅澄只得把这当作是必要的牺牲。
反正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我们成亲这么久了,若你还不习惯的话,或许我只能认为你从未把我当作你的夫君。”
一听裴钰这种语气,孟沅澄知道他是又不高兴了。
过去她还真是鬼迷心窍了,裴钰这种控制欲极强又阴晴不定的人,她怎么会喜欢到那种地步呢。
此时再看他,浑身上下,无一处是能让她喜欢的。
孟沅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即便是夫妻,也不是要时刻在一起,没有半点独处机会的。”
“我希望能有这样的权利。”
裴钰的脸色越发阴了下去:“我觉得不行。”
孟沅澄回头,看向裴钰,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孟沅澄退了一步。
“好吧,随你。”
孟沅澄摸着还在滴水的发丝,对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小云道:“给我擦头发。”
“是。”
小云拿着帕子就要上前,却被裴钰拦住。
孟沅澄看着这一幕,还真有些怕。
如今她是一点都拿不准裴钰的心思,不知哪里又触到他的逆鳞,他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疯。
“这是什么意思?”
忍着心中的怒火,孟沅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些。
裴钰对小云道:“你出去。”
小云看了眼孟沅澄,又瞄了眼裴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以为会僵持不下时,听到了公主的声音。
“下去吧。”
小云这才道:“是。”
她拿着帕子正准备出去,裴钰却叫住了她:“等等。”
小云有些慌,可还是只得停下。
“给我。”
“大人指的是?”
小云十分茫然,不知裴钰所说
<为何。
再一看,裴钰原来指的是她手中的东西。
将手里的帕子交与裴钰后,小云这才得到首肯,离开了屋里。
裴钰对着孟沅澄道:“坐下吧。”
孟沅澄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她不懂裴钰这样的温情又有什么意义,但似乎在裴钰眼里是有用的,她也懒得再说什么,依言坐在了镜子前。
裴钰站在她身后,十分细致地一点点擦净她发丝上的水珠,神情很是专注,像是真就只是要帮她擦干头发而已。
孟沅澄不想看他,便垂着头,目光随意落在桌上的各种玉器珠钗上。
桌上的这些东西,好像大多都是他送的。
想起这个,孟沅澄又觉得可笑。
他会不懂如何才是女人喜欢的方式吗?
他太懂了,不过是现在目的达到,她已经不值得他花费过多的心思了。
反正他真面目如何,她都得乖乖待在他身边,直到他腻了。
这么想来,他还真是无耻。
从镜中窥见孟沅澄垂着眼眸,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古怪,裴钰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孟沅澄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镜子里裴钰的双眼。
她立刻想移开眼,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以为你又要动怒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虽说孟沅澄如今打算着要刻意讨好裴钰,但若是变得太多,裴钰定是要怀疑的,所以当裴钰这么问时,她便如实答了。
“是。”
裴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道:“还以为你会说些好听的。”
“你真这么想吗?”
以两人对对方的了解,都知道这不是句真心话。
果然,裴钰说道:“不是。”
这才是孟沅澄。
若她真说了什么好听的话,那才是有古怪。
“好了。”裴钰将手里的帕子放到一旁,“今夜可以早些睡了。”
听到裴钰这么说,孟沅澄才想起了他昨夜的话。
今日他还真就这么早回来了。
“你今夜不忙了?”
“我答应过你要早些回来。”
孟沅澄很想说,她并不在意,对她来说,他不回来才是最好。
“哦。”
<
裴钰抬起孟沅澄的下巴,注视着她:“我的伤也快好了。”
“嗯。”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没人中途吵醒我了,我还是高兴的。”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高兴。”
孟沅澄挥开他的手,有些冷淡:“所以你今夜才回来这么早的。”
裴钰勾唇低笑:“我本来没什么心思的,毕竟这些日子很累了,但是听你这话,好像是很想的。”
“我没有。”
他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示她。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委婉的,这几个月以来,你何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了?”
他对她,不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吗。
裴钰握住孟沅澄的手,在她跟前蹲了下去,望着她。
如今两人的位置倒是完全反了,她坐着,他却以一种看上去有些卑微的姿势蹲在她面前。
“那今日就算是第一次吧。”
孟沅澄有些糊涂:“什么第一次?”
“若你说不愿意,我不动你。”
孟沅澄望着眼前的人,心底没有一丝波澜。
想走温情路线,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在几个月前,事情刚发生时,她或许还会犯傻被他蒙骗。
如今看他这样,她只觉得恶心。
听裴钰这么说,孟沅澄虽不相信,但送上门的机会,她自然不会白白丢了。
“你说真的?”
“你可以试试。”
裴钰答得爽快,孟沅澄看不出他是真是假,却也还是道:“我不愿意,我还没能说服自己彻底接受你,现在也跨不过去心里那道坎,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就这样吧。”
孟沅澄没想到裴钰竟真的点了头。
“好,听你的。”
瞧见孟沅澄眼中的惊讶,裴钰道:“这么难以置信吗?”
“过去是我逼你逼得太紧了,所以,我仔细考虑过后,确实该给你些时间的。”
孟沅澄还没说话,只听裴钰又道:“只要你别想着离开。”
孟沅澄在心中冷哼一声,凭什么。
她凭什么就要被一个不爱她又对她百般要求的人囚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