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身如浮萍五感失
暴风雨过后，日子显得格外的平静。
云慕每天都在细心地照料着荀青时，但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虚弱。
荀青时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没有忧愁寡欢，享受着每一寸日光，每一颗星辰。
只是，她发觉自己愈发得看不清了。
这几日小院变得冷清了，大家不是去执行任务，就是去找治疗荀青时的办法。
荀青时躺在摇椅上，望着天空想得出神。已经两天没有见过云慕了。
“阿姐。”荀岳拿着几串糖葫芦走了过来，“阿姐你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
荀青时接过一串看了看，糖衣均匀，糖色也正好，卖相很是不错。
“真的是你做的？”荀青时眯着眼睛问。
“真的！”
锦山仙手里也拿了两串，说道：“我可以作证。”
“阿岳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荀青时将一颗山里红放在嘴里，“真甜。”
荀岳显然是开心坏了，这种由心底向外的喜悦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锦山仙看荀青时吃得香，立即忍不住也咬下来一颗。可是他刚嚼动一下，五官就都被酸到了一起。
锦山仙赶紧把山里红吐了出来，即便如此酸涩的味道还是溢满了口腔，他一边揉脸一边对荀岳使了个眼色。
“很酸吗？”荀青时笑着问。
荀岳看到自己阿姐的笑容，跟着微笑起来，接着咬了一口锦山仙手中的糖葫芦。
“一点也不酸啊，是鸣鹤他一点酸的都吃不了。”荀岳抢过锦山仙手中的糖葫芦，接着说道：“你别吃了，浪费我的糖葫芦了。”
“哈哈，是呀，我不喜酸，我最喜欢吃甜的，越甜越好。锦山里的桃树结出来的桃子可甜了，以后我带你们去摘。”
荀岳笑道：“阿姐，等咱们养好伤，你带我去摘桃子好不好？"
“好。”
夜色在美好的日子里总是来的很快，荀青时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意。
突然，她的屋门被推开了。借着微弱的烛光，荀青时勉强能看清来者的轮廓。
“怎么还没睡。”云慕在她的床边坐下。
荀青时坐直了身子，说道：“还想再等等。”
“等什么？”
“等等你今夜会不会回来。”
云慕将头窝在荀青时的脖颈处，“让我靠一会儿。”
“神君，辛苦了。”荀青时轻抚着云慕的后背。
云慕的心情并不好，他去了苍生苦海，去了孤浮岛，去了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医治荀青时的办法。他知道荀青时的仙根岌岌可危，如今连五感都在渐渐消失，恐怕不久后便会归于混沌空虚。
三界之中逢人都说他云慕无所不能，他能渡得了怨灵恶鬼，却救不了心爱之人。
这个世间对于云慕来说，并不美好。他几乎日日在麻木痛苦中渡过，直到遇到荀青时，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开始有了光亮。
如果说云慕带给了荀青时希望，那荀青时又何尝不是云慕的救赎呢？
“云慕”
“嗯？怎么了？”
荀青时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没事我只是想叫你而已。”
云慕伸手温柔地摸着荀青时的头发，“先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云慕，多放些蜡烛吧。”
云慕依挥袖，瞬间，屋子里明亮如白昼。荀青时总算看清了云慕的样子，他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疲惫之色。
“我要睡了。”荀青时躺下，扯了扯被子。
“好，我就坐在那看书。”
云慕看书很专注，荀青时看他看得也很专注。这种安逸，让荀青时沉醉，甚至有些不舍。
没过多久，荀青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慕轻叹一声，这几天他翻阅了上百本书册，也没找到一点办法。一想到随时可能失去荀青时，他开始变得不安、焦躁，这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青时”云慕的声音有些低哑，“你知道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云慕伸手轻拂了拂荀青时额前散落的碎发，眼中的疼惜毫不掩饰。
“但是你活下来了。后来在黄粱噩梦中我见到了你生前的样子，也知晓了你的遭遇，就在人人都以为你必为厉鬼的时候，你竟然成了仙。你总是能为自己搏取一线生机，所以这次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这几天，云慕的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中度过。当他看见千疮百孔的荀青时，他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云慕站起身子，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后他倚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掉落在了地上。
苦涩的，云慕第一次知道眼泪是苦涩的。
不管悲伤与喜乐，黎明总是会如期而至。荀青时起了个大早，她今天心情格外的好，便想出去走走。
但是她不敢走得太远，就只走到院子外就停住了。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她还是能感受到此刻的人间美极了。
“姑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荀青时的耳朵里。荀青时循声望去，问道：“老人家，您可是唤我？”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孙儿吧！”
听到老人家的话，荀青时才知道在场的还有一个孩子。
“老人家别着急，我能怎么帮你们呢？”
老人家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灵力，不知道姑娘……”他看着荀青时病弱的身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灵力？”荀青时正在疑惑时，感受到自己手上有毛茸茸的触感。
“姐姐，是我告诉爷爷的，爷爷他只是个凡人，您不要伤害他。”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现在我不想要了，因为姐姐好像也受伤了。”
“我问你，你可有伤过无辜，杀过性命？要如实回答，我才能帮你。”
“没。”
老人家在一旁说道：“前几日上山我碰见一只大妖，是这只小狐狸救了我，我给他用了很多药都没用。”
“咳咳……”
小狐狸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血腥味从他的口腔溢了出来，他刚想收回手，就被荀青时握住了。暖流从他的手掌流向了他的心脏，然后遍布全身。
没多久，荀青时的手腕慢慢地渗出鲜血，那些被冰锥伤过的地方开始作痛。
“我只有这么多灵力了。”荀青时说话的声音愈发虚弱，“如果不够，还可以再等等，我家阿弟还有神君都是很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