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往生璎珞念往生
荀岳脸色骤变，霎时间释放了所有的灵力。
那群恶鬼一愣。
“快跑！”一个恶鬼大喊道。
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荀岳的攻击已经降临。
那些恶鬼一个个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树上，然后摔落在地，一动不动。
“啊！”
就在此时，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
那些恶鬼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活生生地在蓝色的火焰里化为一滩滩脓水。
荀岳突然觉得脑袋昏沉无比，眼前一片漆黑。他双手抱着头慢慢跪下，心里很难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残忍，可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荀岳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刚刚明明还面若冰霜地大杀四方，现在却像个受惊了的孩子。
荀岳将头埋在手臂里，良久，听见他闷闷地说了句：“阿姐，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我，还会认出我吗？你说爹娘会不会很失望啊？”
“阿岳。”
一声轻柔而又温婉的声音传入耳朵，荀岳猛然抬起头。
那一刻，所有的思念都具化了。荀青时站在不远处，穿着轻衣罗裙，挂着纯真的笑容。
“阿姐，真的是你？”荀岳呆呆地跪在地上，像个犯错的孩子。
荀青时走到荀岳面前蹲下，与他平视，“阿岳，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我们家阿岳了吗？告诉阿姐，阿姐去把他打趴下！”
荀岳抹了把脸，还真的哭，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的眼泪，大概是从那声“阿岳”开始吧。
“阿姐。”荀岳摇着头，“没人欺负阿岳，是阿岳欺负别人了。阿岳再也不是好孩子了。”
“阿岳，好阿岳，一直都是我们最好的阿岳。”
荀岳一把抓住荀青时衣袖，抓空了。
他的阿姐化成了一阵星光。
荀岳拢了一把星光放在心口。
“阿姐，我找不到国师，我找不到他……”
“阿姐，你有没有看见爹娘啊，他们没有生阿岳的气吧……”
“阿姐……我想回家了，阿岳想家了……”
“……”
荀岳的哭声回荡在空荡的树林里，凄厉而又孤独。
他想念着以往的一切。
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小时候。
想起了那些曾经让他快乐幸福的日子，想起了他对阿姐的承诺。
他说，只要有他一天，他绝对会好好照顾阿姐。
他食言了，阿姐再也没有了。
荀岳也再也没有家了。
……
枯树后的锦山仙收了星光，那是他为这个陌生又孤独的人造的一场梦。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帮助人，大概是这个少年的表情太让人同情。
锦山仙轻叹一声：“但愿对你是种慰籍。”
说完，锦山仙转身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往生璎珞中的画面已经看不清了，泪水将画面染湿，荀青时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
“你让阿姐怎么怪你呢，我的阿岳。”她伸出手，拂去了荀岳脸上的碎发。“阿岳不怕了，阿姐找到你了，咱们的家就还在。”
此时荀岳睡的格外踏实，还做了个甜甜的梦。
梦里荀青时的声音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阿岳怎么哭了呢。”
“我没有哭。”
荀青时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好啦好啦，给，我试了十串，只有这个最甜。”
荀岳接过糖葫芦，忍不住笑了，露出丢了门牙的小白牙。
“哈哈哈……”荀青时扶着肚子。
“阿姐，别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没事的，过两天就长出来了。嘶……”
“阿姐你怎么了？”
荀青时捂着脸颊，皱着眉说：“糖葫芦吃太多了，牙疼。”
“阿姐。”
“嗯？”
“其实酸的也行。”
荀青时忍不住在荀岳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阿岳真乖！”
那边，云慕到了苍生苦海。
云慕一头扎入海水中，他一路向前，不管是哪里的怨灵，全部都被他的修为震退。
终于，他的目的地到了。
一块高耸的岩石上写着四个字：苍生苦海。
云慕没有打算停下来，正当他要进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就到这里吧。”
“藏怀菩萨，我今日来是求命的。”
“你不该来。”
云慕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让他能在消逝之前见一面所念之人已是上苍垂怜。”
“今日云慕为荀岳求命。”
“浮生之事，若不贪婪便是垂怜，如若期待皆为惩罚。”
云慕拱手，“云慕愿接受惩罚，还请菩萨明示。”
“罢了，我一向是劝说不动你的。”
只觉得眼前一黑，云慕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双手臂。
“苦行一躯怨灵间，化为无尚功德果。”
藏怀菩萨的话就是在给云慕指引，云慕在原地坐下后立即入定打坐。
在云慕的周围，一道道黑影上下浮动。他们看起来都十分诡异，赤裸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云慕。那些怨灵并不害怕，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忘了何为恐惧。
云慕闭眼低声道：“众生之罪皆由心生，还从心灭。”
登时，黑暗的空间里霞光遍布，万千道金芒在云慕的身旁流转不休。
那些怨灵的目光都被金芒霞光所吸引，他们开始不由自主地靠近霞光，只是他们怎么努力也触摸不到。
渐渐的，云慕身边的金芒变成了一道道符文法咒。符文飞到了怨灵们的身边，将他们包裹起来，送他们到霞光所在之地。
怨灵们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美丽的色彩，他们被这种温暖所吸引，伸出干枯可怖的手去触摸霞光。继而如槁木逢春一般，他们的身体逐渐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这些得到重获新生的怨灵，目光清澈透彻，没有丝毫杂质。他们慢慢变成了生命最初的模样，重新踏入轮回。
这看起来容易，实则非也。这种方法的确可以快速地结出功德果，但是这不仅在消耗着云慕的灵气修为，也在燃烧着云慕的精血。
云慕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出功德果，只要有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还有人在等着他。
在苍生海底的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一批批的怨灵涌入，又变成一次次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