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七卷第二章大海捞针
当吴悔与方瑜出现在武威国，凤凰军精锐全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民间。不仅如此，各地凤凰军出身的官员都被逮捕或通缉，一时间朝野心中的英雄们不是成为阶下之囚，便是如同丧家之犬。
至于梓君，都传说她早已在那山谷中被烧成焦尸，可怜一代巾帼英雄，遇害时面目全非。不过，这一点也给予了同情凤凰军的民众们最后的希望。那就是，既然尸体已不可辨认，或许梓君并没有在那无妄之灾中遇难，而是趁机逃亡于江湖。
至于凤凰军被彻底铲除的原因，民间无人相信真是因为梓君谋反。不少人私下议论，是因为凤凰军功高盖主，也有人归结为朝廷始终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出风头。更有些底层百姓议论，大概是由于凤凰军主要由平民组成，且不少平民因为立战功得以出任各级官员，这严重挑战了由来已久的武威官僚体系，所以他们才会不择手段地毁掉整个凤凰军。
吴悔与方瑜流转于茶寮酒馆，偷听着众说纷纭的传言，而真相或许就藏在传言之中。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朝廷镇压凤凰军不得人心，所以民间才会如此议论纷纷。基层衙门也视若罔闻。就算有衙役听到有人嚼舌头，也会装聋作哑，完全不加干涉，或许他们心中也在为凤凰军抱打不平。
目睹此景，方瑜忽然产生了少许疑惑，她位于安全所在时忍不住问吴悔：“‘雨情’状态有异已经三天了，如果说起因是凤凰军的被镇压，为什么我们切入她领域的时间点是在这件事发生几天后？为什么我们既没有提前到阻止那事情发生，也没有在发生很久之后？”
吴悔：我设定的切入点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时间点。我们未能出现在阻止之前，这说明关键事件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所以我们无法跳到事情发生之前。而现在的时间点，是可以通过干涉改变后续事件，来阻止恶果蔓延，甚至有可能亡羊补牢地来纠正领域中发生的问题。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方瑜：奇怪什么？
吴悔：根据我查到的资料，“雨情”擅长的不仅仅是古代言情，更擅长“重生”与“穿越”。这两种手法，你知道吧？
方瑜：清楚。“重生”就是时空师的化身死亡后，回到过去的时间点，以重走已知人生路的方式来逆转命运。穿越则是从不同历史时代进行灵魂穿梭，一般来说是从仿现代社会穿越到仿古代社会，这样就可以将大部分人还未掌握的知识运用在这相对落后的古代，从而位时空师化身打造出一定优势，也可以利用知道的历史知识防患于未然，增强处理事件的主动性和预见性。
吴悔：没错。不过从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梓君很明显是“雨情”的化身，但她没有为这个武威国带来任何现代信息的冲击与改变，也就是说她打造的这个领域与穿越无关。既然如此，那么应该走“重生”之路才对。在山谷中凤凰军的覆灭、梓君看清了一切虚伪与欺骗，自然应“重生”到她组建凤凰军之时，去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规避风险、掌握未来，让凤凰军的悲剧彻底改变。然而，我们进入的时间点，很明显没有进行时间重置，也就是说没有“重生”。
方瑜：没有“穿越”，可以理解为“雨情”并未打算在这片领域打造中融入现代冲击因素。没有“重生”，难道意味她改变了风格？
吴悔：我倒是觉得可能说明了两点。
方瑜：哪两点？
吴悔：第一就是黑暗力量确实侵入了这里，改变了“雨情”领域的一些设定，让时间不可逆，那么“重生”与“时间流逆向穿越”都不可能发生。
方瑜：确实，这里弥漫着一点黑暗的气息，好在非常淡薄。
吴悔：淡薄的黑暗气息说明了第二点，那就是黑暗力量并没有完全控制这个领域，所以民心导向还是正能量，甚至连基层衙役都知晓是非黑白。而梓君没有重生，也就意味她没有消失。
方瑜：（顿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明她还……
吴悔：说明她还活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方瑜：可是这武威国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
吴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就算她没有在都城，都城也必然有她的线索。我们就去都城查查！
主意打定，二人不再迟疑，一路往都城而去。越接近都城，他们就感到民众对凤凰军的议论越来越稀少，衙门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等到达都城内，再也见不到那么大胆的“嚼舌根者”。甚至可以这样说，既没有公开同情凤凰军者，也没有公开谴责凤凰军者，就仿佛凤凰军从来没有存在过。
吴悔和方瑜清楚，这必然是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严禁谈及凤凰军，而根据他们这几天调查所知，恐怕只有兵部尚书兼兵马大元帅罗城天才具备如此实力，也只有他的作风才会如此霸道。
虽然是来寻找梓君下落，但吴悔二人明白，只要他们在街道上吐出“梓君”二字，就很快会成为某些人盯梢的目标，说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他们白天只有找客栈休息，深居简出，到了夜深人静，两人方才从窗户翻上房顶，正式展开调查。
至于他们前往之处，自然就是梓君府邸。白天他们就已经锁定了目的地，只是没想到梓君府邸居然没有被查封，原因竟然是因为梓君府邸也是镇殿将军府。原来，梓君嫁给黄智诚，人却没离开梓家，而是将梓家当作嫁妆送给了黄智诚。
这件事，一度也在都城被引为笑谈，因为表面上是黄智诚娶媳妇，实则是这位黄将军入赘了梓家，否则哪有新婚夫妻住到娘家的道理？或许，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公告中说黄智诚大义灭亲告发了自己妻子，导致三万凤凰军被杀害。也许黄智诚因为此事心中早有芥蒂，一经小人挑拨，压抑已久的郁愤随之爆发，甚至不惜陷爱妻于死地，只为摆脱古代社会中正常男子所不能容忍的“入赘”恶名。
对于这推断，方瑜一时不能理解，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可能为了市井玩笑话，堂堂镇殿将军就会下此毒手？
吴悔却十分清楚，不要说古代，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不少男人虽然迫于无奈，会接受一些现实，但他们内心深处的大男子主义会让自己认为这是忍辱负重，只要有机会便意图不择手段来“重振夫纲”。而无论感情如何深厚的夫妻，在经历了婚后生活的种种考验，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后被消磨掉所有当初的真心与激情，积累的一件件睚眦小怨，随时可能化为撼动内心良善的魔鬼。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有多少夫妻能经受得起真正的百日考验？“百日夫妻仇似海”并不少见，当然也并非定律。
黄智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吴悔并不清楚。但吴悔知道，如果这位镇殿将军真是个陷害爱妻的畜生，那么面对嫉恶如仇的梓君，黄智诚必然最惧怕那个最熟悉的女人东山再起，他绝对不敢承受浴火重生的凤凰之怒。
吴悔与方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镇殿将军府，很快就在书房发现黄智诚正与一男一女两名部下谈话。
黄智诚：火雀，你终于清查完所有焦尸了？
（女将）火雀：是，将军，我遵从罗大元帅与您的命令，检查了所有焦尸。那具身穿凤凰甲、头插紫罗玉凤钗的尸体绝对不是主……不是梓君。其他所有女性焦尸，也没有符合梓君特征者。
黄智诚：何以见得？
火雀：那具凤凰甲焦尸左手与右腿都有穿骨之伤，虽然经过灵丹妙药治疗，但旧伤痕迹依存。而梓君武功高强、本领不俗，山谷战役前还没人能伤她到如此程度。
黄智诚：为什么又确定其他焦尸也都不是呢？
火雀：梓君修炼的是梓家世传“天凤功”，修炼此武功的人，骨头本来呈现红色，而且由于是在火中修炼，所以抗火性较强，遇火焚烧，焦尸骨头依然会呈现异样红色。
黄智诚：焦尸中没有这种特征者？
火雀：有九具，应该都是凤凰军中的男性将领。
黄智诚：对了，梓君确实将这家传武功，违背祖制教给过外人，大概有十五人。我因为所修炼的“九天功”与“天凤功”相冲突，结果我这梓家女婿反而是一点没学习过这绝技。
火雀：这十五人中的九人都已死在那山谷之中。星龟，另外六人怎样了？
（男将）星龟：据我所知，那六人是早就离开凤凰军前往地方做官的退役军官，这次罗大元帅组织各地突袭凤凰军党羽，他们六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部被杀死在任职之地。
黄智诚：也就是说，学习“天凤功”的这十五人全都不在这世上了。话说回来，火雀，你是认为山谷里只有九个梓君的徒弟，却没有梓君，为什么？
火雀：我以前听梓君说过，“凤”者，雄鸟也。“天凤功”本来就是男性修炼的武功，只是因为梓家男丁全部殉国，梓君为了振兴家国，所以强行修炼了“天凤功”。虽然她天性聪颖，又有奇遇增强了体质，但还是将骨头练成赤紫色，而并非赤红色。
黄智诚：（猛然想起）对啊，所以她施展“天凤功”时，骨头散发出的赤紫色透出衣襟，令敌人触目惊心……（恍然大悟）难道说现场焦尸中没有这种骨色者？
火雀：的确没有。火凤功成于火中，练功者的尸体没有那么容易被烈火烧毁，尤其是赤骨与赤紫骨。而且我查过太医院中所有凤凰军高级将领的病册记录，凤凰甲焦尸出现的那种透骨伤痕，完全符合的只有凤凰军张莹。应该是在危急时刻，张莹换上了梓君的战甲，替主帅赴死。
黄智诚：可是万军围攻、烈火焚烧，梓君就算有张莹换甲，她又如何逃出生天？
火雀：根据现场军士对我所说，他们火箭齐发，将凤凰军全部陷入火海后，部分人不待火熄，就下崖意图夺取首级邀功。不成想，还有不少凤凰军将士虽经烈火焚烧，还能起身再战，所以最后的战斗是在小混战中结束。可惜那些抵抗至最后者，都已伤痕累累，根本无力回天，即便如此还是砍杀了不少围剿者。在这种混战之中，或许梓君趁机再度换甲，伪装成围剿者的伤兵，趁乱离去。
黄智诚：你这推断有证据吗？
火雀：很遗憾，没有，因为混战中的部分围剿者也被余火焚烧，而这些小兵的伤病情况是没有记录的，焚烧之后更是无法比较。被搬走的伤兵是否少了一个，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黄智诚：（微微点头）虽然没有证据，但这确实是最合理的判断。那么，星龟，从你调查各地凤凰军……余党的情况来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人物逃出法网吗？
星龟：在罗将军部署的行动中，侥幸逃脱者虽然不多，但都曾是凤凰军中的精英，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昔日梓君的得力助手女将司马琪。司马琪曾经是凤凰军的二把手，一对鸳鸯刺只输给过梓君，很多人认为她是最适合接替梓君者。也正因如此，朝廷的大人物们不希望朝廷再多一个梓君出来，硬是逼她出任珞英州知州，表面上是升了职，实际上是强迫她离开军队。
黄智诚：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司马琪还怀疑是梓君嫉妒她暗中捣鬼，便跑来与梓君大打出手，但最后两人喝了十壶酒，居然一醉泯恩仇。
星龟：所以若论感情，恐怕司马琪与梓君最为深厚。而且据我所知，司马琪的失踪时间，竟然是在围剿凤凰军之前，这意味她很可能早已知道围剿计划。说不定这次梓君能神奇脱险，就是因为司马琪混在围剿者中暗中协助所为。
黄智诚：没错，这司马琪不仅武功高强，智谋也不在梓君之下，这推断也是合理。好，立即命令“护国卫”全面布控，查探司马琪与梓君下落，就别让大将军费心了，还是咱们出手吧！
火雀与星龟恭敬领命，立即出去布置。吴悔与方瑜也悄然离开，两人回到客栈内一番商议，他们没想到黄智诚把一番心思都放在详查梓君生死上，而目的竟然是想亲手彻底毁掉梓君，堂堂镇殿将军居然如此狠辣无情，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次探查也绝不是毫无收获，看来那司马琪便是找到梓君的关键所在。可是，以武威国之大，又去哪里寻找这位失踪的女知州？而且这样一来，本来只是想寻找一位智勇双全的女英雄，现在却变成了两个，那岂不是难上加难？
无奈之下，吴悔又搬出那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推论，认为或许直接去司马琪曾经任官的珞英州，更能找到线索。毕竟司马琪在那里是一方大员，以她的智谋多少会有经营，即便现在凤凰军遭到全面清洗，或许她狡兔三窟早已做好准备。
打定了主意，二人便立即启程，根据事先准备好的地图，一路奔向珞英州。可是刚离开都城不久，两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始终有人在盯着他们，但他们仔细察看时又没发现任何问题。
吴悔二人故意开始往僻静地带走去，因为人烟越是稀少，跟踪者越难隐藏。可是，他们明明感觉有人就在距离他们咫尺间死盯着他们，但回首望去只有树木、乱草，以及偶尔过路的刺猬、野兔之类。总不会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动物在追踪吧？
吴悔与方瑜交换了眼神，两人也不再客气。吴悔手中宝剑立现，方瑜令光羽飘扬在四周。吴悔朗声问：“哪里的朋友，不要藏头露尾，出来见面吧！在我们的武功面前，你藏不住的。”
虽然吴悔已经放出了话，却不见有丝毫动静。吴悔见对方还心存侥幸，也就不再客气，一道红光射向某树冠。这一招还真管用，顿时有人如同灵蛇般沿着树干飞速滑下，最终落在吴悔二人面前，原来是个瘦削汉子。
那汉子冷笑一声说：“出来吧，我都被他们发现了，你们再藏也没有用了！”
随着汉子的招呼，四周又出现不少手持匕首或暗器的男子，他们的服饰倒是与这周围环境十分映衬，藏身其中轻易看不出来。从他们拿的武器来看，似乎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可行动时又明显表现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吴悔猛然想到路上听到的传闻，开门见山地问：“听说罗大元帅能够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是因为他手下训练了一支称为‘六丁六甲’的部队。这支部队实际上根本不能在战场上正面冲杀，却善于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以为朝廷处理一些不方便公开做的事情。我如果没猜错，你们就是‘六丁六甲’中人吧？”
瘦汉子：（傲然冷笑）我也不瞒你。“六丁六甲”主要是以“六丁将”与“六甲将”为骨干人员，我就是“六丁将”中的“丁巳”。你们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啊，不过能玩出宝剑赤光和这幻化光羽手段的，应该也不是凤凰军的人，否则你们怎么可能被梓君埋没？她这个女人可是最爱才惜才的。
吴悔：没错，我们跟凤凰军没有关系。你们“六丁六甲”现在正急着为你们的罗大元帅到处去抓凤凰军余党吧？别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了，对你们没好处的。
（瘦汉子）丁巳：既然你们根本就不是凤凰军的人，那么我就不明白了，昨天晚上你们去镇殿将军府干什么？这么高的武功到那边遛一圈，听个墙根就乖乖回去了，你们该不会是有偷听癖吧？你们究竟偷听到了什么？
方瑜：（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丁巳：不好意思，昨天你们偷听得太入神了。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却没有发现我一直在监视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