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入城之后的车队绕过车水马龙的主街道。马蹄在青石板地上踏出哒哒的声响,张伢子当前跨坐在一头云蹄枣红马上,护卫在两侧押送着马车跟随行进。偶有三三两两的买卖人瞧见这阵势也是远远的躲开了去。
在行进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车队停在了一处门楣高立的铺面门口,这铺面装潢的也是颇有些讲究,寻常店铺皆是木板做板面,开张或是歇息都需要将板面依次按序取放和拼接。而这间铺子全无这样的样式,门口立放着一对儿青石雕刻的戏耍狮子拴马石,向上三步台阶,则是一扇朱红色的梨木大门矗立当前。门上一对儿椒图铺首衔着对门环趴于正中。一侧立柱之上招幌迎立当头,上书着:张记牙行,四个大字。
许是听见了屋外的动静,朱色大门忽的轻启,从里探出了一个黑球玩意儿。
“两日不见,怎的不认识老爷了,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下马!”张伢子盯着那半个脑袋悠悠说道。
话音刚落,门内紧接着便窜出一模样颇有些逗趣的竹竿似的人儿来,除了那身轻如燕的身姿,就剩这黝黑的面容让人印象深刻。
来人快步来到张伢子骑着的马身一侧。不做停留,“趴”,便俯身跪了下去。好似这已不是头一遭,倒像是习以为常了。
“还是有眼力界儿的”张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斜身下马一脚踩在了跪在地上那人的背上。地上趴着的黑炭头使劲支撑着张伢子的重量,绕是这样也未见张伢子多瞧上他一眼。
下马以后的张伢子安排护卫将“猪崽儿”送至后门,安置在后院的地牢里。而他已经大踏步进了铺子后的别院当中。
护卫们则依令交接着活计,安排了两人将马车赶至后院后其余护卫也是打算去松快松快。另一旁的黑炭头赶紧将张伢子的枣红马牵至马舍之后,又忙不迭的给马添了不少精饲料,拿上马鬃刷梳理着马毛。
…………
回到后院的张伢子走进堂屋,大赤赤的便躺在了那张桃木罗汉床上。嘴里更是一个劲儿的直哼哼。
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折腾的自己够呛,这会儿松快下来真是感觉哪哪都疼。
奉茶婢女从屋外端着奉茶盘款步行了进来,只见这婢女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躯婀娜,柳叶扶腰。一副好皮囊端是找着了正主儿。
轻轻将茶水放在了罗汉床边的桌子上,婢女便退了去。
“去,将管家唤来”张伢子端坐起来捧着手里的茶汤说到。
“是”婢女躬身拜别。
“再过些时日,也该是出手的时候了。希望哪家的贵胄能出手阔绰些才好”张伢子盯着出门而去的婢女悠悠自语道。
奉茶婢女也是张伢子搜罗来的诸多僮仆之一,在跟前侍奉了三载,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豆蔻年华值钱的时候。
婢女唤作巧娘,是几年前张伢子从一户猎户人家收买过来的,起初刚来那会儿,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儿险些以为活不过重阳,好在请了郎中给治病开药,加之后来饭食得当才给活转了过来。
先前伤了底子不好出手,张伢子将其收在跟前伺候了两年。眼下瞧着这越发水灵的巧娘,张伢子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
管家这会儿正在地牢中同护卫交接着诸般事宜。
“齐管事,这可是老爷亲自挑选的货色,您还不放心呐”一名护卫对着眼前之人说到。
齐管事,张记牙行的铺面掌柜,牙行里一应事情他全都知晓。张伢子每次出门进货之时都是他在店里主持大小事宜。别瞧他面容慈善,笑脸长挂。背地里尽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牙行里的小厮、粗使婆子私下里都叫他齐老焉,就是说他焉儿坏,常年累月下齐老焉这个恶名就是这样攒下来的。
“能让老爷挑上的自然是极好的,但也有走眼的时候,上一批的“猪崽儿”里不正好有个正在换牙的吗,要不你去瞧瞧去?”齐老焉看着护卫笑呵呵的打着商量到。
若这护卫是个二愣子说不定还真会去瞧瞧,可他也是在这院儿里伺候了好些年的老人了,怎会听不出齐老焉那指桑骂槐的话来。明面上齐老焉是说怕老爷同上次一般走眼吃亏,实际上却是在骂他指手画脚,多嘴多舌。
护卫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再多言。老实的跟在齐老焉的后头。
见着这护卫本分了起来,齐老焉自顾自的走在了前头,来到关押着陈平他们的牢门口。
这突然出现的管事吓了众人一跳,一个个全都靠在墙角落里,一脸惊恐的瞧着齐老焉。
“孩子们别怕,我是这儿的管事,你们都乖乖听话,一会儿就有人给你们拿东西吃拿干净衣服穿了。别怕,来,过来,我瞧瞧。”齐老焉慈眉的蹲坐下来,向着离他最近的栓子招手让他过去。
晌午之后,除了进城那会儿给了不少吃的之外,现下连口水都不蹭给。早已经饥饿难耐的众人一听有东西吃有干净衣服穿,全都眼冒幽光了。
瞧着众人似有松动,齐老焉知道目的已达到,招呼着身后的护卫赶紧去端来一筐白膜,一盆肉汤。顺便还给备置了几副碗筷。
白馍和肉汤刚一送进去,众人就跟恶虎扑食一样拼抢起来。齐老焉赶紧心疼的说到:“慢些、慢些,别抢。都有、都有”。一副慈爱的面容刻画的淋漓尽致,而他身后的护卫却是撇了撇嘴。别人不知他确是知晓的。齐老焉分明就是故意的,让这些“猪崽儿”争抢,他才好发现哪些是生病、弱不禁风的,哪些又是好货色,精神头十足的。
之后那些状况稍好些的便可以直接联系买家了,而那些稍弱的,请郎中诊治诊治,没大问题的就先养着,救不活的直接就扔到城外乱葬岗上填坟头了。
陈平个子最小,自知争不过他们,这会儿也没上前,只是在后头盯着争抢的众人。而他的异样自然引起了齐老焉的注意。
这时,巧娘正好出现在地牢门口,瞧着蹲坐在牢门前的齐管事,巧娘上前行礼说道:“齐管事,老爷请您过去”。
听到巧娘的话以后,齐管事才恋恋不舍的从地上起来起身,拍了拍衣摆下的杂削,疏整好袖衫。随巧娘一道出了地牢。
而一旁的护卫一直目送的齐管事和巧娘出去,更确切的应该是只目送着巧娘。巧娘是张伢子跟前的一枝花,护卫们谁对她没个想法,但也只能限于有个想法,没人敢去触碰这带刺的玫瑰。先前曾有不开眼的护卫壮着酒胆想轻薄于巧娘,幸而后被管事及时发现,张伢子知晓后大怒,命人将其装进麻袋沉了河。那之后再无一人敢越矩了。
齐管事随巧娘来到堂屋见着张伢子后,立即躬身请安。
“老爷!”
“管家,我离开的这两日家里可曾有啥异样?”张伢子盯着齐管事问到。
另一侧,巧娘知晓管事同老爷要谈要紧事,便躬身下去了。
“回老爷话,这两日院儿里倒是平静,只是昨日官府的曾来过一趟,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便离开了。”齐管事回到。
“官府的来过?问了些什么?”张伢子对进城门那会儿的事还记忆犹新,诈听之下不由的又是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