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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转世之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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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皇太孙婚期尚有五日,宫中却出皇太子因病倒下的风声。不待这道风走远,又传言国师府与钦天监共卜一卦,称皇太子乃因昔日所犯罪业才受此惩戒,皇太孙大婚乃为大喜,或可抵挡此祸。

    此消息一出,无论是宫中内外还是朝臣心中,皆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心中原本料想,待太孙大婚后皇太子与其必有一争,谁能想到太子竟在这当口倒下。

    东宫被裹得密不透风,众朝臣也无从打探出当夜究竟发生何事。

    但前一日还激活跃在朝堂上的皇太子一夜之间“病倒”,众人实在无法将此视作巧合,各色猜测四起有人说太子是逼宫被擒,更有甚者说,皇太子根本没病,不过是被人设计困在宫中

    继而仅才两日,东宫内各司职权也都悉数交到了皇太孙手上

    起初,东宫六傅煽动了御史大夫于御殿前抗议,跪足半日,没等来圣人传召,皇太孙司照携来奏疏文书,将近年六傅所犯下的巫风、淫风、虚报贪腐等罪状呈上。随即,抗议者被送进刑部查办,圣人虽未裁决,结果可见一斑。

    众臣起初多觉意外,毕竟皇太孙虽仁名在外,神灯一案之后便即沉寂,回归也不过三个月。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尤其是头脑复杂一点的臣子,个个私底下一盘这太孙殿下先是一下山就解决了玄阳门案,受靖安侯戈平元帅拥护;回长安就得了御刀第一侍卫卫岭为随从侍卫,一边说眼睛快瞎了让两党松懈,而在治眼疾之时竟携大理寺破梦仙案,顺理成章除太子党左臂裴瑄;而今又借大婚之名拿回东宫主权,逼太子发疯,最后名正言顺断太子长史周冲的右手真可谓是三下五除二,刀刀致命

    嗐真不愧是昔日的天下第一智,看来,从前的太孙殿下只因年少无心夺权,真起了这心思,太子都不够他打牙祭的。

    皇太孙的雷霆手段令太子党乖得服服帖帖从来权斗输家是树倒猢狲散,但对东宫其他臣子而言,只要想开一点,无非是议事的地点从丽正殿挪到了承仪殿,既无碍于自身安危又何必非要誓死效忠某一个呢

    东宫双储的时代即将结束,而手掌神策军以及半壁朝政的祁王仍不动如山。

    这就意味着真正的潮涌还没到来。

    而就在近日,民间发生不止一起妖祟祸乱案,远在太原府,近在长安郊外,好几起受害者皆是举止反常、或疯言疯语,大呼“袖罗”“阿飞”之类的字眼,继而自燃。

    有流传说,袖罗乃指妖道袖罗教,意图祸乱人间;也有说法是,他们所呼乃是“修罗”,是当初被灭了神魂的神明对皇太孙大婚心存不满,意欲卷土重来。

    案情尚无定论,但冷火焚身不由让人想起神灯案,神灯一案也才过去四年,惨如炼狱的洛阳仍历历在目,哪怕流言是空穴来凤,还是引起了民间恐慌太孙大婚乃是举国共庆的大喜,何来鬼火作祟

    小老百姓不敢妄议储君,又看接二连三生出事端,不满的情绪难

    免转嫁到那位“长安第一美人”准太孙妃身上。

    对,正是这个凭空冒出的长安第一美人称号,令诸多看客们更为担忧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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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私底下都说,啊,就是那个传闻中父亲也不过是个曾经违抗过圣令的区区御史、疑似和大理寺现任少卿有暧昧不伦关系、听说还曾经被妖道劫走、名不见经传却将皇太孙迷得七荤八素那位小娘子。

    愈演愈烈八卦转瞬成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短短两日发酵出皇城,甚至连柳扶微是红颜祸水的说法都出来了。

    而祸水本尊柳扶微,从鉴心阁回家之后,大多时间都窝在床上睡大觉。

    大抵是被吸附阳气的后遗症。哪怕是硬把人摇醒,时而给她喝点粥、吃点药,她还是虚弱得双眼打摆,柳常安问她当夜发生了什么,她也含糊其辞推说不记得,再说会儿子话,她又情不自禁地阖眸睡过去。

    柳常安这两日简直被气得心肝疼。

    好端端的女儿半夜三更失踪,已足够让他吓破胆,回来时人虚弱成这样,如何不心惊肉跳疼

    国师府和太医院都来了人分别诊疗,说今后多吃点补阳益气的药膳、多晒晒太阳就能慢慢恢复,柳常安依旧心疼不已,在得知是太子所为时,更要觐见圣人,若圣人不给个说法就求旨退婚,是周姨娘抱着他的腿哭了好一阵才强行冷静下来。

    柳扶微这日睡醒,走到窗边听院外的周姨娘道“纳采礼都过了,求老爷您莫要再说这样的气话了”

    柳常安哼道“就算是皇太孙,我是他老丈人,还不能说两句了”

    周姨娘道“老爷,昨日卫中郎不是已经来给解释了皇太孙会给柳府一个说法,断不会委屈阿微的。”

    “他之前也答应过要护好阿微,结果呢你都不知外边的人如何看我们阿微,有说她是祸水,也有说我们柳家这是享了泼天的富贵可外人岂知,自打我们阿微被选为妃,吃了多少苦头我们柳府本不愿高攀,他们强买强卖便可以不考虑我儿的感受了么”

    周姨娘忙捂住柳常安的嘴,小声道“眼下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皇太孙的人,若您一时气话传到太孙耳边,影响了他们的感情,那将来吃苦的还是阿微啊老爷,慎言啊。”

    柳常安满腹憋屈“可看到阿微这般虚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她脸本来就没几两肉,才几日啊又瘦了一圈,我实在是对不起她娘,竟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欺辱也无计可施”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周姨娘亦轻叹一声,拍着柳常安的背脊安抚。柳扶微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没有推门出去,等阿爹和周姨娘离开后,让阿萝叫来汪森,想打听关于鉴心楼后所发生的事。但那日之后汪森始终留在柳府,对宫中诸事知悉不多,也只道“待后日迎亲礼时,柳小姐可自己问殿下。”

    柳扶微有些发怔。

    后日便是迎亲日了

    她看着满府满院东宫右卫,自己每走一步都被人盯紧,尽管明知他们都是

    殿下派来保护自己的,依旧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多思多虑太伤神,默不作声关上门,躺回榻上,抬手看着指尖的一线牵,脑海里又想起席芳的那句“你们会经历的困难比我和阿虞多得多”。

    混混沌沌间,她好像走到了一汪清潭前,看着潭间漂浮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球,才知是又进了自己的心域。

    太久没来,以至于她回头看到飞花时,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飞花主动上前,道“干嘛用这么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我最近可乖得很,没有给你捣乱哦。”

    柳扶微道“脉望不在我身上,我是怎么进来的”

    “你可真是个小傻瓜。”飞花笑了一声,指向她指尖的一线牵,“这一线牵是能牵连神魂、交换灵力的奇物,脉望不在你身上,也在皇太孙身上不是只要你愿意,吸纳一些脉望之力,进个心是绰绰有余的啦。”

    柳扶微吃惊道“一线牵有这本事可我之前怎么没进来过”

    “你哪次不是落魄到极处才想起我”阿飞忍不住逗她,拿手指逗她下巴,“无事柳扶微,我这也算是你有事的钟飞花了吧。”

    被自己勾搭调戏,实在是个奇葩的感受。

    柳扶微不大自在的别开飞花的手,“你是吃错什么药了么我现在”

    话没说完,发现脚下凹凸不平,原本埋于底下那条属于风轻的情根破土而出,漂浮在半空中生成一个花状的纹路。

    柳扶微诧然“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彼岸花。”

    “什么彼岸花”

    “彼岸花是两百年前,风轻用他的情根在我身上种下的道契契纹。”

    契纹

    飞花这么一说,柳扶微只觉得记忆里当真有那么结契的一幕,只是那一幕太过模糊,她辨别不清。她的目光从琉璃球落回到飞花身上“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前世和风轻记忆想起来了”

    飞花双手背在身后,眉梢一挑道“阿微,你想不想知道风轻的转世之躯,究竟是谁”

    第二更

    柳扶微一听,人都不困了“你已经知道风轻是谁了”

    “我怎会知道”

    “你耍我”

    飞花一耸肩,“怪我喽那日你自己不争气,人在你面前都没看清”

    “在鉴心楼内弹琴的人当真是风轻你如何确定的琴声么”

    飞花“嗯”了一声光凭琴声自然不够,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往今来弹琴跑调的也不止他风轻一个。”

    “”

    “但他能够用琴音操控言行,知道自己的情根寄存在你的心上,并且还妄图拔走,纵观这世上除了他风轻也没谁了。”

    “拔走情根你的意思是,那夜他引我到鉴心阁,是想要取回他自己的情根么”

    “不止是他自己的,还有

    我、确切地说,还有你的。”

    为何连我的也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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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花冷笑一声,“你的情根一旦被他拿走,从今往后自是对他言听计从,那脉望不也顺理成章地为他所用了。”

    柳扶微待踱到灵树前,果不其然,只见那条本属于她的情根已被风轻的情根揪出大半,凑近看,漂浮的道契竟是两条情根交织而成。

    有那么一个刹那,柳扶微的脑海里竟浮现出一对缠绵相拥的眷侣模样,她莫名一个激灵,道“你提到风轻的转世之躯,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堕神么,四年前神灯案,还是个半透明的漂浮物呢,这是打哪冒出来的转世之躯”

    “你忘了澄明和青泽了么”阿飞靠在树上,指尖挑逗着树叶“漂浮的风轻只是念影残魂,魂虽四散,残魄却轮回转世,一旦合二为一,便是卷土重来之时。”

    “青泽能够活下来,是因为郁浓拿了一半心魂为他补上,可风轻”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狡兔三窟,他风轻可是只千年老狐狸,当初他选择堕世,用于行走凡尘的躯壳就不是真躯,竟连我都瞒过。所以哪怕被我撕碎,仍能兴风作浪”飞花说到这儿,足尖恨恨地踩向风轻的情根,心域发出“嗡”地一声铮响“不过,这一世他以真身亲赴鉴心阁,可见他已被司图南逼得没有退路了,只待我找到他,将他这一副躯壳魂魄灭得干净,就算他再燃千盏万盏神灯,也断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了。”

    飞花的杀意弥漫于心域,柳扶微难免也被感染几分“但我并没有看清他是谁”

    “这有何难,你问司图南不就真相大白了”

    柳扶微不解,“殿下若是知道风轻的转世之躯是谁,当也不至于会被害到那般境地何况,我现下根本无法对人说出有关风轻任何事”

    “道契在身,他若不愿,你自然不能同旁人提他。”飞花道“不过没有关系,你只需要问皇太孙那日在鉴心台上所见究竟是谁,一切自有分晓。”

    柳扶微愣了愣,“可鉴心台所示,不是心中所爱么我心仪之人明明是殿下”

    “那又如何”飞花似听不懂柳扶微的逻辑,“有谁规定一颗心只能喜欢一个人的”

    “”

    飞花浑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只道“道契加身,就注定你必定心有偏袒,也不会是专情之人。何况你的心头血乃顺此情根而出,鉴心台所鉴,当然是这条情根所属之人。”

    “除了殿下,我没再喜欢过其他人”

    飞花不以为然,“也许你只是尚未认识,等看到了人就会忍不住心动呢不过你放心,到时你将身体交给我,我自会帮你了结。”

    柳扶微总觉得飞花扯远了,“我还是觉得你猜错了。殿下那日所见,应该就是他自己,若他看到了风轻或是其他什么人,这两日不肯能毫无动静,也没来找我求证”

    “阿微啊阿微,你莫不是被鉴心阁冻坏了脑子,反应这般迟钝的。”阿

    飞简直要翻白眼“当日,皇太孙若看到的是他自己,又何必要烧了鉴心阁”

    陡然间,柳扶微想起鉴心台上,司照垂首望地时整个人散发的森冷之气,心中有如惊雷闪过,心跳如同牛皮大鼓咚咚作响。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之前他知道你是脉望之主,不也没拿你怎么样。可见他所图不是你的心,气归气,也不至于退婚不娶。”

    柳扶微心中一黯。

    飞花双手抱在胸前,“到时你就照直问,就算他不肯说,你也大可趁他睡着时再进他心域看看,只需确认风轻的转世是谁,就可依照你原本所想离开皇太孙。席芳那厮办事还是靠谱的,哦是了,你到时记得拿回脉望,否则就算找到了风轻,我也没有把握杀得了他欸”飞花见柳扶微捏决欲离,一把握住她的肩,“我话都没说完,你着急上哪儿去”

    柳扶微唯恐再听下去真被说动,道“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也许实情并非如此。如果你猜得没错,我更不能就这么让殿下误会,但凡能好好解释”

    飞花往前迈出一步,“怎么解释事关风轻,你说得出一个字么”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柳扶微道“殿下曾答应过我,待到新婚之夜会告诉我一切,也许到时候我就能够让他明白此事来龙去脉”

    “来龙去脉”飞花目露嘲讽“你真以为你们之间是能够用所谓的沟通就能够解决问题的关系么你莫说旁人,换作是你,大婚之时发现自己的丈夫不仅当过别人的眷侣,那个别人还是将你推入深渊、害你至亲的元凶,你能够原谅他么”

    柳扶微一时呆住。

    “阿微啊,你以为世人为何总盼着别人坦诚,轮到自己却永远有所保留么因为人们知道,人心没有绝对的纯粹和信任,真相往往并不美好,包括自己在内。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再也没有回旋的机会,到时候你就是想走,恐怕皇太孙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柳扶微心中仍在挣扎“我没说我不走,但我,我至少也要帮殿下赢了赌局”

    谁料飞花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赢他已经输了赌局,你难道瞧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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