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您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呐
当少年将手放到她的脑袋上时，顾小庆的身子顿住了。
她的指尖缓缓收拢，喉咙痉挛性地抽搐了一下。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讲，但最后却只是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谢谢您。”
她轻声道。
在对上少年清泠的眼时，满心的繁冗也随之平复。
少女缩回被扯下的手，她跪坐在地上，姿态虔诚。
“您真的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啊。”
虽然表面漠不关心，但是可能连您自己都不知晓，那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善意才是最致命的。
因为这份温柔会让人迟疑，犹豫，会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所盼，对光的渴望。
就像是迷途于沙漠中的人，明明知晓前方的一切只是自己心中的幻影，但却仍会奋不顾身地向前，只为追赶着那一抹永远都抓不住的影子。
顾小庆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瘦的宛若枯枝般的掌心。
姜晦否定了她的话。
“你错了。”
她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的善人，恰恰相反，我是一个可以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恶人。”
她伸出手，在对方的额头上点了点，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刻，挑眉轻嘲。
“同学，有的时候还是要擦亮眼睛，不然一不小心被骗的人财两空，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顿了顿，目光瞥过对方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校服，随后轻声道:“以后别再给我送吃的了，好吃的东西应该留给自己，而不是一昧地分给他人，不然多吃亏啊。”
顾小庆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只见少年眉眼弯弯，嗓音清冽。
“女孩子啊，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毕竟她们生来人间是享福的，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备受欺凌。”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柔和。
远方不知从哪拂来的风，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像是夜里母亲温柔地低喃，令人心安。
夜里，顾冉然正缩在床上。
她紧紧地拽住被子，惊恐地看着门口的位置。
昨天，她听到了。
在顾窦跟她说了昨晚的怪象后，她便明白了。
那双红舞鞋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因为哥哥说到了猫。
一只长着绿色眼睛的黑猫。
一只总会被姜晦当成挡箭牌的猫。
一只在她面前亲眼看着被活活打死的猫。
但和顾窦不一样的是，对方昨夜听到的是女孩唱着的歌谣，而她听到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短促的猫叫声。
刺耳，聒噪。
一睁眼，就仿佛看到了儿时那只黑猫睁着眼看她的模样。
顾冉然将被子往上挪了挪，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其实她真的很喜欢那只猫。
每次当她因为练舞时受不住拉腿的疼痛而哭泣的时候，黑猫总会走过来，用毛绒绒的脑袋亲昵地蹭着她。
当她因为没有完成母亲定下的任务而被罚跪时，黑猫就会跑过来跳到她的身上，陪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寂而麻木的夜晚。
黑猫帮助她度过了一次又一次悲伤哭泣的时刻，但是她却没有能力护住它，甚至连上前帮助它的资格都没有。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母亲说得对。
她就是个废物。
什么也干不好的废物。
而废物，是不配去奢求的。
想到这儿，少女的呼吸不禁一窒。
而这时，那声凄厉的猫叫似乎又响了起来。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惊恐地看着门外。
一步，两步。
意料之中的推门声响了起来。
顾冉然抬起眼，朝那儿看去。
没有猫。
门口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那是她的母亲。
“怎么还没睡，冉然？”
顾母走到了床前，问。
顾冉然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对不起，妈妈，我只是有点失眠罢了。”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让您担心了。”
顾母皱起眉:“失眠？怎么能失眠呢？明天让陈医生给你开些药，给你好好看看。”
她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语气温和且担忧。
“距离大赛还有四天的时间，这期间可千万不能出现意外。妈妈为了这次比赛等了太久了，冉然一定要得到冠军啊！”
女人的手心温热，但这股暖意却无法传达到少女的心间，被隔绝在了肌肤之外。
“妈妈……”
顾冉然忽然轻声唤着。
女人疑惑低头，却见自己的女儿苍白着一张脸，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顾冉然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微微地弯了弯唇，笑。
“我知道了，妈妈。”
看着女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被隔绝在了厚重的房门外。
少女就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躺在了床沿处。
其实啊，她是想问的。
她想问问母亲，比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舞蹈真的有没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甚至连自己都孩子都比不过吗？
侧过脑袋，一旁的手机正闪烁着亮光。
她直起身子，点开了这三天一直反复浏览的网站。
“妈妈。”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那抹血色，忽然扬起了一个苍白的笑。
她想起了往日女人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剜得心中一阵阵抽搐，疼痛。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这儿，你会为我感到难过吗？”
“喵呜！”
突然间，她又听到了一阵猫叫声。
只是这一次少女眉眼微动。
她听出了这次猫叫与其他几次的区别。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方向，有些犹豫。
这一犹豫，便是十分钟过去了。
随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窗户被人撬开了。
窗户外，是漫天的星光。
星光下，是身姿清隽的少年。
只是，这位少年的脸色有点臭。
她阴阳怪气道:“原来大小姐在家啊，如果不进来瞅两眼，还以为你已经原地飞仙，不然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冉然看到对方的一刹那，一颗心忽然就落实在了。
她轻笑出声:“我如果真的成仙了，那不得带上你一块啊。”
姜晦苦着脸拒绝:“别了，听说成仙要辟谷，您还是放了小的吧！”
而且——
她看着笑意浅浅的人儿，宛若是不经意地呢喃。
“这辈子，我大概是去不了天上了。”
星辉月芒之下，少年眉眼轻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