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屠夫
不顾身后常年气得假发都跑掉了的老师，姜晦拉着对方飞快地跑到了距离校门口外边的那条小巷上。
颜舒一停下来便累的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姜晦环顾了四周，最后拉着对方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台阶上。
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对方也坐下。
颜舒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前面的那户人家是一位屠户，周围的人都很怕他，因为他身上总是充斥着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气。”
姜晦将手搭在膝盖上，笑道：“但曾有一个孩子不仅不怕他，还经常找他来玩，因为屠夫常常会给孩子一颗糖。周围的人常对孩子说：‘对面那个卖肉的不是好人，这一张脸摆着一看就凶的咧，搞不好还就喜欢吃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崽子咧。’”
颜舒听到这儿，不禁失笑：“这是什么话，卖猪肉的怎么能和吃·人·肉搅合在一块儿？”
姜晦也笑了：“那时，很多人都对孩子说了这些话，说的人多了，孩子便信了。他开始故意躲着屠夫走，哪怕是在不经意碰到的时候也会掩饰性地往回走，避免跟屠夫接触。
但是孩子没有想到，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居然被绑架了！
跟他一块儿被绑架的还有另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很幸运，有家人帮她交押金。
但是小孩儿不幸运，无论绑匪怎么联系他的父母，得到的永远都是一串忙音。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好处的绑匪开始殴打小孩，说他是没娘养没爹要的小畜·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爱他。
小孩儿不信，抱着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身体缩在角落，哭着睡着了。
但当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发现有人在轻声唤他。
他睁眼，便看见了之前一直躲着的屠夫出现在了眼前。
屠夫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发现小孩儿失踪后，竟一路寻到了这儿。
他想带着小孩儿逃。
但是，他们被院子里看家的狗发现了。
狗不停地狂吠着。
屠夫便割断了狗的脖子。
不远处的绑匪闻声而来。
屠夫便转过身拿着专门用来宰肉的刀冲过去跟他们拼命。
但是绑匪有枪啊。
他们一开枪，屠夫便跪了下来。
但他过了很久很久才倒下，脸色凶的令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说起来也奇怪，屠夫倒下的时候，手里还一直拽着那颗糖。
那颗他等了许久也没有，也无法再亲手送出去的糖。”
颜舒垂眼，问：“那孩子呢？”
姜晦依旧笑着：“逃出去了，但也没完全逃出去。”
孩子虽然逃离了绑匪的手心，但却逃不出屠夫的情义。
那段日子，他每一天每一分，甚至是每一秒，都在悔恨。
他质问自己，为什么宁愿要去轻易相信几个陌生人的碎碎而谈，也不愿去坚定一个相处已久的人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再次路过那个熟悉的摊子时，他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也再也不会有人会每天都守在那儿只为了给他一颗糖了。
他只知道，原来真正会吃·人·肉的不是屠夫，而是那些随意编排的“好心人”。
姜晦说到这儿，用力地眨了眨涩然的眼眶。
她轻声道：“颜舒，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我们永远都不能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评价，不然会烂在一个坑里出不来的。”
颜舒沉默了。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是他做不到洒脱，也做不到释然。
“姜同学，放弃吧。”
他笑得淡然，意有所指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早就没救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根便已经烂的稀碎了。”
而且，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被救赎的权利。
姜晦叹息，对方这副模样倒是让她无话可讲了。
这时，前方的铁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慢吞吞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她的眼瞬间便弯成了月牙儿。
“乖孙孙来喽！”
老人儿冲着姜晦招了招手，笑：“来，让奶奶好好看看，几个月不见，越来越俏喽，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个小姑娘。”
老人儿酸溜溜道，小嘴一撇，但眼底尽是笑意。
姜晦走了过去，扶着老人儿的手，笑着接话道：“不便宜别人小姑娘，就便宜奶奶了！我啊，可是要陪奶奶长命百岁的，到时候奶奶可不许嫌弃我！”
老人儿被逗得直笑，她颤巍巍地从衣带里拿出几颗廉价的水果糖，放在姜晦的手心，拍了一下又一下，摇晃着脑袋：“别瞎说，我家阿晖可受小姑娘喜欢了，到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抱抱，我在地下，便也瞑目了。”
姜晦看着手中的糖，笑：“呸呸呸，您老啊，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的。这种不吉利的话，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她说罢，装作生气的样子撇下了眉眼，将脸转到一旁。
老人儿一看，这可不行！
她虽然喜欢曾孙子，但眼前的大孙子也不能冷落啊！
于是，颜舒便看到身影佝偻的老人儿转过身，像是哄娃娃般耐心地哄着她吃醋了的大孙子。
也不知道姜晦到底说了什么，老人脸上的笑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姜晦才和老人儿告辞。
“奶奶！”
在转身的前一刻，她忽然唤道。
老人儿背着夕阳转身看来，目光慈爱而温暖。
姜晦弯了弯唇角，笑：“没事儿，就想多唤唤你。”
老人儿一怔，嗔笑道：“你这孩子，净说这些逗人开心的话，下次来的时候给奶奶通个信，别自个儿再傻站在外边吹凉风了，多冷啊！”
顶着37°烈日的姜晦：······
她笑着挥了挥手：“好咧！那晒黑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说罢，没等老人儿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跑了。
老人儿在门前站了许久，等到少年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才骤然回神。
“奶奶。”
屋内，红发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看向少年远去的方向，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