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福寿12

    慕浔……

    慕……

    京城百年老字号慕家。

    千年传承，历经数朝依旧占据着权力的中心，上位者的首席御医。

    这些都是只有老世家才知道的根底。

    比如说李曼的姥爷周家，陶峰的陶家。

    陶峰不止知道慕家的来历，甚至见过慕浔。

    二十多年前，陶峰还是一个整天就知道玩泥巴的小屁孩的时候，慕浔就已经是京市名医，能为首长们把脉的绝世妖孽。

    慕家的传承很奇怪，大概也就是这点奇怪，才能让他们得到上位者的心，从不担心背叛。

    慕家人世代学医，家中子弟代代都有天才，刻在基因中的学医天赋不知道让多少手艺世家瞪红了眼珠子。

    有天才不说，偶尔，他们还有很多天才。

    一个家族，一个有天赋者是幸，多了就是难。你争我夺，最优秀的只能有一个。

    慕家也是如此。又又又又一次的“百家争鸣”中，大伤筋骨的慕家家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们举家搬迁进了都城。从那天起，慕家家规变成了自己择主，成了你是慕家家主，输了就混蛋，死活全看上面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决定在世家来看简直是异想天开。

    人家都说，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不灭的王朝。

    不给自家留底，全送上去挑战上位者的慈悲之心，这慕家家主脑子怕是坏掉了。

    慕家家主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家的卧龙凤雏们争夺家主之位，把自己全给斗死了。留他一个平庸之辈能当上家主完全是因为他有个上上任家主的爹。

    别人斗败了赶出家门，蛰伏二十年重新杀回来。

    他们慕家，斗败了病、毒缠身一死死一片。

    玩不起了，实在玩不起了。送人头也行，这群疯子没个约束迟早全死在内斗里，不如送给别人杀。反正大家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情，就这样吧。

    没想到，正是这无奈之举，恰恰走对了路。

    他们家是大夫，这个世界上，缺了什么都行，生病没大夫的，能活个几天？

    慕家人本性薄凉，他们从没有其他世家那种以家族为重的使命感。当大夫的，真有那救世佛陀慈悲之心的，基本死的都很惨。

    还很认死理，如果他们斗败了，新家主那是说一不二。上位者们都很喜欢这点，忠诚。

    就这样几百年慕家以奇特的方法活的越来越好。

    他们一族人默认自己去选人，选对的一飞冲天，选错的跪着也得走完。

    陶峰的记忆里，他爷爷和他讲过，慕浔的父亲是慕家少有的稀有品种——圣父。

    人是真的好人，菩萨心肠悲天悯人，一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陶老爷子说，其实也不是很奇怪，他们一族做任何事都很绝对，慕浔的父亲就是个绝对的好人。

    生命大于天的那种。

    这样一个好人，在去苗疆考察的时候，爱上一个苗家女子，然后带着这个苗疆姑娘回了家，生了慕浔。

    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里，心甘情愿娶苗疆姑娘，还能带回家的能有几个。

    苗疆姑娘，爱的彻底，爱的绝对，对爱人的占有欲是她们的本能，追求爱人的一切是他们的天性。

    那个大圣人经过了姑娘族人的考验，真的就这样娶回来一个一看就地位很高的苗疆姑娘。

    好人是真的好人，可惜命不好。一辈子治病救人救不了自己。先天的缺陷，一家子医生才能活着这么久。加上苗疆的秘术也没撑到孩子长大。

    慕浔的父亲一去世，他的母亲就跟着没了。两人葬礼一起办的，最后慕浔一把火，放在一起送进了墓地。

    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相依。

    满京城的人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嘲笑。

    总归有些人用这件事来可怜慕浔。

    被这群人烦的不行的慕浔转头找了个自己看的顺眼的主子。

    跟着主子转转绕绕三五年，直接杀回来。

    按着他们家的规矩，跟对人的就是下一任家主。

    不巧，这一的家主，是慕浔的亲爷爷，还老当力壮，慕浔自己也没那个心思，随即退居二线，有了个少主的称号。

    慕浔在他们老世家的嘴里，有两件至今还是个传说。

    第一件就是十三四路上随便捡个人，最后成了领导人。

    另一件就是有个女人扒上来带着个五六岁孩子非说是他的种。慕浔这人也疯，看着小孩可爱就认下了，娶了老婆，认了一个痴傻的孩子做儿子。

    那年代虽然没有dna技术，但是自古传下来的法子多的是辨亲的。

    别的不说，就他们两那个眼睛，绝对生不出大花眼的孩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孩子肯定不是慕浔的孩子，慕浔自己更清楚，他就没碰过女人哪里来的孩子，可是他不在乎，他就是喜欢。

    二十来岁喜当爹的慕浔很开心，那孩子身体不好，就给那孩子取名长生。

    那孩子喜欢吃荔枝，他能把领导的专供全部要回来给长生吃。

    慕浔对孩子的宠爱以及对孩子母亲的无视逼的那个女人发了疯。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觉得是孩子抢了应该属于她的宠爱，在慕家人的默许下，在慕浔出任务期间，送走了孩子，告诉慕浔孩子病死了，慕浔喜欢孩子的话，她可以和他在生一个。

    后来，慕浔历经波折只找到了孩子的尸骨，那个女人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慕家人所有知情人死伤过半。

    那真的是一个疯子。

    事情闹的太大，虽然没有一点证据是慕浔干的，上面领导也不好在用他。

    最后只能是慕浔被流放离京。

    明面上他一无所有的走了，事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位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还是会找他。

    闲了的慕浔大江南北的转悠，从上到下的配合，手里不知道攒了有多少好东西送上去。反正每年年礼，哪怕是几袋大米，上面那位都不忘送给慕家，给慕浔留着。

    就这两件事，让慕浔霸占了十年世家精英榜的榜首。

    差不多的岁数，陶峰还在努力奋斗冲榜，人家因为不在一个等级了才下去。

    在上一个时代中，慕浔是所有人的噩梦，别人家的孩子。

    别觉得慕浔废了慕家很多人是残忍没家族荣誉。

    按正常情况来讲，慕浔才是慕家家主，违背他的命令，伤害他的人，等同于背叛。

    这一次的清洗，慕浔下了狠手，此后，慕家是他一个人的慕家，在无二话。

    一个家族换代过程中的消耗都是正常的，没人会在乎。虽然一般人家都是流放，不过，慕家人一向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们只会看见，二十来岁的年纪，背靠大山，手握一个家族所有的资源，并且带着这个家族越来越好。

    这种子孙，谁不羡慕。

    在陶峰的整个人生中，慕浔绝对是个传奇。他家爷爷还在，算是同等地位的家主，他的父辈们对慕浔都是用的尊称，在慕浔面前，陶峰也不过是个晚晚辈。

    今天，这个传奇就在他身边。陶峰就说长生这个名字很耳熟，太久了，他都快忘了这个传说中的存在了。

    见到慕浔的真面目，在场的没一个惊奇的。

    慕浔到了十三楼以后，连乔他们就对二麻子的名字以及声音相貌做了深度探讨。

    慕浔的易容之术，的确登峰造极，从表面看，也就李曼能看出来一丝痕迹，木十三都分辨不出。

    但是慕浔那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没人会觉得他会是一个相貌普通的面瘫。

    连乔本就是纯纯的野兽做派，遇到的的大部分事情全靠直觉。

    他就是觉得二麻子不长那样。

    几个人还对于二麻子到底长什么样做了模拟。

    现实是，慕浔长的比他们想象中还好看太多。

    姜五娘看了一样慕浔几百年未变的脸，暗叹一声。这一场迟到了三百年的审判，究竟是她的劫，还是他们的劫，谁也说不清。

    莫想那么多了，也到了结束的时候，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慕先生，您把里面那孩子带上吧。这事，绕不过他。”

    慕浔皱眉：“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做错事的是我，该有什么结果，我一人担着。”

    姜五娘摇摇头，痴人。

    “慕先生，您自己心里清楚，究竟谁才是源头，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切的开始，是打开我结界的那几滴血。”

    慕浔沉默了片刻，还是回屋抱起了长生。

    长生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蹭了蹭慕浔的叫了一声爸爸。

    华美丽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莫名的对长生很感激。所以才会选择这间屋子和长生待在一起，也算守着他，怕他醒来害怕。

    得知慕浔要带走长生后，华美丽只是对着慕浔问道：“他，会……会回来吧。”

    慕浔很肯定的答到：“会。”

    带上长生，鸦玖也回到了李力的肩膀，凤凰盘旋在凤来的头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是时候去面对命运了。

    走上山坡的一瞬间，好像踏入了一个新的次元。

    阴暗，冰冷，血腥，充满了死亡的味道。枯藤老树，满地黑绿的杂草，偶尔还能看见几株鲜艳异常的花朵。红色，蓝色，紫色，充满了梦幻的美，诱惑着众生去摘下它。

    只要你敢触摸它们，就会得到一场极致梦幻的死亡，美丽也危险。

    众人都在不适当中，李曼可算是摆脱了村子的腐臭味，满血复活。

    这地方，没了外面的臭味，凋落的玫瑰花味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这是当初大黑带着墨染身上的味道。墨桑就是为了这块大蛋糕，将我们的护身符丢了出去。

    李曼深深地吸一口气，满足的沉浸在这股熟悉的味道中。

    这股玫瑰香，和爱丽丝并不相同。

    爱丽丝的形成，家仇国恨，陈静姝的一腔热血。惶惶大道所形成的独特能量，哪怕都是鲜血，都是仇恨也带着正义禀然，带着生的希望，并不冰冷。

    这股玫瑰香，绝望，死亡，痛苦，没有一丝的活路的悲哀，冰冷，枯萎，凋零以及姜五娘不甘于命的抗争形成了这开在地狱里的花。

    活着他们没有一丝办法逃离，死后，怨气不散，最后燃烧着自己去讨一个公道。

    如果说爱丽丝是昂贵的黑魔术，那姜五娘就是华国古老的刺玫。

    为什么都是玫瑰香呢？

    爱丽丝也是，姜五娘也是。

    李曼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血染的红，永不屈服的刺。

    美丽只是我的外表，满手的刺才是我的躯干，这一生，从不屈服。

    热烈，绚丽，香味扑鼻，夺人心魄。

    回过神的李曼，快速的打量四周。这片地方非常的大，空间上来说不比福寿村小多少，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包。

    “他们把这里叫做乱葬岗，所有不是村里人的尸体全部都在这里。

    这些的坟都是妾身亲自埋的，往前的不可算了，自妾身封印福寿村以来，有35861个人被他们扔进来。男女老少，都有。

    村里人妾身不知道，在这里所有的灵魂都没有轮回转世一说。他们全部都被困在这里，几百年来，一直重复着痛苦。”

    姜五娘悲哀的看着这一路新新旧旧的坟包，这是她的孽。虽然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去诅咒福寿村，但是每一次看到被扔进来的尸体，还是会觉得愧疚。

    李曼很奇怪，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轮回，一般灵魂都是直接消散的，为什么这里没有？这地方神奇到可以避开整个世界的规则了？

    李曼不方便自己开口，传话给木十三，让木十三开口询问：“没有消散吗？对于小世界来说，灵魂并没有那么强大，没办法进去轮回，都是直接消散的，他们没有吗？”

    “是这样的吗？妾身还以为所有人都会踏入轮回有新的人生呢。

    是妾身奢求了。

    妾身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灵魂并没有消散，也没有去轮回，只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方越来越大。每次妾身感觉到了尽头的时候，这地方有会长出新的土地。

    有时候妾身也很奇怪，妾身自己创造的地方，却自己也弄不懂。如果说这是妾身的鬼域，为什么妾身却控制不了。

    慕先生，自从你们出现，一切都乱了。”

    慕浔并没有说话。他自己心里清楚，姜五娘当然不可能完全操控这里，因为，这里不止是她一个人的鬼域，还有慕浔的道心。

    慕浔到底是在破解诅咒的时候留了一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慕浔一向是个宁可我负天下人的主。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就在破咒的阵法上留了后手。

    三百年前，慕浔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为什么那群村民可以药倒他们。

    作为长生观差一步踏入星空离开小世界的天之骄子，他不说超脱凡俗，也不是什么人世间的普通迷药能迷倒的。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长寿村的人，一杯茶，就让他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