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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少年志在,国粹不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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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好直播的支架, 风红缨站在床边压腿练功,一扭头就看到隔壁被窝有个脑袋冲她张望。

    一对眼睛睁得比路上水果摊的黑葡萄还要圆。

    “怎么了?”风红缨高抬脚呈一百八十度贴着墙压腿,边压边问。

    “姗姗, 是不是我刚才直播打扰你睡觉了?”

    被窝里的人如蚕般拱了拱:“没有,没有。”

    掀开被子,蓝姗姗的右脚掰在右肩上。

    这是从小唱戏的人最常见的一种睡觉姿势。

    她们不是芭蕾等舞者,唱戏唱戏, 自然唱功排在最前边, 所以平时练功,大家都是以吊嗓子为基础,至于身段,她们得利用睡觉时间来弥补一二。

    601宿舍,只有唐初夏正经拜过师,从小在梨园生活养成了晚上练身段的习惯。

    有时候风红缨起得早, 经常看到唐初夏以一种寻常人看起来极为诡异的姿势窝在床上。

    蓝姗姗应该和唐初夏差不多, 有很深的童子功, 不然也不会换了一张床后还能自然而然的架脚躺着。

    对于唱戏人这一点习惯, 风红缨内心说不出的敬佩。

    她游荡在各大视频中,什么样的人都扮演过,吃过的苦数不尽数, 但让她从小就将自己搓成圆球睡觉——

    抱歉, 她做不到。

    为了保持曼妙的身段, 她只能利用空暇时间练功,就好比现在和蓝姗姗说话。

    “姗姗,你学戏学了不少年吧?”

    “嗯。”

    蓝姗姗劈了个叉,将自己的双腿打开,然后紧紧地贴着墙壁, 不露一丝缝隙。

    只听她小声道:“我五岁开始学的,我爷爷的爸爸从前最辉煌的时候做过戏班里的台柱子呢。”

    风红缨:“好厉害,难怪你唱的那么好,原来家学渊源。”

    蓝姗姗羞赧一笑,小脸红红。

    “我不行,我唱的一般,家里人都说我唱的不太好…”

    “胡说!”风红缨打断蓝姗姗。

    “姗姗,你放眼看看参加这次公益演出的人,除了你 ,谁不是大二大三的学生?钱老师一向不带大一的学生出来跟团演出的,你是例外,为什么有这个例外,还不是因为你的唱功好。”

    蓝姗姗咬了咬唇,脸红的能滴血。

    “学姐,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很菜的…真的…”

    声若蚊蝇。

    风红缨收腿回眸。

    白炽灯下,她的好视力甚至能看到女孩软萌脸上的细小绒毛。

    想rua。

    不过她忍住了。

    她要是真上手,蓝姗姗这个社恐人士恐怕会浮想联翩好几天,脑子里些许会想很多不该想的…

    在时间胶囊有一期视频中,她就遇见过一个社恐戏子。

    那人和蓝姗姗的情况差不多。

    唱腔出色,眉眼风韵十足,一举一动妥妥的大青衣派头,然而——

    可惜,戏子有一大毛病,愣是不敢在台前开口,一上台就浑身发僵。

    那一日,当地富商家要做寿,掷千金寻戏班子进府。

    她在视频中附身的是富商家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按视频进展要求,她亲自给老太太点戏,点了一出老太太最爱的《三娘教子》。

    《三娘教子》的演绎方式可不止京剧,还有秦腔、蒲剧等。

    视频所在的地点叫做苗乡。

    苗乡的百姓几乎人人都会唱山歌。

    受苗乡当地风俗的约束,京剧等剧种在当地很难大展拳脚。

    但对于外来剧种,不少苗乡人其实挺好奇。

    富商之所以在寿诞之上请戏班子,只因富商和一戏子勾搭上了,请各大戏班进府比拼祝寿是顺带,真正想的是与那戏子暗中苟且。

    这些风月之事风红缨睁一眼闭一只眼,她在视频中关注的是那个社恐小戏子。

    蓝姗姗听得入迷,禁不住追问:“学姐,那个戏子后来怎么样了?他、他上台开唱了吗?”

    蓝姗姗觉得面前这个学姐简直就是个宝藏,直播讲京剧小故事时娓娓道来,扣人心弦,叫她欲罢不能。

    她很早就关注了学姐的‘少年京剧行’直播账号,每晚都听,没想到今晚来了一个现场版。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以为学姐开播讲京剧小故事前会做很多功课,又或者身边会摆一台电脑随时查找相关资料。

    然而学姐什么都没做!!

    从北京这一路过来,他们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随行的人趴在火车窗边惊叹路上的好风光时,学姐一直在睡觉。

    能忍着一天不刷手机,光冲这一点,她就对学姐佩服的五体投地。

    来到宾馆后,学姐问她能不能开直播,她以为学姐要开始查资料了,然而没有,学姐直接开播了……

    一下播,她还享受到了京剧小故事彩蛋。

    这些故事连她这个从小学戏的人都没听过,也不知道学姐是从哪里获悉的。

    风红缨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蓝姗姗豆腐一般软的脸颊。

    蓝姗姗小脸唰的一下红了。

    风红缨躺回自己的床,轻笑道:“那个戏子被班主点名上台唱《三娘教子》的时候,当时的表情跟现在的你相差无二,白嫩嫩的脸压根就不用涂彩,都可以直接上台唱了。”

    蓝姗姗尴尬的垂下脑袋,双手拖着脸颊不敢看风红缨。

    风红缨笑得更大声。

    “对对对,就你这样,先脸红,再低头,然后说‘班主,您可抬举我了,我不行的,我唱的一般‘,啧啧啧。”

    蓝姗姗:“……”

    该说不说,我不行,我唱的一般,这两个句还真是她的口头禅。

    “姗姗,你到底在怕什么?”

    风红缨状似无意的长叹一口气。

    “你要这样想,咱们唱戏的人上台抹了花脸后,在没成角之前,台下有几个人能辨出你是谁?所以呀,你只管放开了唱,实在不行,就在脑子里循环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下面的票友都是泥塑的小朋友,他们只带了耳朵听,眼睛看,没有带嘴巴子点评你。”

    蓝姗姗明白学姐这是鼓励她走出社恐圈。

    “学姐,”蓝姗姗鼓起勇气抬眸,好半晌才问出口,“你能告诉我那个戏子是怎么战胜社恐的吗?”

    “战胜?”

    “对,我想跟前辈们学学技巧。”

    风红缨双腿并拢搭在墙上,后腰微一用力提臀贴着墙倒挂着。

    闻言浅笑:“姗姗,那个年代可没人吃饱了撑着等你立起来,机会就一次,你说你不行,你唱不了,好,换人呗。”

    蓝姗姗楞了下:“所以,他没上台?”

    风红缨:“上了,班主始终觉得他的颜色比旁的戏子要好三分,唱腔又绝,私心想着让他替戏班子在富商老太太家的戏台子上亮一嗓子,好传个名声出去,不仅对他今后的发展有帮助,对咱们京剧打入苗乡也有一定的帮助。”

    “可结果呢?他愣是抓不住机会,还搞砸了咱们京剧在当地的名声。”

    风红缨犹记得老太太寿诞那天闹出的荒唐事。

    富商借口喝多了去方便,来到后院却抱着某个戏班的台柱子又亲又摸……

    前院,几大戏班子驶出浑身解数哄老太太开心,然而到了京剧唱腔时,社恐戏子一身旦角打扮站在热闹的台上恍若被人点了穴道,半个字都哼唱不出来。

    台下哄笑一团。

    苗乡本地人指着社恐戏子高声歌唱,你一句我一句,句句唱词都在笑话京剧胡闹。

    风红缨附身的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虽然没特意去学苗乡的山歌,但耳濡目染也会一些,记得有一句大白话唱词:

    “让你唱歌你不唱,那你上台干什么…”

    后边的她不记得了,反正寿诞结束后,其他剧种都在苗乡得以扎根,只有京剧被当地人冠以‘哑巴’称号。

    班主没办法,只能灰头土脸的命戏子们带着家什往其他地方搬迁。

    “那个社恐戏子呢?”蓝姗姗揪心地问,“他最后怎么样了?”

    她很关心这个。

    风红缨哼了哼。

    “那日富商和其他戏子厮混的事被府上的夫人当场抓获,富商丢脸至极,一时火气没处发,就全泄到了社恐戏子身上,一口断定是社恐戏子唱不出戏才触了他的霉运,没等京剧班子撤出富商家,社恐戏子就被富商命人打得半死不活,丢到大街上暴晒了三日后死了…”

    “你懂得,那个年代的戏子是下九流货色,好多人都是戏班买来的奴仆,主子想杀就杀…”

    其实视频中的荒唐事远不止这寥寥几语。

    比如富商和某个戏子有染的丑闻其实是社恐戏子身边的人捅出去的,那人气恨班主让漂亮‘哑巴’上台,因而故意使计将富商的气引到社恐戏子身上。

    蓝姗姗惊恐地捂住嘴。

    “怎么会这样?!”

    蓝姗姗每晚都看风红缨的直播,风红缨每回讲的故事都是圆满的结局。

    这个故事中的社恐戏子下场怎么会这么惨?

    风红缨:“那是因为我很少讲京剧历史中失败的角色,直播间内要传播正能量,所以我选的多是成功角儿的一些成名史,像无用武之地的小英红,暴尸街头的漂亮社恐…我只是没大肆说而已。”

    蓝姗姗搅着手指,闷声道:“学姐,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风红缨放下倒立的双脚,直视着蓝姗姗。

    “姗姗,你确定你是真的社恐吗?”

    这话她在观看视频时问过系统,系统给出的答案是:社恐戏子其实是害羞。

    害羞到了极致,以至于没开口唱就对自己进行灾难化思考,构想自己这唱不好,那唱不好,唱不好肯定会遭人嘲笑等等。

    蓝姗姗又开始垂眸搅手指。

    “抬起头来!”

    风红缨拔高音量:“蓝姗姗,你忘了京剧入门第一堂课学了什么吗?自信!你学了这么多年的戏怎么偏偏把这个给忘了?”

    蓝姗姗被风红缨吼得肩膀一缩。

    “哭有什么用?”

    风红缨恨铁不成钢:“富商家台上那个漂亮戏子也哭了,可你见到谁同情她了?台下苗乡的人唱山歌笑话他,戏班子的人恨他,富商骂他,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姗姗,你学了这么多年的戏,不能浪费,不能唱‘哑巴’戏,懂吗?你该庆幸你生活在和平年代,隔以往 ,你哭着闹着不上台,早晚会被班主给…”

    后边残忍的话风红缨实在说不出来。

    蓝姗姗抹眼泪点头。

    “我知道我这幅样子很不好看,因为我的任性,学姐现在还要陪我住宾馆…”

    风红缨:“这都不是重点——”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

    “嘘。”风红缨比了个动作。

    脚步声停了,紧接着是转锁的声音。

    小镇上的宾馆陈设很简陋,不用房卡,而是普通的小锁。

    开锁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蓝姗姗吓得抱紧被子。

    没有猫眼,风红缨看不到外面是谁。

    找了根晾衣架,风红缨缓步靠近门口。

    外边的人应该在试锁,一大串钥匙相撞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回荡。

    风红缨不等外边的人往钥匙孔插入第二把钥匙,直接开了门。

    “你——”你没睡啊。

    这话到了嘴边楞是打了个弯:“小美女,我给你送蚊香来嘞——”

    说着迅速将大串钥匙放进手提袋里,翻找出一盘蚊香。

    “不用了。”

    风红缨冷冷看着前台女老板:“我们要休息了。”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

    女老板一走,风红缨砰得一声将门关上,并将自己的单人床推到门前抵着。

    蓝姗姗紧张的嗓子发干:“学姐,那女老板开我们的锁干什么?咱、咱报警吧?”

    风红缨扯了扯唇:“报警怎么说?偷盗?咱们东西没少哇。”

    蓝姗姗下意识地跳下床将行李箱里的钱夹子握紧。

    “你先换衣。”风红缨冷静地指挥,“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带个口罩。”

    “好。”

    两人火速换衣。

    风红缨:“我去要压在前台的身份证,你别管,拿着行李箱一门心思往外走就是。”

    蓝姗姗太害怕了,两条细腿颤个不停。

    “学、学姐,这家宾馆不会是黑店吧?”

    风红缨:“不知道,反正不是好店。”

    半夜撬门的宾馆能是什么好宾馆?

    开了门,蓝姗姗闷头拖着行李往外走。

    入夜后,走廊静悄悄的,轮子滑在上面的声音很大,好在宾馆小,走两步就到了前台。

    风红缨使了个眼色给蓝姗姗。

    “哎,小姑娘大晚上的去哪?”躺在长椅上眯眼打瞌睡的女老板陡然站了起来。

    风红缨扯住女老板,拿出手机对着女老板。

    “不许动。”

    乍然看到有手机在拍,女老板慌了。

    “拍什么拍,你拍什么!”边吼边挥手要打掉风红缨的手机。

    风红缨紧紧的握住手机,伸出另外一只手:“把我们的身份证还给我们。”

    之前住房的时候她就觉得蹊跷,她跟着艺术团出去演出,大大小小的宾馆都住过。

    要押金她能理解,扣留身份证是什么道理?

    女老板捂着脸狡辩:“我不是说了吗?明天早上退房的时候给你——”

    风红缨不想多说,一边举着手机一把来到柜台前。

    见风红缨开始翻找,女老板吓坏了。

    “你干什么,放下,不许碰!”

    风红缨一脚踹翻面前的椅子,椅子砸中了女老板的右脚大拇指,女老板疼得龇牙咧嘴。

    抽出两张身份证,看到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风红缨随意扫了眼。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两个壮汉,人还没进来就喊:“东西呢?”

    风红缨抬眸望向门口,男人见到柜台前的风红缨,瞳孔骤然放大。

    下一秒,两人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风红缨飞快追上去。

    过了十二点,小镇上的人少的可怜。

    眼瞅着两个男人快要接近前边拖着两个行李箱的蓝姗姗,风红缨当即脱下鞋,一手拿着一只,瞄准两人的后脑狠狠地甩过去。

    常年在战场上射箭的风大将军一打一个准。

    蓝姗姗被摔倒的两个大汉吓得瞬间抱头尖叫。

    风红缨跪压在其中一人身上,不忘用腿死死缠住另外一人的脖子。

    “还愣着干什么,报警啊!”

    蓝姗姗胆怯的手在抖,拨通报警电话,不能和陌生人友好交流的社恐·蓝姗姗上线了。

    对面的警察很有耐心,一字一句的问蓝姗姗怎么了,具体地址在哪。

    三十秒内,蓝姗姗愣是一句顺畅的话都憋不出来。

    被风红缨制服住的两个男人太壮实了,蓝姗姗支支吾吾声中,其中一个男人猛地翻身,照着风红缨的胸口就是一脚。

    某一刹那,风红缨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到炸裂。

    眼瞅着那个男人越跑越远,风红缨只能认栽。

    剩下这个男人,风红缨咬牙直接一脚将其踹晕。

    捂着发疼的胸口,风红缨掏出手机。

    擒着两泡泪花的蓝姗姗抽噎:“学姐…”

    “别叫我学姐。\"

    风红缨再不生气就是圣人。

    口干舌燥说了一晚上漂亮社恐戏子惨死街头的故事,本以为这姑娘能从中吸取教训改改身上的不足,没想到还是这么没出息。

    打通报警电话,风红缨边揉肚子边快言快语的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警察叔叔。

    -

    凌晨一点半,两人录好了口供。

    太晚了,警察不放心两个小姑娘再去住宾馆,便让两人在派出所凑合凑合等天亮。

    上下铺,风红缨睡下边。

    大燕朝行军打仗多年,风红缨早就养成了随身带药的习惯。

    从双肩包里拿出药物,风红缨低头往胸口涂抹祛瘀肿的药膏。

    上铺的蓝姗姗犹豫半晌:“学姐,我帮你上药吧,你手上也有伤…”

    右手虎口有一排血淋淋的牙齿印,是逃跑那个男人咬得。

    蓝姗姗握着棉签给风红缨的伤口消毒,擦着擦着眼泪掉了下来。

    反反复复说得话都是‘对不起,是我不好,害学姐受伤’诸如此类的话。

    风红缨闭眸没说话。

    值班女警拎着一壶热水和两桶泡面进来。

    睨着眼眶红红的蓝姗姗,女警道:“你是第一个报警的女孩吧?”

    蓝姗姗捧着泡面,本来想像平时一样装鸵鸟随便哼一声搪塞过去。

    望了眼对面一言不发摆弄手机的风红缨,蓝姗姗鼓足用力,放下筷子,双目直视女警。

    “对,是我。”

    三个字不大,却有力量。

    女警:“这样就对了嘛,小姑娘下次说话声音要大点哦,不然我们听不清你报出的地址。”

    蓝姗姗双手握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铿声道:“嗯!”

    风红缨脑袋偏了偏,边回信息边看低头吃面的蓝姗姗。

    看来这人也不是无药可救嘛。

    晚上下直播后,风红缨一直没看手机,这会子闲着点开微信,好家伙,一堆信息。

    一些无关紧要的暂且不回。

    有关今晚住‘黑店’的事,风红缨三言两语就跟唐初夏说清了。

    刚发送出去,唐初夏那边很快回了信息。

    拍了张警察局的照片,唐初夏才心安。

    风红缨:[怎么还没睡?快两点了。]

    唐初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一进村里,村里的老人就热情的说要做杀猪宴给我们吃,杀了两头猪,忙到现在才开席…]

    风红缨:“……”

    突然觉得泡面不香了是咋回事?

    唐初夏:[红缨,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风红缨:[说。]

    唐初夏:[下午我们进村的时候,钱老师说等回了北京,我们每个人都要写二十页的社会实践报告论文…]

    风红缨:“……”

    也就是说,放了暑假她都摆脱不掉帮唐初夏改论文的事呗?

    一堆消息里,风红缨找到了公益演出的群。

    钱萍已经将实践报告论文的模板发到了群里,料到她不看群,所以唐初夏才提醒。

    钱萍还特意私聊了风红缨。

    [小风,你写论文有经验,你的那份记得花点心思写,回头咱们系用你的参加学校的社会实践比赛。]

    第二条应该是想了很久才补充的。

    [如果能拿一等奖,学校会在官网上将你的作品推半个月,官网流量不小,到时候对咱们系的曝光有好处。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在京剧上花得心思,国家剧团那边已经给了我答复,等暑假结束,你可以带着你的论文去找他们。]

    风红缨目光微凝,看来钱萍知道她砸钱营销的事了。

    回复了声‘好’,风红缨躺下就睡了。

    上铺的蓝姗姗却失眠了。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在想风红缨讲过的那则小故事,以及风红缨制服犯人时对她露出的失望神情。

    -

    翌日一早,女警告诉二人。

    “宾馆我们连夜去查封了,这帮人利用来往住宿人员的身份证进行网贷,你们两个小姑娘太幸运了,前一周住这的人都遭了央,据我们所查,一半的人都背上了六位数的网贷。”

    “另外,我们还缴获了一批失物,据犯人如实交代,说东西都是他们进房偷得,昨天晚上女老板以为你们睡了想进屋偷东西,没想到你们警觉性这么高,不错不错。”

    从警察局出来,风红缨拉着两个行李箱直奔打车地点。

    蓝姗姗小跑在后边。

    “学姐——”

    风红缨停了下来。

    蓝姗姗拽着衣角,努力地抬起头和风红缨眼睛对视。

    “学姐,我能不能不回去了?”

    不等风红缨说话,蓝姗姗说:“我、我不想落个漂亮戏子那样的下场——”

    风红缨笑了,故意曲解:“现在是和平时代,没人会滥杀无辜,你放心吧。”

    蓝姗姗鼓着腮帮子:“我知道!”

    “学姐,我昨晚太没用了,你说的对,我没必要计较陌生人会怎么看我,大大方方地说 ,大大方方地做,比扭扭捏捏要舒服多了,我舒服,和我相处的你们也舒服…”

    风红缨笑容放大:“敢登台了?”

    蓝姗姗咬唇犹豫了下:“登台的事我会努力的,学姐你可以监督我,我要是退缩,你只管将我两个行李箱扔出去,我连夜回北京!”

    风红缨伸了个懒腰,眯着眼:“车快来了,你招手吧。”

    “啊??”

    风红缨:“招手拦车,不是说练胆抵制社恐吗?”

    后来,电视台的人采访京剧某派艺术代表先锋人物时,蓝姗姗经常和记者们聊这件往事。

    “招手拦车对大部分人而言,也许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对我不一样。我就是常人嘴里的社恐人士,虽然没严重要生活不能自理,但红缨学姐突然让我拦车,说实话,我得在拦车之前做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行。”

    “…她很有耐心,一辆又一辆三轮从我们面前经过,她都不拦,坚持要我去拦…我很感谢那年的经历,感谢她让我迈出了社恐的第一步,没有她,就没有台上精神奕奕的我…”

    -

    钱萍半路接到了两人,对于蓝姗姗突然转变心意,钱萍略点头没说什么。

    还没进村,风红缨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今天就开唱了吗?”

    钱萍:“乡亲们热情,又是杀猪招待,又是搭戏台子,搭好了台子,我们当然要上去亮几嗓子才好。”

    戏台子搭在村中一颗大榕树下。

    很简陋,几张桌子拼凑成台,粗粗的竹竿挂上横幅——欢迎北京艺术团。

    台上正在唱《穆柯寨》选段,唐初夏扮演的穆桂英是刀马旦,头戴雉翎,后插一堆护背旗,一举一动刚健婀娜。

    阵阵激烈的咚锵咚锵咚咚锵后,唐初夏和饰演杨宗保的学长各自拿起花木仓来回对打。

    两人武得激烈,台下掌声如雷。

    随着‘锵’声落地,两人默契的反手抓住头上长长的雉翎尾,瞪眼,挑眉,然后转圈打量对方。

    这时,清脆的梆子声在台后响起。

    唐初夏微扬唇,松开手中的雉翎尾,兰花指微收,大拇指竖起,只听她一声‘呀’。

    后台京二胡、单皮鼓、大锣,齐齐开动。

    唐初夏面朝台前,吟唱起《穆柯寨》的台词:“这员小将真不错…”

    台下排排坐着不少人,有老人,有小孩……

    边嗑着瓜子,边看台上的戏,惬意极了。

    -

    太阳渐升,即便有大榕树遮挡,酷热的阳光还是穿过树叶投射到了戏台子上。

    风红缨肉眼可见台上的唐初夏热得眼妆都花了。

    底下的观众摇着扇子倒还好。

    喝着冰凉的井水,吃着解渴的西瓜,当然舒坦。

    可台上唱戏的人就惨了,一场戏下来,嗓子干的能喷火。

    仰头望着斑驳耀眼的阳光,风红缨问钱萍:“钱老师,村里怎么没拉遮阳棚呀?顶着大太阳唱戏太费演员了。”

    钱萍叹气:“戈壁滩上哪买得到遮阳棚?等这场戏唱完,我跟村里商量商量吧,看能不能将戏台子挪到屋里去,再这样晒下去,孩子们会晒伤的,公益归公益,可不能将咱们自己搭里头去了。”

    “买遮阳棚干什么?”

    风红缨纳闷:“我来之前就已经寄了一大批夏季用的物资过来了啊,里面就有遮阳棚,我当时买的时候就预料到这边天热会很炎热,所以我买了两顶,一顶放戏台上,一顶撑台下。”

    钱萍讶然:“你已经买过了?”

    “对呀,不止遮阳棚,还有蚊香,蚊帐,驱蚊水、藿香正气液、电扇…”

    这大半年直播挣得三万都搭里头了。

    大头寄给村里老人用,剩下的犒劳团里的小伙伴。

    两人面面相觑。

    钱萍咂舌:“昨晚没听村长说你寄了东西过来…我还想着傍晚去镇上买几台风扇用用,原来你早就备下啦…可东西呢?我确确实实是一样都没见着。”

    风红缨抹了把热汗:“这事我没必要撒谎,我有收据。”

    “不是怀疑你。”

    两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唱完前场的唐初夏从台上退了下来。

    还没等唐初夏摘下头冠喘口气,底下就有人端起板凳离开了。

    风红缨面色冷了个调,上前将包里的水拿给唐初夏喝。

    唐初夏对上台唱戏很重视,即便是来山村公益演出,她依旧里里外外穿了六层。

    脱下外袍,风红缨发现唐初夏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手一摸都能摸出黏糊的汗水。

    仰头咕下一口凉水,还没咽下去,唐初夏顿觉天旋地转,四肢发软。

    ‘哗啦’一声,满瓶水跌落在地。

    风红缨眼疾手快地抱住唐初夏。

    “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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