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血病
太阳西沉,喧闹的县城比之前安静了很多,医院里的人也减少了很多,夫妻俩内心的烦躁与不安,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觉得更加的焦灼!
在医生下班之前,检查血常规的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们儿子的检验单。“你们其中一位跟我来一下”,医生看着白有德说了句。
“我去,我去,她不识字”,白有德抢先回了句,起身跟着医生进了诊室。
诊室里,医生给白有德仔细地解释着化验单上的数字和符号的含义,白有德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懂。
“红细胞数量太低,白细胞数量多的不正常!”医生耐心的望着白有德,希望白有德自己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看着白有德一脸疑惑的表情,医生只能用最通俗却又最扎人神经的话说,“可能是白血病”。
“什么?”白有德瞪着双眼,惊恐地反问着医生。
医生知道白有德已经听清楚他的话,只能安抚白有德说:“目前我们也只是怀疑,建议你们去市里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真的是,也可以早些治疗!”医生知道这个病一旦确诊是不可能治愈的,但是为了安慰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灵魂的白有德,也只能这样说。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狠狠的击在了白有德的头上。之后医生说了些什么,白有德早已没有心思去听,整个人像抽了筋的虾一样,驼着背,坐在医生的侧对面,眼睛看着医生的嘴巴一直在动,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白有德的世界崩塌了!
“我们会帮你们联系一下市里的医院,你们明天就动身去做检查,行吗?”医生见白有德整个人都僵住了,提高了音量,试图唤醒已经被吓傻的白有德,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双无助、空洞的双目动了一下。
医生用手拍了拍白有德,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回过神的白有德,听到医生在帮助自己,一瞬间好像又找到了救星,没有思想的应和着医生的话。
白有德转身要走,他想要逃离这个现实中的梦境。白有德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沉很沉,双腿已经没办法支撑自己的上半身,一个磕绊,整个身子在下一秒就要扑向地面。医生吓得赶忙起身,想要扶一把白有德。出于本能,白有德用双手及时扶住了门框,脑袋却重重的磕在了门旁的桌边上。
很疼,很疼,这也意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存在的。
出了诊室,白有德望着不远处抱着儿子蜷缩着坐在走廊上的白雪妈妈,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白有德的四肢麻木了,双手没有了力气,双腿也不听使唤,就这样默默的站立在诊室的门外。
在这个家里,他曾经是个孩子,现在他是丈夫、是父亲,但此刻他却希望自己还只是个孩子!
白有德被逼迫着站在了悬崖边上的一根腐朽的枯木上,他不敢动,也动不了,仿佛稍一挪脚就会随着折断的枯木而坠入万丈深渊,他害怕极了,恐惧极了!
回过神的一刹那,白有德看见白雪妈妈抱着儿子站起了身,正等着他走过去。
“也许是误诊呢”,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从白有德的脑海里闪过,医生也只是怀疑,到市医院检查后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白有德不愿意提及那三个字,似乎只要不提那三个字,他的儿子就永远不会得那个病。白有德在心里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谎言,也在拼尽全力地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在今天之前,白有德觉得医生是永远不可能犯错的,但是这一刻,他却希望这个医生是一个庸医,是一个只会犯错的庸医。
“医生怎么说的?”白雪妈妈焦急地问。
愣了神的白有德迟迟没有开口回答白雪妈妈的疑惑,他不想说,更不能说,如果让没有文化的老婆,知道儿子得了这个病,肯定会问他这个病的严重性,他不敢想象,不能想象,他始终抗拒那三个字。
白雪妈妈虽然不识字,却也算得上是精明的人,见白有德一直像丢了魂一样地望着儿子,只能劝服自己不再追问,又默默地坐下了。
白雪妈妈不敢过多的猜想,尽管她已经看出了白有德眼神中的绝望。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想开口说话,谁也不敢再问儿子的情况。
看着走廊上一个个虚弱的病人,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阴森森的表情,让人觉得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宣判人死亡的法场。
儿子哼哼唧唧的哭声,打破了两人的幻想。白有德借机开口说道:“明天去市医院,我们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检查完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了”。白雪妈妈望着白有德,长叹一口气又默默低下了头。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自己说的哪一个字会打碎白有德装出的坚强。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白雪妈妈抱着虚弱的儿子,白有德拿着县里医生新开的退烧药,又急匆匆的赶回家。昏暗的天空、狭长的水泥道,心里的苦痛加上身体的疲乏迫使一双凄怜的身影在路旁的石头边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