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抛弃
两个人同时看过来的时候，黑尾立刻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更显得欲盖弥彰。
而研磨的重心很明显，他虽然只质问了黑尾铁朗一个，眼睛却紧紧盯着森川银。
工作人员：莫名感受到了一种修罗场的气息……
“啊、那个，天下老师，我们前面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清场完毕了，到时候再来通知您。先走了！”小姐姐一躬身，关上了门，把休息室留给了已经开始氛围不妙的三个人。
“你来了啊研磨。”银是反应最小的，只招呼了一下，动都没有动。
这时候，黑尾铁朗也反应了过来，是她把研磨叫过来的。
为什么……她根本不在意暴露吗？还是说……她准备斩断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少年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他也紧紧盯着森川银，张口却说不出话。
毕竟他，是那个偷来幸福的人啊。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森川银张口说出了爆裂他三观的发言。
“研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也没说过不会有除你之外的人吧？”银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说。
什……什么？！
这就是研磨要瞒着他的原因吗？因为银的感情观太混乱，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介入？？
黑尾震惊的目光又移动到自己的好友孤爪研磨身上。
而他此刻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平静。
“虽然这么说……可是、可是……”聪明如研磨很快领会了森川银的意思，他不能抑制地喉中泛起苦涩的味道，一时间大脑组织不出下半句话。
“可是”后面，应该接什么？
她不会在他这里停留太久，也不会总是分给他唯一的时间。
在小银的世界里，他能占据多少呢？
如果别人看到了小银的光芒，那他一定会被吸引到不可自拔的，就像他一样，就像小黑一样。还会有其他人吗？
研磨并没有做好准备。
还有森川银一直在瞒着他这一点。
她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你们这样多久了？”
“好像小黑一直挺介意让你知道的，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其实也没有多久啦。”
“四十一天。”
黑尾脱口而出。
他享有这份幸福只有四十一天。
钢丝终于崩断，悬崖终于踩空，一脚坠落，黑尾的心已经被翻来覆去地捏成粉碎又重组，经历着西西弗斯的循环。
“对不起，研磨……”高大的少年来来回回组织了许久的语言，终究对他的好友说出口的还是最简单的几个字。
“小黑是想说虽然对不起但是不后悔，如果能重来还是会这么做吧。”孤爪研磨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黑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下一句应该是“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但他却咬紧牙关，迟迟无法说出口。
黑尾的眼眶甚至隐隐发热，他不想让这个残酷的宣判来得那么快。
多一分、一秒、一瞬，都是太快了。
而研磨此刻也沉默了下来，好像在等着黑尾主动说出那句话。
空气中的一些东西隐隐涌动，像是在无声地对抗。
森川银一直没说话。
她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的牛奶，观察着两个人。
她叫研磨过来，只是想吸一下另外一只猫，确实没想到他会过来这么快，毕竟黑尾一直想瞒着别人。但真的被看到了，银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先是看了看黑尾铁朗现在的神情。
当宠物这件事对他来说这么难以启齿吗？
她又看了一眼貌似在闹别扭的研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排斥别的猫。难道宠物系统还有唯一性？可黑尾也没有这个表现啊。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个少年对峙般站着，然而他们的目光和注意力，其实都在有意无意地飘向这个房间的气流中心，一旁坐着、处变不惊的森川银。
她才是掌握生死大权的那个人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情绪波澜的森川银突兀地变了脸色，显示出一副诧异中带着失望的神情。
怎么了？
站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只有玩家能看到，那迟迟不动、像是出bug一样卡住了的宠物系统，万年不变的“检定中”，突然像清醒过来一样，啪啪弹出了两条红色的信息。
“检定未通过。”
银清微微张口，看着这五个字，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
原来这个系统并不能契约人类吗？
所以她这几个月来，所做的都是无用功，而那边那两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玩家的心情变坏，一下子没了做任何事的性质。她站起来，看着眼前两个少年，同样瞬间失去了兴趣。
她一下子冷淡下来的态度是那么明显，不认识她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何况两个和她一起长大，对银再了解不过的人。
“研磨，小黑。”森川银看了看两个人，语调平静，却让人有种世界末日到来之前的恐惧感，对于她即将说出的话——
“无论是谁也好，我们之前附加的那层关系，就这么同时结束吧。很显然你们不能成为我的所有物，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对待你们了。”
——被抛弃了。
无论是黑尾铁朗还是孤爪研磨，此刻心里浮现的都是这样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
黑尾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吗？原本仅对他一人的残酷审判，现在竟然也包括了研磨？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他却并没有好过多少。
他看了一眼研磨，后者看起来木木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突然变得深奥到无法理解。
研磨知道少女突然改变的态度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他想不出，也无暇想，此时此刻像是有一根针在不断刺痛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把想要的东西给予，又这么一句话轻易收回？
两个人同时失去了表情。
尚且稚嫩的少年，都被一股巨大的茫然和疼痛攫住了身体，甚至一动不能动，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少女冷淡的背影走出了休息室，一次也没有回头。
没有了少女所在的房间，好像温度骤降，只剩下两个在暴风雪中失去方向的人，没了说话的力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森川银也很苦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才般的契约人类当宠物的小点子先放一放，现在一想到这个失败的尝试，玩家甚至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但银目前关心的是职业线上突然刷新出来的事件。
因为那日签售会她并没有真身出场，而是选择了蒙面，对这种举动，最开始的评价也还好，只不过是在她怪异的形象上又加一笔，然而后面竟然渐渐兴起了一种别的声音。
有些人说，那场签售会上蒙面出场的根本不是天下老师本人，而是出版社找来的替身演员，证据就是ta有内部消息，这场签售会并不是天下老师本人所同意的，而是出版社半胁迫半强制老师参加的。
生性孤僻的天下老师，本来只想和读者保持距离，却被逼参加签售会，一定受到了很大压力和刺激，甚至有可能罢笔。出版社却完全不顾老师的感受，即使本人不想参加，也找了一个蒙面傀儡来代替。
而且按照这种说法，在签售会现场，被表达着喜爱和尊敬的，根本不是应该收到的本尊，而是一个毫无建树的冒领者。
一想到这一点，曾经还能理性分析的读者粉丝，逐渐被情绪裹挟，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开始炎上编辑部，要求他们向天下老师道歉——这样一种态势。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容易取信于人。
银郁闷的点在于，自己辛辛苦苦耗费体力值参加的签售，怎么就成了替身了？！
这事件是怎么刷出来的？
然而玩家冷静下来理了一下，发现这件事根源还是在出版社。
大概是因为当时出版社擅自做主定下的条件，前置没有解决，后续就会在游戏里发酵。
编辑小姐紧急联系了银，让她暂时不要发声，她们正在商量处理的对策，透露出的意思还是倾向于和稀泥，同时维持出版社和银的面子。
但是玩家想了想，拒绝了。
“不，我要发推。”
“——发完了。”
玩家的手速就是这么快。
银用天下一的账号解释了“非替身，是本人，每个人的心意都有收到”和暗示了“出版社的确和我有矛盾”这两件事。
“……天下老师，哎。”藤野小姐叹了口气，“不愧是你呢。”
“——不过说实话，这样也蛮解气的。”随后，她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噗。”森川银在电话里笑出来，“谢谢。”
藤野小姐的人设果然还是蛮可爱的。
“替身说”被本人论证破灭（当然还有些人依旧阴谋论），事情变成了漫画家和出版社之间的矛盾。
大概和主控现在的的幸运值也有关系，在她发了那个推之后，也有一些漫画界的前辈发表意见，表示支持她，天下一是个很有灵气也很有潜力，性格很好的孩子。
编辑部那边的表态还是倾向于中立，争取两边不得罪。然而这样的表态也暗示了一定的信息，起码天下老师说的他们并没有否定。
粉丝懂了，开始炎上出版社。
过不了多久，出版社的负责人就出来道歉，说不该未考虑到当事人意见云云，和天下老师的合约也就此中止，不需要银赔偿违约金。目测是销量黑马的《那一天》的代理权，就这么从这家出版社永久流失，又成了一条无主大鱼，不得不说让业内原本眼红的其他出版商开始暗地庆祝。
这么一来，除了那家出版社闹得里外不是人，多了一条丑闻之外，最后这件事竟然解决得还不错。
银得到了一个藤野小姐推荐的代理人的联系方式，专门负责打理这种漫画家、作者和出版商中间接洽问题。
粉丝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遂罢休。经过了这么一件事，反而让银的粉丝群体更加牢固，颇有种共同对抗过外敌所以联合起来的感觉。
在粉丝们的口中，天下老师的人设已经变成了年龄很小（签售会现场看身高、声音推断）、才华惊人的同时性格电波系还有点迟钝、但是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人设。
……怎么说呢，这其中的萌点到底是怎么让那群人变成那么狂热的存在的？看漫画也就算了，为什么会对作者有社会现象级别的个人崇拜？即使是森川银本人来了，都得说这是个费解的问题。
然而这时候的银已经不怎么关心这个事件带来的后续影响了。对玩家来说，知道自己成就和声望上涨就够了。
现在的银，正远在群马县的一家温泉旅馆享受着温泉和美丽景色。
起因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们的共同邀请：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