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是在体育馆的角落看到那个女孩的。
看起来年龄和他差不多大，安静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既不看别人，也不看赛场。
不是来训练的，也不像是等人，来体育馆看书……
真是个怪人。
然而不小心把球砸到人家脸上的人是他。
鼻血缓缓滑下一道红色的细线，在女孩苍白的脸上分外鲜明，甚至显得有些惊心了。她淡色的唇瓣平静地抿起，没有一丝恼怒或者吃痛，好像被砸的人不是她一样事不关己。
“啊，体力一下子就减了五。”她抬起头，看向影山飞雄，“不愧是可攻略角色。”
红色的血花啪嗒一声，洇湿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文字。那苍白的纸页上被红色浸透的样子，正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女孩用姐姐递过来的纸巾按压着，吸掉了一些血液（“哎那是用来让你堵鼻子的啊！”），然后就这么夹着纸巾合上了书，影山飞雄看到了封面：《排球发展一百年》。
“没关系，体力值没有往下掉了，所以不会再流血了。”
真是个怪人啊！！说着话的你被姐姐胡乱擦得满脸血迹，看起来更恐怖了好不好！！
“是我太落伍了听不懂现在的孩子说话了吗？”爷爷说，“不管怎么说，飞雄，你去送她到体育馆里的医务室看看吧。”
其实影山也很想说，他也听不懂这位说话，这是什么游戏狂人带入现实走火入魔吗？所谓的宅系？
虽然这么想了，他还是老老实实陪着这个女孩去了医务室，一路上两个人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女孩捂着鼻子，影山闷声闷气：
“对不起。”
预想中的回应大概是“没关系”或者是一些指责、发火也好，怎么样都比她随即的回应更加正常。
“嗯，想要补偿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影山飞雄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和日向翔阳刚开始认识森川银的时候的心情，达到了微妙的同步。
他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副自来熟的语气，并不是热情地套近乎，而是自然而然地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回忆，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坦然自若地对他提出要求？
影山飞雄下意识的接话，只是出于惊愕的反问，却好像被对方理解成了默许之后的进一步询问。
“做我男朋友吧，飞雄。”
“啥——？？”
“原来耳朵不太好吗，是缺憾系的设定？我是说，做我——”
“等下我听到了，不用再重复了！！”
影山耳朵嗡嗡的，血液涌上大脑，人生第一次被女生告白——姑且算是告白吧，竟然发生在这种场合？？
并不安静的体育馆走廊，隐约传来的人群喧闹声和运动撞击的通通声，而对方用血染透的纸巾捂着鼻子，遗憾地叹口气，说：
“好感度没增加，果然不能走捷径么。”
在攻略对象a的好感度停留在69很久不动之后，银清决定到处转转地图，看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体力一直加不上去，基数低的话，消耗得也快，平时维持活动和体育锻炼就已经用得很多，不知道还能怎么加，银清也就基本不再指望这方面有提升了。
智力点倒是一直稳步上涨，而幸运值在银清坚持不懈地做日常任务，完成帮鸟雀筑巢、清扫校园垃圾、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琐碎支线后，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银清在体育馆很快遇到了第二个攻略对象，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帮助。
第二个可攻略的人物叫影山飞雄，长得还不错，和日向翔阳是不同的类型。银清回想起这个游戏的卖肉封面，好像这位影山君就占据了美美的一角，身材还不错的样子。
当然，现在还是个小学生的他还看不出来，只有一张可爱的脸蛋，稍显僵硬阴暗，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糟了，这种类型的角色……乙女游戏玩得不多的银清好像没什么攻略这种类型角色的经验可以参考。
摔，乙女游戏为什么要我费心去攻略别人啊，难道不应该他们统统上来讨好我才对吗！
银清试探着让自己的主控打了个直球，而直接提出交往请求后，原本10点的好感值立刻下降到了8点，可谓是立竿见影……然后又缓缓上升到了9点，好像纠结了一下似的。
总的来说，还是下降了。
银清开始老老实实走搭话培养感情路线。因为是排球主题的游戏，她在书店地图买了一些排球相关的书，把自己的排球知识点点亮之后，就用这个来抛出话题。
“你刚刚打球打得不对。”
“哈？”
“我说，你刚刚……”
“我耳朵没问题！！怎么，你很懂排球吗，要来和我打一场？”
“排球不能两个人打吧……”
“加上其他人，二对二。”
“不打。我体力值现在很低。”
“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那个托球的时机，你应该再晚点托球给你朋友的。”
“……”
“还有，其实你跳起来的时候稍微朝左偏15度，扣球会更准一些。”
“……”
“还有，你可以稍微观察一下别人再托球，那个主攻接你的球有点吃力。”
“那又不是我的问题！”
一番搭话后，好感度依然没上涨，银清苦手了。
从医务室出去，两个人又回到体育馆场地。她决定带着书先回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喂……刚刚说的动作，你来做一遍给我看看？”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森川银。”
“我管你叫什……好吧，森川。”在爷爷的瞪视下，影山飞雄改了口，那双上扬的凤眼却依旧不服输地睁大，盯住面前一脸平静无波的女孩。
而她把手里的书放下，上前，确确实实给影山演示了一个，教科书一般标准的扣球。
拿球的手势、跳起的姿势、扣球的角度……虽然一瞬间说不上来太多具体的细节，但她的动作能让人感到一种由衷的和谐。
银清看到，攻略对象b的好感度，上升了。
从那天以后，影山飞雄经常能在体育馆看到森川银。
她一般都抱着一本书，以一种和体育馆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样子，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对他练习排球的过程指指点点。
而最气人的是，偏偏她说的，总能得到爷爷的肯定。
那天回去后影山才想起来，为什么“森川银”这个名字这么耳熟。这不是同学里偶尔会提到的，同地区的那位有名的“天才儿童”吗？
据说因为智商太高，经常会在学校里有一些怪异的行为，特立独行，但无论什么考试都能拿到全科满分的“奇迹”，一点失误都不会有，因此在同龄人里面小有名气。不过因为她没有朋友，所以本人大概不知道这一点。
就连只关心排球的影山都隐约听过她的名字，但当时并没有在意，所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现在见到了本人之后，才明白，传言不可尽信。
她本人比传言还可怕！
“飞雄传给队友a的话，有782的几率突破对方拦网，传给队友b的话只有10，所以你又打错了。”
“关你什么事！还有不要叫我名字！”
“好吧，生气山。”
“什么鬼，我叫影山！”
“嗯嗯，黑脸山。”
……
虽然有可能是重名的情况，但这种自说自话的作风、时不时冒出来的听不懂的奇怪用词、还有那种令人火大的骄傲态度，绝对是那个传言里讨人厌的“天才儿童”没错了。
但是，即便是影山飞雄也没法否认，她是真正的天才。
她的体质和身高都不属于适合打排球的类型，甚至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可森川银的大脑和双眼却是最可怕的利器。她像个精密的仪器一样扫射着这个18x9的小小天地，她可以给每一道球的运动轨迹写上一个函数，转换成密密麻麻的数字坐标，然后站在一旁，冷酷地下达着“指令”。
森川银给人一种感觉，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取得胜利。
把人类当作棋子、球场当作棋盘，她是高高在上的棋手。
让人望而生畏的头脑。
这也是影山讨厌森川银的理由之一。
那种态度算什么？她以为排球是她要解的数学题吗？
然而爷爷却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像森川这样的孩子，可能几百年都不会遇到一个，她能看出来的问题，有时候连他这个打了几十年排球的人都没注意到。
“飞雄，你没察觉到，森川那孩子一直在帮你吗？”
“有时候，也可以适当听听别人的话啊。”
“谁要她帮了，烦死了！”影山回嘴道，却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到了背后站着的安静的女孩。
依旧抱着一本书，一副和体育场格格不入的样子。
影山猛地闭上了嘴，紧紧抿起嘴唇，二人对视了。
他看到女孩黑色的眼中，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神情，好像埋藏着无数的话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就是这么看了影山一眼，然后，影山飞雄眼睁睁看着森川银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球场。
这是这个暑假发生的事情。从那一天之后，影山飞雄再也没在体育馆见到过森川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