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年氏
福晋彻底放手了内务上的管控交由芙蓉全权处理去安心养病，芙蓉处事一向公允是以府中的格格侍妾们倒也服她，倒是让她过了一段难得的安生日子。过了正月，德妃便提及两个孙女的事情，芙蓉虽有不舍但也是能帮两个孩子收拾好行李送她们入宫尽孝，往好处想想宫里的师傅比宫外的强多了，能的名师教导也是福气。
只是进宫一趟德妃还给她引荐了去年大选后留在宫里的姑娘，不多，就三个，打头进来的是乌雅家的女孩正黄旗下乌雅宁馨，第二个是刚刚抬进镶黄旗汉军旗下的年氏小蝶，第三个是满军旗正白旗下家父身居从三品都转盐运使西林觉罗氏嘎鲁玳，都是顶顶鲜靓貌美的女子，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八岁，最小的不过十四。芙蓉明白德妃是个什么意思，用德妃的话来说，府里去年接连不断的没了三两个格格如今在胤禛身边侍候的还算年轻女子也就武氏和宋氏，她们这些生养了孩子就更是昨日黄花了——但说到底她也只能回去问问福晋和胤禛的意思不能擅作主张。但芙蓉心里琢磨着，胤禛会选年氏的可能性更大。
汉军旗包衣抬上来的新贵，根基尚浅，既有些皇恩在身但也不算招人眼，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世，女儿家生的体态如弱柳扶风样貌又是那般的天生丽质，又透着带着一股书卷气——是胤禛喜欢的样式。
她如今也是二十好几快三十岁的人了，膝下养着二子二女，说实话她没必要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挣——坐在出宫的轿子里，芙蓉却无法欺骗自己，她不开心，就算怎么劝也不会高兴起来。可她也明白，胤禛是的说一不二严于律己的主儿，自己若是在这上面使手段也就离失宠不远了。可若是让她去迎接新人入府她也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轿子落在二门那儿，芙蓉才算是想明白了。
芙蓉换了身家常衣裳去见福晋，两个之间架着一扇绣着水墨画的透纱屏风，难得的，她从福晋这里看到了这样素气的东西，芙蓉诧异了一瞬便收敛好了神色。
乌拉那拉氏依旧没有见她，董嬷嬷扶她坐起身，倚靠着软枕听她说宫里的事儿。
“若论家世，我自然是中意西林觉罗氏的。”乌拉那拉氏声音里透着虚弱与无力，但依旧是那样理智冷淡“但盐政自来是民生国本之关键，便是额娘有意帮扶但主子爷也不会选。”
“那乌雅家的小姐可好？”芙蓉问道“虽是旁枝，但其父身居正六品，是大理寺左寺丞，家中嫡幼女，品貌皆是上佳。”
“嫡幼女。”乌拉那拉氏思索了片刻“不妥，乌雅氏是额娘的母族，早些年祖父、阿玛都担任过内务府总管，大理寺乃政法之地，三叔虽早些年因敏妃百日热孝未过剃头一事被阿玛厌弃，但这些年也缓过劲来，不会愿意看见有人染指刑部的可能。”
“那就只剩年家的姑娘了。”芙蓉说道“朝中新贵，炙手可热。”
“我知道。”乌拉那拉氏说道“年家的根基在京中尚浅，父兄在前朝再怎么得力也不能插手后院女人之间的事情。”
芙蓉对乌拉那拉氏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她的最后一搏——女为母者强，为了大阿哥，乌拉那拉氏一定会尽可能的给他争取保障。
芙蓉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年氏的女儿进府，只要自己稳得住，那怕她的阿玛兄弟再怎么有本事自己身为雍郡王府第一侧福晋的地位也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这些年来，芙蓉自觉自己并不是以色事人的女人，也从未行过媚上之举，且胤禛对自己的情谊……芙蓉虽不敢赌但自信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许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乌拉那拉氏在屏风后面发出无奈的笑声“你还真是淡定，就不怕被人夺了爷对你的宠爱？”她自问自答道“也对，你膝下四个孩子，三个亲生的，两对女儿女两个‘好’字，手掌中馈，府中无人对你不服，你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福晋言重了。”芙蓉说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孩子们还小，没有一处敢疏忽。”
“呵。”
回答芙蓉的只是这声凄冷中带着讥讽的冷笑，芙蓉枯坐了一刻钟后终于等到乌拉那拉氏让她回去的信儿。
从福瑞院出来，芙蓉明显感觉到这里较之以往清冷的许多，她问红梅“大格格可好？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大格格一切都好，前几日还抄了几卷经书，说这几日要在小佛堂诵经，以表诚心。”红梅还是那样的不吭不卑，她这样的态度反叫芙蓉安心了许多“多谢。还要劳你帮我带句话给大格格。”
“侧福晋客气了，您请讲。”
“弘昀说好些日子没见到大姐姐了甚是想念，前些日子得了盆瑶台金盏，想着大姐姐喜欢，问何时有空想亲自与她送去。”芙蓉把弘昀的原话告知红梅。
“奴婢一定带到。”
芙蓉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这里。
德妃的安排胤禛也是知道的，芙蓉做好了准备，时隔半年后，在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四那日，年氏以侧福晋的身份入府——但出乎意料的是，福晋把她安排到了西边新建的挽春园里，虽与胤禛其它妾室若聚集的地方离的远了些但的的确确是个好地方，单是景色就能称作府中一绝。
旁人也许还会羡慕年氏，但芙蓉却觉得以胤禛的性子以后每次去找年氏的时候都要路过静心堂或红花馆，再好的兴致都会打上折扣。
只是——
芙蓉悠悠叹了口气，胤禛留宿挽春园两日了，今儿还会去吗？正当她想着，知礼喜笑颜开的从外面进来“主儿，爷正往咱们东院来。”
“知道了。”芙蓉抿了抿嘴唇，不知是喜是悲“一切照旧便是。”
“嗻。”知礼收敛了神色，默默下去吩咐，顺意扶着她坐在妆奁前问道“奴婢瞅着主儿怎么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芙蓉笑了笑“梳妆吧。”她从首饰盒里拿出她最爱的荣花簪子，看着鹅黄色的花瓣略微怔忡了一会儿换了支白玉做的华胜。
华胜往制作较之其它首饰更为精细，而且用料都比较昂贵，使佩戴者更显端庄大气，宫中高位者多有佩戴者，一来彰显身份，二来也能突出气质。
芙蓉也是头一次用这种东西，加上配套的首饰单在头上的就走一共□□件。
“还是算了吧。”芙蓉感受着头顶上的重物忍不住皱眉“这也太沉了些。”
“多好看呀，您往日只爱用珠花钿子这样的小物件，这些东西都搁置了好久。”葡萄惋惜的说道。她跟着梳头娘子学了这门手艺，可惜芙蓉不爱做浓妆，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芙蓉笑了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恰好顺意进来便问道“你觉得呢？”
“好看。”胤禛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芙蓉吓了一跳，嗔怪道“净吓人。”
胤禛笑了笑“难得见你做这样庄重的打扮，明儿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就不能换个打扮了？”芙蓉轻哼道“大珠儿都十岁了，我这做额娘的那有不老的道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酸味“重是新鲜些的好。”
胤禛抿着嘴看她，芙蓉见他不说话怪没意思的，扭过身子想要卸了钗环“嗐，年岁摆在这里，我哪里比得上人家。”发髻拆了一半，芙蓉不安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噗嗤”笑出了声“你这是吃醋了罢。”
芙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胤禛上前两步搂住了她的脖颈，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你吃醋的样子比这副打扮还好看。”
“爷！”芙蓉挣不来男人的臂膀，臊的满脸通红“羞死人了，那有你这样作弄人的？”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笑，芙蓉的脸颊‘澎’地红了个透。
他心里是有她的吧？
芙蓉略有些不安的心多少感到一丝丝安定，她打十六岁被安排到胤禛身边侍候如今已有一十二年，这些年来虽不是夫妻但应该也称得上相濡以沫。看着来给她请安的年氏，芙蓉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想到胤禛给予她的信任不觉间底气又足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芙蓉身边的丫鬟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自觉的扶着年氏起来“你我同为侧福晋，身份位置都是一样的。眼下福晋姐姐身子不甚爽利得需静养，我不过是得其信重勉强管着内务罢了。”
“姐姐子嗣丰腴，深得爷爱的重。妹妹初来乍到，想着若是有幸能聆听姐姐一二教诲，也不虚伺候爷这一回。”年氏思量着话语，小心翼翼的说道。就凭她膝下的子嗣便不可小视，更何况她还比自己早入府十多年……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芙蓉，似乎能从那张脸上看出芙蓉荣宠至今的秘密。入宫前，家里便有意向将她送入皇子府中侍奉，虽然阿玛更看好八爷，但二哥更倾向四爷，两人一番商量后，又有母亲和嫂嫂私下打听了各自府邸后院里的情形——比起如悍妇般的八福晋，四爷的后院似乎更能让她占据一席之地。
“……教诲二字我当不得，你只需牢记前几日你去敬茶时福晋所言便是了。”芙蓉的话打断了年氏的思绪“平日里若是无聊了，逛逛园子也好、约京中相熟的姐妹去外面吃吃茶跑马也好，只要不出大褶子福晋姐姐是不会生气的。”
“福晋对姐妹们很好。”年氏勉强笑了笑，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家里的人希望她能成为皇妃为家族兴旺添砖加瓦，而她自己却希望那个男人能对她宠爱又加——是了，打从第一眼起，她就对胤禛动了心意。身为皇子，身上的气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大选前她曾更着母亲进宫请过几次安，从惠妃主子到几位嫔她都见过，也清楚自己是块招人待见的香馍馍，可她偏偏在德主子那儿对四爷的背影着了迷，看着他对两个女儿说话时的细心仔细，心里想着若自己的未来的夫君有他一半儿的温柔她就知足了（弥天大雾！四四对女儿和对老婆和小老婆们是两回事！），到不是说更年轻力壮的八爷不好，而是八爷待人接物具是如沐春风的做派让年氏心里不舒服（老八就是个中央空调！不管真假反正不分男女敌我）。
芙蓉也回以微笑，她多少能明白年氏的心思，进府的女人无论是格格还是侍妾都想得到这栋府邸的男主人的宠爱，以年氏的家世和容貌想要独宠无可厚非——可这份宠爱芙蓉却不打算分给任何人。
“额娘。”
门外传来软软糯糯的呼唤声，六阿哥扶着门慢悠悠的走进来，看见芙蓉眼前一亮撒开手就跑了过来。
“额娘！”
芙蓉被这只小肉球儿撞了个满怀。
“这是去哪儿玩了？”芙蓉抱起弘鼎让他面向年氏“这是你年侧额娘，快请安。”
“年侧额娘安。”弘晏瞪大了眼睛看着年氏，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六阿哥可真俊。”年氏夸赞道“这眉眼真像是和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芙蓉微笑，那帕子给弘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年氏见状也识趣的告辞离去了，回去的路上，她又遇到了结伴而行的大阿哥和二阿哥，双方客气的见了礼便分开，可年氏止不住的去想——大阿哥居嫡居长未来必是府中的世子；二阿哥生母已逝，林佳侧福晋虽是他养母膝下子嗣众多未必肯为他尽心谋划；三阿哥心性虽天真醇厚且年纪还小于读书上不见本事，生母苏氏出身包衣，家族没什么助力，未来也难有什么前景；四阿哥生母已逝，养母海佳氏身体病弱又不得宠是万万比不上二阿哥的，还有五阿哥，耿家虽然不显可架不住有钱……年氏想了一圈儿，思虑着自己能否先从耿氏和五阿哥入手，只有融入了这个后院站稳了脚跟儿她才有机会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