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找人
“严如风，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个时代，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你记着，你要是再敢动赵缪一根手指头，我都会让你……”叶至臻说到自己竟然笑了，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之色，他很老实坦率继续说道，“我还真没用过这么中二的话去威胁别人。”
叶至臻笑意盈盈的凑近了一些，一字一句，犹如恶魔在严如风耳边低语：“总之，我不介意为了她变成恶魔。”
叶至臻没有说他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他只是说不介意自己变成恶魔。
不介意变成一个没有底线的恶魔。
轻飘飘的威胁，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藏着最坚决的意志。
严如风仰头，回道：“威胁的话我听过千遍万遍，只有叶总威胁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有意思。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是马斯余，她是苗露，那我们之间便不会你死我活的死局。”
“最好。”
叶至臻转身，跟上了赵缪。
等两人走远了，严如风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光顾着打嘴仗去了，怎么忘了让他们临走之前给自己松绑啊！
还有这满屋的狼藉，只怕他是解释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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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至臻和赵缪直接坐电梯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
在电梯里，叶至臻便将西服脱下来给赵缪披上。
赵缪没有拒绝。
实在是她那条裙子在刚才剧烈的打斗过程中牺牲了，到处都是割开的口子，特别下面还撕开了一条大缝，一直开到了大腿根部。
赵缪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叶至臻却一言不发。
赵缪倒是自觉，打开副驾驶位便自己钻了进去。
下午四五点钟，这个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关在一个叫“工位”的地方，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大太阳地下务工。
这个时间点人很少。
太阳却有些恶毒。
见赵缪上车之后便郁郁寡欢，坐在后面只顾看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叶至臻也明显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低气压。
很快，叶至臻将车子随意停在路边，自己下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支冰淇淋，他打开车门，递到赵缪手里，只说了一句：“快吃，别融了。”
说罢他又坐回了驾驶位，一言不发的开车。
赵缪手里捧着冰冷冷的冰淇淋，看着那一颗颗五颜六色的滚圆冰淇淋球，好像心情也被治愈了一点。
果然食物长得好看，心情也会变得好。
赵缪拿小勺子挖了一小坨，放进嘴里，冰冷冷又甜滋滋的，融化的瞬间，仿佛整个夏天都过去了。
赵缪感慨道：“要是我真的回去大魏了，一定会想念这里的美食。”
就只是美食吗？
叶至臻眼皮低垂，落在前挡风玻璃的阳光上，那里好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样。
他想起先前房间里赵缪那句“我一定要回去的。”
她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眼睛里只有一片决绝的坚定。
他知道，她一定要回去。
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明明严如风都说了，赵缪在大魏过得并不好，被全世界追杀朝不保夕的日子，能有什么好？
赵缪有很多秘密，就算是他，也问不出来。
他叶至臻也不愿意去刨根到底的问。
可是为什么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掏空了一样。
叶至臻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回了家。
赵缪率先进屋，一进屋就开始甩掉鞋子，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她非常熟练的把屋子里的空调全都打开，随后像是狗一样，直接就趴在客厅的地上。
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形象。
在大魏执行任务的时候，赵缪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树上、山洞、坟场她都睡过。
赵缪将整个身体紧贴着冰冷冷的地面，吹着空调发出的冷风，很是舒服享受的发出了一身呻吟。
扭头看见叶至臻在门口，将她到处乱扔的鞋子依次放进鞋柜里。
不知怎么的，赵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脑子里鬼使神差一般想起了那一晚他拿拖把拖她留
在地上的姨妈血。
还有每次吹完头发后，他蹲在地上将她掉下来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
以及每次她乱丢鞋子后，他又全部依次放回鞋柜里。
平心而论，叶至臻好像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赵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玄关处，“我来吧。”
叶至臻抬头看她一眼，只吩咐了一句，“去洗澡。顺便把这件裙子换了。”
对哦，怪不得刚才她只能走小碎步，憋得她十分难受。
她很听话的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外面烈阳无比，照得院子里的花草都无精打采，屋内冷气十足，像是冰窟窿一样，赵缪顿时觉得整个毛孔都舒畅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挺好的。
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叶至臻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摊开的医药箱，见她出来，叶至臻便冲她招手，“过来。”
赵缪坐了过去。
叶至臻抓住她的两只手来回检查，眉头紧皱一片，眼底隐有寒意，“不是说自己很能打吗，怎么有这么多伤？”
赵缪觉得他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双手如此滚烫，仿佛比外面的三伏天还要热。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异样。
她立马抽了回来，笑眯眯道：“行走江湖的，身上多少带点伤。再说，严如风可比我惨多了。五根手指要去接骨，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叶至臻却又固执的抓过她的手，语气十分严厉道：“别动，我给你上点药。”
叶至臻抓着她的手，拿碘伏喷了几下。
她身上伤得不重，大多是很浅的刀伤，但是全身都是。看着血淋淋的一片，倒是叫人害怕。
见叶至臻沉着脸一言不发，赵缪连忙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叶至臻瞪着她，“这叫小伤？！”
“本来就是嘛。”赵缪小声嘀咕，“一没大出血，二没见骨头，三不是要害部位，算什么伤嘛。”
叶至臻闻言一愣，抬头看她，“你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受过很多伤吗？”
赵缪笑，似乎在笑他这话的天真，“我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整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许上一刻我还能吃饭杀人，下一刻就不知死在那里了。说是天下第一刺客，其实不过是把被人驱使的刀而已。刀要是钝了慢了，不止是我，就连我全家…”
说到这里，赵缪突然轻轻笑了，似反应过来什么，“还好我全家早就死绝了，他们要杀也杀不着……”
“他们……”叶至臻敏锐捕捉了这个词，“哪个他们？”
“就是仇家呗。我杀了别人，别人的亲人自然想要报仇，一旦手上沾了血，就只能陷入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的命运之中。雪球越滚越大，等我回头看时，我的手上早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命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
“想过吧。但是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只是软弱者的幻觉而已。”
叶至臻觉得赵缪身上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用碘酒细心擦了她每一个伤口，又剪开一段棉布，很小心的处理着她的伤口。
他一边处理她的伤口，一边语气淡淡，随意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如果我…求你留下呢。”
赵缪身子微微一僵，她的眼神呆滞了几秒后，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叶至臻。
她并没有重复他的问句。
她清楚的听到了那句话。
“从此以后，留在这里，用苗露的身份活下去，或者……以叶至臻女人的身份活下去。”
叶至臻继续说着，他声音如水，浅淡之中仿佛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他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用纱布将她伤口一圈一圈缠起来。
所以她看不见他说这话的表情。
她赵缪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一个男人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仿佛大魏朝所有的男人，要么盼着她死，要么怕她如洪水猛兽。
她其实很理解这些男人。
她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有什么资本让别人喜欢。
世人都娇弱无害的莲花，谁会喜欢剧毒无比的曼陀罗？
她不信佛，自然也不相信什么罪孽转世之说。她只是分得清是非善恶，看得清人心而已。
她也不是对杀的人无动于衷。
她不是心冷如铁。
只是…不知怎的……就走到那一步去了。
赵缪沉默许久，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轻柔的对待自己伤口，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温柔，她似乎有些沉沦。
曾经对赵缪这个身份有多嫌恶，那么对现在这个苗露的身份便有多向往。
可是她……终究有她的事情要做。
“叶至臻，我只会是赵缪。”
叶至臻的手顿了一下。
无需多言，赵缪只会是赵缪。
她终将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叶至臻眸光低垂，一双眼睛神幽明亮，此刻却无法看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终于等了许久，叶至臻放开她的手，抬眸之间眼底水波潋滟，仿佛刚才那些对话不曾发生过，他只是笑着对她道：“好了，这几日伤口不要沾水。”
“…谢谢。”似乎除了这句话，也无话可说。
“还去学校吗？”
“明天就走。”
“课程跟得上吗？”
赵缪摇头，“简直是天书。”
“若实在跟不上就放弃吧。这个世界跟你们大魏不同，你的专业又是偏数学，没有十几年的学习基础是跟不上的。”
“好，我知道了。”
“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叶至臻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碘伏，很自然的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赵缪微微吃惊，“你会做饭？”
在大魏朝除了伙夫，可是找不到几个会做饭的男人。
赵缪经常想，这个世界的姑娘们可真是幸福。
“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你看会电视。”叶至臻这样说着，将医药箱装好，放回原位，随后挽起衣袖，兀自去了厨房。
叶至臻双手撑着厨房台面，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听着外面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音，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他现在很确认自己的心。
他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赵缪。
而是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下来，喜欢到一想到她会离开就恨不得用砖头将她打晕绑起来。
原来，情是这样一种会让人变得无比小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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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缪没有直接回学校。
她现在已经基本放弃学习了。
去学校也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事情。
更何况苗露父母对她非常好，只关心她的情绪状态，丝毫不担心她的学习成绩。
苗父还说，大不了就不学习，没有文凭他就养苗露一辈子。
赵缪有时候觉得，也许做苗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
她始终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赵缪现在已经能适应穿短袖短裤了，只要穿过第一次，赵缪就再不觉得难为情。
第二天，她就穿着一身短款的运动服上山了。
其实她自认满身杀戮，与佛法无缘，可是也许是到了绝境之地，若没有了其他办法，信佛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赵缪决定最后赌一次。
她又去了上次叶至臻带她去的那座庙。
只是这一次，她是独自前来。
果然一进寺庙大门，就看见可乐那小子搬一张课桌椅，坐在树下写作业。
赵缪想起被他支配着九九乘法表的恐惧，于是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绕开可乐，径直往大师房间里去。
大师果然在屋里。
他窗户大开着，电风扇吹得呼啦啦响。他将腿放在桌上，悠闲的翘着，旁边放着一杯加满冰块的奶茶，手里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至于赵缪为什么知道他在打游戏，那是因为这老和尚跟周凝星一个德行，打游戏的时候都在疯狂骂人。
“我靠，你个菜鸡，怎么打的，你是千里送人头吗，菜鸡！”
“啊呸，右边右边…右边啊！！！”
赵缪真是一点没看出来这老和尚身上有任何一点得道高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