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把他忘了。
没有尸体,从某非非国战乱区送回来的,只有一个在简单不过的骨灰盒,骨灰盒里装着少量的骨灰,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本人的骨灰。
幸存的医护人员和家属抱在一起,紧紧相拥,感受着劫后重生的喜悦。
快一周了,邢路野难过,无法接受,但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直到他颤抖着手接过医院送过来的骨灰盒,那是……他的孩子。
虽然不信,可接过骨灰盒的那一刻,邢路野还是掉了两滴眼泪……
皇帝的胳膊再长也有伸不到的地方,事情发生在国外,一个瞬息万变的地方,调查起来并不容易,转眼又是一周,一无所获。
邢俞舟下葬的那天是个在平常不过的艳阳天,在上京,作为邢俞舟的女朋友,徐未晞并没有参与,只是躲在暗处,默默看完了全部。
她在暗处,见到了红着眼的邢御衍,也见到了他的那些朋友,沈诀,任西川,当然了,大多数的人他都不认识……
中途,沈诀敏锐的回了下头,他看见了,但他什么也没说,邢俞舟所有的亲人都自顾不暇,这会,除了他们几个,也没有人认识她,更没有人回去安慰她。
或许她并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忘了他,忘了他,然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有伤心的权利,可逝者已矣,每个人不应该活在过去,沈诀并不认同徐未晞偷偷从正阳到上京来看邢俞舟的行为。
那天的太阳太过刺眼,徐未晞从花店买的鲜花都被晒得焉了吧唧的,地面滚烫到可以生摊鸡蛋,她看着墓碑上年轻的照片,伸手轻抚。
邢俞舟正笑着,即便那笑病不是对徐未晞笑的,她把花放在墓碑前,问:“先生,你再笑什么?”
周遭参加葬礼的人都散了,徐未晞带来的那束花放在墓碑前数不尽的花束中并不显眼。
墓碑上刻着他的生卒年,爱子邢俞舟,生于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日,卒卒二零二四年五月……
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哪一天哪一刻逝世的。
只是他才二十八岁,徐未晞微微仰了下头,眼角泛酸,眼泪也有些控制不住,她想,肯定是今天的太阳太过刺眼了,肯定是……
徐未晞在墓碑前坐了快一个下午,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生活里的大小事,她说她涨工资了,她弟弟的腿恢复得很好,已经能站起来了,但是走路还不利索。
说有个男人天天给她送花,送吃的,然后看着墓碑上熟悉的照片,问,你怎么都不说话?她问他还记不记得邢一一,说那个孩子没有在出现过。
黄昏日落,徐未晞起身回去的时候腿脚都麻的,整个身子踉跄着往后跌了下,最后扶上了一旁邢俞舟才稳住身子。
她质问他:“你怎么都不扶我?”
腿脚发麻,抽筋得厉害,徐未晞扶着墓碑又坐了下去,背靠着背,她偏头看了看天边成群的火烧云,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多希望这个噩耗是假的,而她只是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梦醒时分,他出差回来,风尘仆仆地敲响她家的大门,晞晞也好,未宝也罢,想在听他叫她一声。
是她奢求了。
徐未晞迈着沉重点的步子离开墓园的时候双眼有些发昏,她在路边打了车,说去机场。
司机带了顶鸭舌帽,徐未晞昏沉的脑袋愣没有发现半点不对静,上车不过十来分钟,徐未晞就睡着了。
墓园就在城郊,距离机场并不远,打车也不过二十几分钟的事。
出租车在路上遇到了三辆穷追不舍的保时捷,三辆保时捷连车牌都是连号的,出租车被迫在路边停下,有一身黑的保镖把人从车里抱了下来,然后放到领头的保时捷里。
车辆掉头,往市中心的方向开了过去,最后被停在了二环内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男人从酒店出来,直抵地下停车场,把车上昏睡的人抱了下去,坐着电梯直抵二十三层的商务套房。
两室一厅的设计,徐未晞被放在了主卧的床上。
男人站在床边,沉默了好一会,似自言自语一般,“他就那么好?”
他,自然指的就是邢俞舟。
“都哭成泪人了!”许魏洲还是不理解,他没有办法和她共情,毕竟没有经历,也没有深爱过,感同身受这个词他做不到,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许魏洲去卫生间取了热毛巾,个人擦了下满是泪痕的脸,他动
作并不温柔,甚至说有些粗暴,可徐未晞却连醒来的动作的没有,甚至都没有反抗。
窗帘拉上,许魏洲给人盖上被子,带上门就出去了。
客厅里有人侯着,一身黑的保镖兼助理说,“是陈家。”
陈绍那个老不死的一天天净整一些幺蛾子,眼看着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许魏洲的父亲许儒捏着陈家的经济命脉不肯松手,许魏洲又断了人的后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不要说是陈绍了。
许魏洲听着助理的报告,声音显得过于平凡:“盯紧点。”
一如许儒不了解自家儿子的想法,明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联姻对象,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大的精力?一身黑的助理也不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如果再这样假戏假做的做下去,说不定哪天,他那主子就真的陷进去了。
助理汇报完工作就出去了,许魏洲在处理邮件,陈家未免有点太不识好歹,虽说他算不上多喜欢,但那至少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妻,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这种掉档次的事他们竟然也干的出来?!
许魏洲一时间甚至都不太理解,陈家人这么做意欲何为?他给陈家提的的要求是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这绑架,怕是只会增加人的反抗情绪吧?
他每天送花送吃的捧着,哪容得了他们在背后做那些肮脏的手段,一瞬间,许魏洲又想到了徐未晞在小河城的家人。
陈家人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威胁是在简单不过的方式,可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人,基数太大,他着实有些有心无力呀。
许魏洲忙完去隔壁休息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徐未晞睡得很沉,第二天一早,许魏洲都醒了,她都没有醒。
餐桌上当着还温热的早餐,许魏洲蹙眉不悦,这年头,想和她一起吃了早餐都挺难,和他妹妹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懒猪。
助理在一旁询问:“许总,需要叫徐小姐起来吗?”
许魏洲摇了摇头,“不用,让她睡吧。”
可真难,他只是想和她一起吃顿早餐而已,昨日碰上陈家人不识脸色的绑架她本来就算是个意外,结果这姑娘警觉也是够低!
不过哭了一场,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许魏洲早上胃口一向不好,没吃多少就让人扯了,他九点有一个视频会议,这两年因为许禾阳在正阳上学的原因他正阳城跑的多了,业务在那边也慢慢多了起来。
前段日子,正阳高档小区明苑庄出现墙体破裂,疑似建筑公司偷工减料,调查结果不出意外,当初名苑庄修建的时候的确有部分楼层的确是存在了偷工减料的操作。
楼盘销售中,有的楼层并不吃香,甚至说都不好卖,当初的建筑公司也是偷奸耍滑,以为能够在这里买房的人都不会买偏僻的楼层。
但是偏偏就有人好那一口,东窗事发了,这件事说来也是可大可小,明苑庄都建成十来年了,墙体受各种因素影响,出现细微的小裂缝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说,那个前脚在名苑庄偷工减料,摸奸耍滑的建筑公司又竞标成功了隔壁的高档小区澜庭,那边澜庭的售楼部才刚刚建好就被迫停了工。
澜庭是阳城地产投资的大项目,许魏洲也入了股,是除了阳城地产外的第二大股东,本次会议的目的是重新竞标更换新的建筑团队。
那么大的一个项目,停工的每一秒都是损失,时间长了还会引起业主的不信任等一些其他难以挽回的原因。
会议结束已经说十点半了,屋子里的人还没有醒,许魏洲蹙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出事了,想他妹妹再懒在贪睡也不过睡到十点。
屋内打开,徐未晞按了开关,电子窗帘徐徐向两边开去,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了进来,许魏洲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心口一滞,行动都慢了半拍,心里满是懊恼,早上的时候,他应该进来看一看她的。
许魏洲不知道她出了多少冷汗,只知道她脸色苍白,头发都湿漉了,眼角不知何时有淌下了泪渍,嘴唇干裂,像极了沉在梦魇中无法清醒的人。
救护车姗姗来迟,许魏洲也被吓的出了层冷汗。
她便是意识不清醒,嘴里都在喊着他的名字,邢俞舟,俞舟……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眼下,这明显不是最终要的,医生不怕病人身体有病,更多的,医生怕病人有心病。
许魏洲大概明白,但也不想明白。
想她只是做了噩梦,醒来一切安好。
检查结果了出来了,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是有些缺水,护士给挂了葡萄糖。
医生在一旁问:“你是?”
邢俞舟在业内算是启明星一般的存在,上至四五十岁的教授,下到刚进入这个行业的医学生,或多或少对这个名字都要有点印象。
正因为他太出名了,所以医院但凡有点资历的医生基本没有人不认识他,也知道,她嘴里叫着的,绝对不是他面前的人。
许魏洲没有回答医生的这个问题,只是问:“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不好说,她受了刺激。”
去年十二月,医学界的人都喜闻乐道地说着一个消息:邢医生在有几百上千的医护群里上蹿下跳,三句不离自己的女朋友。
众人虽没有见过其真人,但照片是见了一张又一张,只是才第二年,启明星就陨落了。
邢俞舟的葬礼去了很多同僚,那些见过邢俞舟女朋友照片的同僚都没有在邢医生的葬礼上见过他的女朋友,以为可能是分了,却不想,小姑娘昏了过去……
这得多久,才能从这样的伤痛中走出来。
医生做完记录,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要是他在就好了。”
那个他。自然是指邢俞舟,可是都走了的人,要怎么在?
许魏洲有一瞬间的颓败,他觉得,他这辈子或许都替代不了她心里他的位置。
小护士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年纪轻轻的小护士也是邢俞舟的粉丝,她在医学周刊上看过大名鼎鼎的邢医生发表的论文,没个字她都认识,可和在一起就很难理解。
专业术语很大,她也看得懂,只是整篇文章看下来,出了懵就是佩服。
上京第一人民医院,邢俞舟曾再次进修过,上过半年左右的班,人最后虽然回了正阳,可是曾经一起共事的记忆却历久弥新。
群里有些热闹,有人说,邢医生太热衷于公共事业。
也有人说:邢医生又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来自五湖四海的医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曾经的往事,群里除了去年十二月的热闹,难得活跃了些。
有人问:你们还记得邢医生的女朋友吗?
群里沉默了好一会没有人说话,自然是记得的,他们不仅记得,甚至还能回想起来那天在群里上蹿下跳的邢医生有多高兴。
上京省医心外科·陆丰:那姑娘以后要怎么办?
宁远省医肝胆科·陈思远:重新开始呗!
华城二院妇产科·顾言言:这忘得了吗?
宁远省医肝胆科·陈思远:看感情深不深了,我昨天参加邢医生葬礼的时候就没见到那姑娘,说不定人早把咱邢医生给忘了呢!
上京一院内科·欧阳丹:那姑娘住院了,昏迷快一天了,你们别乱说话。
宁远省医肝胆科·陈思远:怎么是乱说话呢?你有什么证据?
上京一院内科·欧阳丹:我刚从病房出来,邢医生那女朋友,便昏迷了,嘴里都喊着邢医生的名字,忘了,哪里说那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