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王杀驾者，何？
江潭落月复西斜。
给睡着的玄掖好被角，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紧紧攥着的手，赤彘脚步轻落，向洞外走去。
洞外劲风呼啸，有佳人遗世而立，裙裳飘飘，目眺北方。
赤彘依着一株桃树盘膝坐下，身后没了尾巴的新奇感，令他好奇不已。
他不安分地扭了扭屁股，头顶绯色桃花簌簌而落，身后桃树咔吧一声应声而倒。
这是境界突然提升，所带来的后遗症。
月下少女一掌将头上的枝叶轰碎，咬牙切齿。
“你是有什么毛病？”
对于自己这位天使投资人，赤彘不敢得罪，赶忙道歉。
“抱歉，抱歉，劲使大了。”
说罢，赶忙转移话题，好奇道：“你刚刚是在看天尺山吗？”
远处藏于墨色中的天尺山主峰，远远地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孤峰兀立，亦能感受到它巍峨壮丽的一面。
陆玎泠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多计较。
“是，天尺山妖域毗邻人域，其主峰高耸位于两域边界，以往在人域中亦能一窥其雄。”
她话中感叹，没想到从小听着天尺山恐怖故事长大的自己。
有一天也能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它的雄伟，人生真是如幻似梦。
说来，在那些故事中，天尺山主峰不是众多猛妖异禽的聚集之地吗？
白间的陆玎泠因对天尺山耳濡目染下的一贯恐怖印象，根本没敢踏出洞府半步，生怕被某个过路的妖王发现，从而引来大祸。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试探性地走出洞府，甚至于还在洞府周围转悠了几圈，发现天尺山似与传言中有所出入，因而生惑。
听完陆玎泠的疑惑，赤彘咧嘴大笑，开心不已。
“哈哈哈，那些传言都是骗傻子玩的！谁信，谁就是顶顶的憨妖！”
在陆玎泠逐渐变得危险的目光中，赤彘的笑声逐渐微弱，最后化为讪笑。
“这是天尺山的老规矩了，主峰周围方圆五百里范围内，只得居住化形及淬体境的小妖。
那些道行高深的妖都有自己的林场，妖王更是如此，非逢纳贡之时，他们的身影平常难得一见。
不然你以为，你一人族，为何能安稳地在妖域内生存至今？”
赤彘挑了挑眉，带着戏谑。
说起来，咱也算是脱离小妖境界了，该有自己的地盘了，真是美滴很啊。
心中开始盘算着自家林场，该选在哪里的赤彘，没有注意到陆玎泠目中的羞狭和一闪而逝得异彩。
山就是山，没有天生的立场，不会刻意地袒护谁，亦不会刻意地针对谁，它就立在那里，不偏不倚。
而它之所以被人敬畏乃至惧怕，只是因为天地间的生灵，强行用言语将它渲染了一番罢了，其实归根结底，它只是一座山，仅此而已。
一人，一妖，心思各异，一时，默然无言。
月色西移，将他们的影子拉扯得很长，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阴阳分割时，日月交替际。
山林间，数道身影疾驰而过，所带劲风，吹得草叶低伏。
“小妖，为何特地挑在这个时候发难。”
前方闷头赶路的赤彘，回道：“妖族多夜间修行，经过一夜吞吐月华，这时是他们血气最疲软，战斗力最低的时候。还有”
陆玎泠闻言明了，心中对于赤彘的狡诈印象进一步加深了，同时对于赤彘话中的未尽之言，更加好奇，其中还有什么说道吗？
只听，赤彘得意的声音响起。
“还有，请不要叫我小妖，如今我身晋临崖，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妖了！”
“你砸我干甚！”
在赤彘痛呼声中，陆玎泠又扔出一块碎石，反唇相讥：“临崖境而已，妖族虽比人族多过一关化形，但你现在也就跟我纳气境相同，哪来的口气称大妖。”
人族炼气士所修体系，乃大能传承，是为“羽化登仙路，炼气九为极”，共分九重关山，前三重，分别为觅气、纳气、食灵。
所以陆玎泠所言也不无道理，不管是赤彘还是陆玎泠，他们不过是刚刚踏上超脱路的小角色而已。
赤彘嘿嘿一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但还不允许让妖吹吹牛怎的？
陆玎泠心中腹诽不已，目光望向被赤彘背着的玄，心中疑惑。
也不知赤彘是怎么想的，做此等兵凶战危之事，为何将玄也带来了，问这小妖，只知道卖关子。
唉，自己一会儿多看顾一下罢。
心念电转间，前方妖王巢穴已遥遥可望。
巨木之巅，一绿脸尖嘴，身材干瘪的女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一夜的修行。
如潮水般的月华消散后，双臂挥动间传来的剧烈痛楚，令她面部一阵抖动，那钻心的剧痛令她躁动不安。
该死的角甘，有朝一日，我鄂一定要将你剔骨扒皮，我向主神发誓。
还有那头在其中搅风搅雨的野彘，都该死！
鄂一想起日前吃得大亏，心中怨毒不已。
许是对那两头妖的仇恨太过深沉，以至于鄂低头向树下望去时，越发觉得树底那张笑脸洋溢的大脸，与那头野彘极为相似。
“鄂山主，早啊！”
赤彘严格遵守着伸手不打笑脸妖的妖界准则，将这件武器运用的淋漓尽致。
对于鄂妖呆滞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自顾自道。
“鄂山主，前日的事情小妖感到很抱歉，但小妖也很无辜啊，我跟您一样是受害者。
花越界杀我，我也是出于自保才被迫反手，根本没想过事情会闹大波及了山主您。
这可全是角甘山主的意思，小妖可没参与其中，这不，我今天特意来将角甘山主赏赐给我的林场，还给山主您。”
赤彘一阵语言输出完，双手捧着一块作为林场归属凭证的木牌，态度极为谄媚。
就连适才反应过来的鄂，心中也一阵恶寒，这小妖怎如此油滑？
但听着真的好舒服啊，怎么听怎么顺耳。
对于赤彘将台阶搭好，都送到自己脚下的行为，鄂妖身为一方山主自是不能失了气度。
她摆出山主架势，从树巅一跃而下，至于负于身后剧痛不已的双手，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伸手接过木牌端详片刻，鄂点了点头，这头小妖还是挺懂事的嘛，自己麾下怎就没有这般伶俐的小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