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想要活着
到底是三品四品宗师的血气与真气，如此行径，倒也不会让叶圣一多疑，毕竟，这也是他的想法，只要城主府不出手杀人，这些尸体的伤势判断都是楚辞一人所为便是，杀了这些人大可以将恶名推到楚辞的身上，他叶圣一虽然不干净，可也落不得旁人的闲话。
澜沧郡想要复仇，师出有名，出的也是楚辞的名。
只要他与楚辞撇开关系，被逼无奈，又有谁能说些什么，毕竟他从未出手。
至于城主府的幕僚出手。
杀光了他们，又有谁能知道，他已经将话说给了叶云宗主听，离去之后，他们若是复仇找的也是楚辞。
叶圣一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巧妙。
杀完了人，楚辞坐回了椅子上，整个厅堂，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念夏脸色苍白，她哪里见过这些，只能依靠着手扶着椅子，方才能够站稳自己的身体。
“楚公子，厉害。”
叶圣一点着头，再次看了楚辞一眼。
“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楚辞仰靠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说着，“你？你有什么我能用上的地方吗？离了西楚之后，难不成我还得千万里之外，喊你一声，让你过来帮我杀人？”
叶圣一不由得有些尴尬。
楚辞站起身，带着丫鬟走出了厅堂，叶圣一也算是松了口气，楚辞话中的意思，他倒是听得明白。
他注定不会留在这里，也是让叶圣一松了口气。
只是，他很少会再踏进楚辞的院子，因为有些怕，回到了院子，楚辞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那所剩无多的落叶，念夏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得到，眼前的这位公子，杀人的时候，如同会如同魔鬼那般。
“回去吧，睡了。”
“我，我给公子铺床。”念夏有些忐忑的来到了楚辞的房间当中，为楚辞整理好床褥，临离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楚辞，轻声问道：“公，公子会杀我吗。”
“杀你？”
楚辞轻笑了一声，“那你得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杀你。”
“给我个理由出来才行。”
说完，楚辞便是躺在了床上，念夏为楚辞关上房门，一时间有些忐忑，她抱着双膝坐在门前，额头抵在膝盖上，有些无助，本就娇柔。
她从来都不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这一生最大的勇气，便是来到这城主府当丫鬟，因为她要报仇，可当她真正的见识了叶圣一之后，才明白，报仇这样一条路，有多么遥不可及，就像是九天星辰一样，难以触碰，生活何曾网开一面，她是风风光光的城主府的丫鬟，哪怕地位再低，她也是城主府的丫鬟。
在那些平民百姓，流离失所的难民眼中，依旧是高高在上。
不必风餐露宿，不必为活下去而忧愁。
再不济，也只是被鞭挞一番，被那些上位的人践踏尊严，踩在脚下。
她倒是不算凄惨。
只是，她与那些丫鬟不同，她想要复仇。
纵然手无缚鸡之力，可她依旧是这样想着，日想，夜想，她不想跟着楚辞走，若是那样，她就再也没有了复仇的机会，再也杀不死叶圣一，可，当她听到楚辞要杀叶圣一的时候，她便是动了心，若，楚辞杀了叶圣一，与他走，又何妨。
凭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凭什么，能杀的了叶圣一。
初来府时，她还是个稚嫩的少女，只有十岁，那时候，她便是奔着杀叶圣一来，可她，又懂得什么。
瞧见高高在上的叶圣一，瞧的那些人在叶圣一手中，像是捏蚂蚁一样被捏死，她方才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无数次在夜里被噩梦惊醒，瞧见的是身披铠甲的叶圣一，那淋漓的鲜血，瞧见的是他捏死自己父母时候的样子。
烙印在心中，永远难以忘怀。
她记得的是自己在雨夜爬出院子，满身泥泞，记得是在那烈日之下，被晒的干裂的嘴唇，却难以讨到一滴水。
记得是与狗抢食，被人驱赶。
可，驱赶的是她。
那时候，她竟分不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可她要活下去，她要复仇，可她如何进的了那方位森严的军营，她就这样等啊，盼啊，直到，她瞧的那叶圣一，不再是将军，而是带着三千兵马，离开了军营西行。
她便是跟着。
吃鸟粪，喝积水，大军行马的马粪，有时候，也能成为她的食物。
幸运的时候，倒是能够喝一喝露水。
下雨了，挣扎在泥泞当中。
雨水打湿了身体，风儿又吹过冻的瑟瑟发抖。
可纵然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过。
就这样追在后面，一追，就是一年，她亲眼瞧着那叶圣一摇身一变，成为了城主。
可她，又怎么能走的进去。
念夏坐在楚辞的门前，泪如雨下，身体颤抖不止，她哽咽着，眼眸迷离，某一个瞬间，她瞧见自己的双手似乎染满了鲜血，她不敢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哭，只敢糯糯抽泣。
“对不起。”
这句话，她不知道在心中说过了多少次，多少遍。
恰逢那时候，城主府要招一批丫鬟，她也想去，因为这样，就有接近叶圣一的可能，可，她甚至都没有当丫鬟的资格，那满身的污泥在衣服上结了痂，她只是这成渝城当中缩在阴暗巷子里的乞儿，她得要成为丫鬟，这是唯一能接近城主府的可能。
可，谁会去多看她一眼。
只记得那天，她瞧见巷子里的姑娘，穿着漂亮的长裙，听见那脾气暴躁，爱酗酒的老父亲，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老子花了好些钱，才托关系让你能进入到城主府里当丫鬟，若是你被赶出来了，老子掐死你个没用的种，滚出去。”她听得真真切切，还记的那扇门开了的时候，那被推搡出来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仅仅只是一念之间。
仿佛是上天的恩典。
那一块尖锥一样的石头，映在眼前，一时间她有些迷离了，就仿佛是天意的注定。
错过了，就是永远。
“我，我可以替你去城主府当丫鬟吗？”
听到她的话，女孩收了哭声。
“当丫鬟，总比当你这样的臭乞丐强，做梦吧，就你的模样，这辈子都是癞蛤蟆。”那女孩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若是没有瞧的念夏，她当真会觉得，当丫鬟还不如去死，可至少，当丫鬟总比当个乞丐要强。
她的话，并没有让念夏愤怒。
只是，她必须要进入到城主府当中，否则，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锥子一样的石头，沾满了鲜血。
女孩甚至都来不及哽咽一声，一下，一下，面目全非，一下，又一下，到处都是鲜血，念夏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也换了两个人的人生，从此那泥泞巷子里，在没有了那个脏兮兮的乞丐。
她接着流水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洗净了脸上的污渍。
穿上了那件沾着血的衣服。
那一天的她，清秀漂亮，那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穿着泥泞的衣服，谁又会去管一个乞丐的死活，就像是一条躺在街上的死狗，不过是被人抻着两条腿，扔到了不知名的荒野当中，成为食物罢了。
如愿以偿的入了城主府，只有天知，地知，和她自己才知道。
城主府也不会去管那些丫鬟的出身，只要还是清白之身，出落的水灵便是好的，至于那位酗酒的父亲，也曾来城主府找过，结局，便是被打的半死，扔了出去，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她想过，叶圣一死了，她就去给那个泥泞巷子当中的女孩偿命。
这个机会，是用血换来的。
所以，她一定不能被城主府敢出去，她精心的藏着心中的杀意，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努力的那一个，她唯唯诺诺，不管学什么，都十分的认真，可这几年的时间，她才知道复仇，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可，总是要等待一个机会。
如今，她等到了，楚辞就是唯一的机会。
她低着头。
这时候，身后的门，开了。
楚辞站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明月，“找到我杀你的理由了吗？”
念夏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说道：“我，杀过人。”
听到这话，楚辞不由得笑出声来，“杀人？你可瞧的我今日杀了多少人，若是如此，岂不是我也要偿命？”
“可，可我杀的是无辜之人。”
“我杀的人，难道不无辜吗？”楚辞看着月亮，更像是看着自己的心，“杀人之人，人恒杀之，谁若是杀了我，那是我的命数，我该死，我也在等着有一天，能有人杀了我。”
“可我也得活下去。”
“为了我的理由。”
“为了我要坚持的东西。”
“我想活着。”
“若是死在了这条路上，我也无话可说。”
楚辞颇为洒脱的说道：“这人杀人，豺狼杀人，披着豺狼皮的人杀人，都是一样的。”
“这是乱世，一切未定。”
“八国一统，法制未全，可若是后世不想如此，当由前人来做。”
“这就是这个时代，不是谁的对错。”
“时代如此。”
“况且，我要一具尸体，有何用？”楚辞的目光落在了念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