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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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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部尚书的老父过八十大寿。

    这般高龄还健在,便是连皇帝也亲下了旨意庆贺的。

    尚书府门前车马不绝,一辆马车方停下,后头又有另一辆驶来。偶有那年轻的官员,倒是骑着高头大马来庆贺。

    季成昭骑马而至,南由先从自己的马上下来,与他牵马。

    今日众官员皆是散朝后便来的,是以此刻季成昭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官府。

    这时有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行到了尚书府门前,缓缓停住。前头的家丁和车夫也都衣着不凡,叫人侧目。马车从里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将车帘掀开。

    正是廖府世子廖承业。

    他也是着着官服,抬头见了季成昭,道了声“明熙!”。

    季成昭端坐在马上,略微颔首,也回了他一声“伯恒!”。

    二人一道进了尚书府,季成昭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候爷,满朝文武,在皇帝心中无人能越过他去。他略微走在前头,廖承业错后几步。这番倒是看着他的背影。

    今日尚书家翁八十大寿,府里上下皆装扮的喜气非常。墙角树梢都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都用墨黑的大字写着个“寿”。

    廖承业在后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如尚书家翁这般耄耋之年的实在稀罕。”

    季成昭自是听见了他这话,他看了眼满园的红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答了句“确实值得庆贺。”

    前头引路的小厮领着这二位贵客,穿过几个九曲花廊,终于至一处开阔大厅前停下。

    大厅门口,自有使女接引。侍女又领着二人到厅中落座。

    季成昭当先进来,在厅里先坐着的人无一不唤道:“季候,季候来了!”

    又有看见他身后廖府世子的,也都道“世子也至了。”

    这二人皆是贵中之贵的客人,尚书领着家翁,俱都从主位上下来。到二人跟前,问了好。

    季成昭将寿礼送上,又说了些寻常的吉祥话,尚书和家翁连连称谢。

    廖承业拿出寿仪,先是祝贺了一番,才歉然道:“祖父卧病在床,父亲又因事外出,是以只有承业一人前来。还望尚书大人与阿翁莫怪!”

    尚书自然道是不敢,又道了番“老师身体不康健,学生实在该登门拜访!”

    季成昭在一旁略挑了眉,环顾这在场官员,十有八九都与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他这般无亲无旧的,倒是稀罕了。

    又有旁的客人来,使女领着季成昭和廖承业一道坐了。

    他二人身份贵重,俱是青年英才,又都生的俊朗非凡,落座后惹得众使女频频侧目。

    廖承业看向季成昭,见他两手搭在膝上,盘腿跪坐在在席案之前,端的好风姿。

    往昔他二人俱是京中世家公子,又兼是同窗,往来还算亲厚,常有人将他们比作一处。

    不过季成昭风姿灼人,才气也更重些,到底名气还是大些。

    廖承业略喝了点酒,向季成昭敬道:“明熙,那日之事,回府过后,家中长辈已约束过淳烟了。日后,必不叫她上门搅扰。”

    见季成昭不答话,廖承业也就不再多言了。总之看他模样,应该已是听到了自己的话。

    酒宴上花样很是寻常,不过是些惯常的歌舞表演,又有些人祝贺寿星翁。老寿星到底年岁已高,在堂上略坐了会儿,场面已是撑够,就去后堂歇着了。

    余下众人,都与尚书一道同乐。

    尚书今日吃多了酒,脸上红彤彤的,举着酒杯挨桌答谢贵客临门。

    头一个便是来敬季成昭。

    他将手中杯盏举着,慢悠悠地走到季成昭案前。

    “季候今日拔冗前来,老夫府上真是蓬荜生辉!”

    “大人言重了!”

    尚书摆摆手道:“侯爷说的哪里话,您肯前来,我等心中实在高兴。这杯酒敬侯爷,还望侯爷在下官府上,尽兴!”

    旁边守着的侍女见季成昭酒盏已空,连忙替他斟上。却不料绕在她手臂上的丝带太长,收回酒杯的时候,不慎将丝带沾到季成昭杯中。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倒请罪。

    尚书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就有家丁上前来拖走侍女。

    尚书府管教下人甚是严苛,动则打骂都是轻的,若是犯下大错,只管打死,一概不饶的。

    那侍女今日原不当值,是替生病的好姐妹。她平素常在内院伺候,少做前院添杯换盏的活。又兼今日穿了这么身衣裙,也是倒霉。

    想到自己许会被活活打死,当下一脸的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架着她纤细手臂的两个壮仆手中奔出。连滚带爬的匍匐到季成昭脚下,抓住他的衣摆,连声哭求。

    季成昭纹丝不动,那侍女哭得好不凄婉。

    廖承业见着,觉得实在不像样子,便对尚书道:“大人,她本也是无心之失,虽有错,略略罚过也就是了。”

    廖府何等门楣,等级森严,家里处罚犯事的仆人,亦是就重不就轻。廖承业见使女现下模样,已猜到她许是没了活路。

    他也是尊大佛,尚书惹不起。当下笑了笑,道:“下官治家不严,叫诸位见笑了。只是这贱婢到底冒犯了侯爷,还是得看侯爷的意思”

    季成昭将衣摆从侍女手中扯出,并不曾看她一眼。

    “本候来府上恭贺大人高堂,若是惹出血案,倒是不该来了。”

    尚书手捻长须,哈哈笑道:“到底还是侯爷宽仁。”又转向侍女,道:“还不谢过侯爷!”

    骤然得救,侍女喜出望外,连连对着季成昭磕头谢恩。

    这会儿她抬起头来,面上又带有喜色,众人才发觉她模样标志,含俏带媚,倒是个佳人。

    尚书看得心里火热,心道这般颜色怎的平日未在前院见过。又看那侍女含情脉脉地盯着季成昭,心下也明了几分。

    “侯爷,今日之事,原是下官之失。虽则侯爷宽仁,下官心里实在难安。权且看这婢子有几分颜色,不若将她送到府上,好生伺候侯爷,也算将功折罪。”

    众人不料竟是这么个转折,又去瞧那侍女,果然颜色惑人。

    再看季成昭倜傥风流,心中都嘀咕道莫不是一开头这侍女便是存心勾搭季候。

    那使女早就对季成昭芳心暗许,当下只拿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去瞧着季成昭。

    毕竟酒席场中,风月之事,本就寻常。何况时下男子多风流,若是季成昭收用了她,倒是被称作风流雅事了。

    季成昭并未分给那使女半分目光,只含笑着对尚书道:“贱内善妒,其性烈如虎,本候实不敢怵她霉头。”

    虽是这般说,但他面上一派温柔神色,与起先进来的冷脸简直判若两人。

    廖承业看了他一眼,心道那日见着苏棠,分明也是知书达理的,竟不成想私底下如此做派。又嘀咕季成昭不悦京中贵女,却是喜欢这样的?

    尚书又劝了几番,季成昭不肯松口,只得作罢。

    “罢辽!侯爷与夫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想来看不上寻常颜色也是有的。”

    “贱内不过河东狮而已,姿色很是平常。”

    他越这么说,众人越发觉得苏棠是个绝世美人。

    另一个一道劝酒的官员在旁搭腔道:“依下官看,似侯爷这般,内宅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我府里妻妾七八个,日日为我睡哪个屋争得脸红脖子粗。依了这个,那个委屈,疼了妾室,夫人又难过。若是平时,哄哄也就好了。若是遇上个什么事,真是烦心不得!”

    众人听了他这言语,都哈哈大笑,连连称道:“大人好生艳福,受用不尽!”

    又听得那官员道:“其实也不怪她们,我心里是个个都爱的,只是有时候难免顾不过来。这底下伺候的人,并不知我的心思。若一阵儿我去谁屋里歇的少了,底下人难免克扣。”他说道这里,哈哈笑了两声,“罢罢!不提这些妇人之事,咱们权且喝酒!”

    季成昭听了这话,面上不显,倒是握着杯子摩挲了一阵。

    众人一顿痛饮,他问身旁的侍从道:“现下何时了?”

    “侯爷,现下亥时,刚敲过的鼓!”

    季成昭起身,略整了衣襟,与尚书大人告辞回家。

    门廊处南由在等着,见他出来,还有些吃惊,道:“侯爷现下便回去吗?”

    “恩!”

    二人出了尚书府大门,星夜骑马回侯府。门房子都留着门,知道季成昭要回来,连忙相迎。

    “莫要太过吵嚷!夫人可歇息了?”

    外头的门房子哪里知道,还是在廊处遇了北由,北由知他挂心苏棠,一直都留意着。

    “内院刚熄灯!”

    季成昭颔首,一路朝着内院走去。

    女眷住的地方,护卫却是不好进去的。

    南由摸摸鼻子,望着季成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奇道:“侯爷今儿个怎么不睡在书房了?”

    北由又对他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你说侯爷为什么要睡在书房?”

    “不就是两个人一块睡不习惯呗?”

    “呵!”北由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当下摇了摇头,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南由在身后一直追,边喊道:“难道不是吗?”

    夜里无人,北由越走越快,双脚腾地跃起,在廊柱上轻轻借力,飞身就上了屋顶。

    此处视野开阔,头顶月亮高悬,夜风拂来,好不惬意。

    他举目远眺,见着季成昭推开了东苑的门,那是他从前住的地方,苏棠嫁进来后,也住在那里。

    北由将视线别开,向上看去,却见苏棠屋顶正躺着一只懒洋洋的狸花猫。那狸花猫摊开肚皮,睡得好生惬意,一条尾巴从屋顶上耷拉下来,还时不时甩两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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