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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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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墨武见了那堆金子,当下便指着对沈氏道:“这你如何说?还有何可抵赖的。”

    南由向众人抱拳行礼,道:“柳二郎亲自招认,贿赂百金与苏夫人,如今这金子正是从苏夫人家的箱笼中搜出的。”

    他抬脸朝向苏夫人,笑着道:“一干人等与我同去查的,人证物证俱在,断没有冤污夫人的道理。”

    南由面嫩,年岁也不大,如今不过十六七岁。只是他做了个笑脸对着苏沈氏,却叫人半点感受不到亲切,只叫苏沈氏觉着恍若被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眼前铁证如山,沈氏登时也是抵赖不得了。到了如今,才把袖子掩了脸,瘫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

    她家小儿子如今也是早已成家立业了,到底还是母子情深,当下气道:“母亲好生糊涂啊!家里有吃有穿,虽算不得富庶,已是比旁人强得多了。便是忧心年老不便之时,自也有我等做儿女的,如今做下这样的歹事来,往后却如何做人?”

    沈氏历来偏疼她这小儿子,如今听得他这番话,也是痛在己身,悔不当初。当下便爬到苏棠跟前,去扯她裙裳下摆,一边抹泪道:“棠丫头,伯母知错了!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叫猪油蒙了心。你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大家闺秀,心胸定是宽广的,还求你饶过伯母这回罢!从今往后,我予你烧高香了!”

    苏棠知她未必觉得自己有错,不过是如今铁证如山,她不得不认罢了。只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站到一旁,避开她道:“伯母严重了,苏棠是晚辈,自当不起您这般对待。”

    苏墨武摇摇头,上前一把将沈氏拖开,怒道:“毫无自省之心,莫要去攀缠棠儿。”又回头问季成昭:“敢问侯爷,贱内如今定的是何罪名?”

    季成昭道:“谋害官员亲眷,苏夫人罪名不小。”

    沈氏见他扭头便去问那煞神,当下啊呀啊呀,翻滚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喊叫“苏墨武,你好狠的心呐!莫不是要将我构陷死了,再旧人换新人!”骂完丈夫,又冲儿子们喊道:“大郎,小郎,为娘命好苦啊!”

    她心里最恨苏棠,只是如今是决计不敢骂她的了。只滚在地上,将丈夫与儿子们来回嚎个遍。

    她大儿子见他娘这般丑态,面上实是不喜,吼道:“母亲,这般哀嚎!还嫌不够丢人吗?你做出这等事,叫小郎与我往后如何做人?”

    他骂了一通,沈氏只当未听见,仍旧哀嚎不止。

    这般的泼妇,季成昭连同底下一干人也是少见,当下觉得厌烦之余也颇有些稀奇。

    不多时,县令带着一众衙役赶到。

    那县令约莫四十上下,生得贼眉鼠眼,难登大雅之堂。当下卑躬屈膝地对季成昭道:“侯爷,柳二郎伙同苏沈氏谋害官员亲眷一事,已是审得妥妥当当了。这是那柳二的供词,请侯爷过目。”说完,便双手捧过一份文书,举过头顶,递与季成昭。

    季成昭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当看到“斩立决”时,道了声“可”。

    县官得了他这一字,脸上登时便笑开了花。他拱手站到一旁,看了眼在地上撒泼不止的沈氏,又道:“侯爷,这柳二郎的案子是断干净了,只是这苏沈氏”

    县官为一县之长,这曲州城有些头脸的人物揪扯他都是知晓的。说起来,柳二郎平素也没少孝敬他,这回只怪他踢到了铁板,撞在季成昭手上,挣扎不得。若是苏棠自己或者苏墨武来告,保不齐县官还会治苦主一个诬告之罪。

    这苏沈氏到底与柳二郎不同,她和苏棠沾亲带故,是她实打实的伯母。县官能判柳二郎人头落地,这苏沈氏是他们自己人,县官却不能轻易发落了,还需得问过季成昭的意思。

    季成昭轻飘飘地看了眼沈氏,漫不经心地道:“既是同伙作案,自当一并处置。”

    那县官看了眼沈氏,故意高声道:“禀侯爷,柳二郎因谋害官员亲眷,依大景朝律令,当从重处罚。今判其斩立决,择期行刑!至于这苏沈氏”

    沈氏听得柳二郎要被处斩,如今已是魂不附体了,慌忙求饶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县官给她做了个脸色,她又去求苏棠:“棠丫头,你大人有大量,替我求求侯爷罢!我虽有罪,只到底与你是一家人,你也不想你大伯做鳏夫,对不对?”

    一边哭,一边又自打耳光,道:“怪我!都怪我心气不平,素日掐尖要强,又贪人钱财。伯母如今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小郎的儿子我还没见到呢!”

    雪芽起先觉得她可恨,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又觉得有些凄惨,一时有些不忍,只站在苏棠身后,低声道:“姑娘”

    齐麽麽一把拧住她耳朵,将她扯开,斥道:“现下你倒是同情起她来,你想过没有,若是昨夜不遇得侯爷他们,姑娘现下怕是已遭难了。那柳二说得乌七八糟的话,你都忘了?”

    她看向沈氏,唾了一口,骂道:“苏夫人,不要觉得我们家姑娘心肠软,略哄几句就瞒将过去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人犯了法,自有官家惩处,我们姑娘不过是闺阁女子,你求她实在是求错了人。”

    沈氏不答,只在底下呜呜地哭。

    苏棠摇了摇头,道了声:“麽麽”

    齐麽麽便知道这是姑娘让她不要说了,当下就紧抿了嘴。

    苏棠向季成昭移步过去,先是同他福了福,又向县令行礼道:“小女拜见明府,敢问此番若我替伯母求情,律法可能宽宥她?”

    县令却不敢受她的礼,连忙避开。

    苏棠虽厌烦极了她这伯母,只是她确实是大伯父的妻子,堂兄,堂姐们的母亲,责罚她也就罢了,若真叫她没了性命,却是亲友变仇敌了。索性自己是要离开曲州城的,留她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

    县令打量着季成昭的脸色,见他只看着苏棠,并未露出什么不赞同的神色,当下对季成昭的心思也就猜了个七八分。便笑着对苏棠道:“苏姑娘切莫如此,您是侯爷未过门的夫人,如此这般实在是折煞下官。您伯母苏沈氏,依着大景律,原也是要同那柳二郎一般,判斩立决的。只是如今苦主求情,又加之本朝天子仁厚,律法之中也有宽容之道,若犯人缴够罚金,可以流刑替死罪。”

    沈氏听得不用死,连连道:“棠丫头,伯母就知你是个心善的阿弥陀佛!”

    季成昭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县官点头如捣蒜,道:“是极!是极!”

    当下便一挥手,招来一干衙役,押着苏氏往县衙去了。那苏小郎是个孝子,不忍见她母亲如此,连连跟在衙役后头,一并去了。

    见人犯料理干净,那县官也是个极有眼色的,并不留在这里碍眼。当下就躬身对季成昭道:“侯爷,下官衙中还有些琐事,欲先行告退,还望侯爷恩准!”

    季成昭似笑非笑地道:“有劳大令跑这一趟。”

    “不敢,不敢!”话说完,鞋底抹油地去了。实不敢在这煞神跟前多待片刻。

    无干人等走了个干净,季成昭见苏墨武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和苏棠,知晓他应是有话要说。便道:“苏伯父若有话,但可直说。”

    对方一派矜贵,又是高官大员,称自己一声伯父,也不过是看苏棠面下,给她做脸罢了。自己哪里又真当得起他一声伯父。

    “侯爷折煞草民了。”又看了眼苏棠,道:“侯爷与棠儿的事,南由小哥路上已与我说了。既是两家早已定好的亲事,也没有旁人可置喙的。只是棠儿父母俱丧,我这个做伯父的又是不成器的,家宅不宁,才出了这样的事,原也是没脸问的。只是到底是棠儿终身,马虎不得。”

    季成昭颔首,道:“季伯父想问什么?”

    “侯爷此番前来,是为昔日定亲之事。我虽不在京中,对于当日之事还是略有了解。侯爷昔日那般处境,能有今日成就想是不知经了多少艰辛。草民敢问王爷,府中可有妻妾?”

    季成昭看着苏棠道:“我并未婚配,府中也无妻妾。”

    苏棠知他看着自己,脸上唰地就红了起来。

    苏墨武道:“如此,实在是天赐良缘。只我如今有些话想单独与棠儿说,还请候爷应允。”

    季成昭点头道:“我此番来,便是为接棠儿进京完婚。她在此处住了六年,骤然离开,难免不舍。我并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当下就对苏棠道:“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苏棠道:“昭哥哥我”

    季成昭伸手碰了碰她头上的发钗,见她装扮虽然素净,实在难掩天姿国色,柔声道:“莫忧心!”

    说完,翻身上马,领着南由等人离去了,却仍旧叫北由在门外守着。

    苏棠扶了沈墨武进屋,待他坐下,递杯茶予他,俯身便要跪下。沈墨武慌忙拉住,道:“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今番叫大伯为难,我心中难安。父亲亡故后,我带着家仆投奔大伯,这些年大伯待我如亲女,事事替我打算筹谋。如今却因我之故,叫大伯与哥哥们架在火上烤了。”

    苏墨武叹气道:“与你有甚么相干呢?左右是她自己见钱眼开,鬼迷心窍,是大伯对你不住才是。”

    他看向苏棠,问她道:“你与季侯爷之事,是如何想的?我见他倒是很看重你。”

    苏棠淡淡道:“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已是多年未见了。”

    这话倒不是完全是假的,自季家蒙难之后,他二人几乎再未见过面。如今季成昭拿着庚帖上门,骤然说要娶她,苏棠可不认为这是自己魅力之大,叫人难忘。毕竟六七年前,她不过是个孩童。

    这时,大狸在窗外喵喵叫道:“你哄人,我见你分明欢喜他得很。”

    苏墨武往窗外望去,道:“怎这狸奴又肥硕了不少?”

    苏棠面上神色未变,道:“是丰腴了不少,这些时日便叫它少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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