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第7章
一道透明的气墙把云娇娇和梦境中原主隔开,眼睁睁地看着由嘈杂纷乱人声混成一团巨大的黑色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紧追着惊恐无力的原主。
震天响的呼吸像冬日呼啸的寒风,打着旋儿擦着衣服差点把原主卷进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她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但不知为何此刻面对一场“杀戮”她的心情竟然这么平静。
鼻子微痒,她抬手要摸,看到白色的爪子,一愣,她又变回狐狸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对你妈妈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她现在那么开心,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错的?我已经伤过她一次了,不想再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孩子,算了好不好?”
这是云父的声音,所以云桂香顶替原主去省城了。
云娇娇见原主张了张嘴,一个音都没从嘴里蹦出来,无声地选择了顺从,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云娇娇的蓬松尾巴拍了两下地面,眯了眯眼,狐狸都知道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原主就这么给了,白送了?
气!
“不就睡了一觉,离过婚的破鞋装什么贞洁烈女?你把我伺候好,我一个高兴回城带上你,你妹妹顶着你的名字去省城找你亲妈享福了,你不想讨个公道?你自己想,你真死了,我也不亏。别拿那副眼神看老子,就算你死了,老子也不怕鬼。”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男人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怎么伺候?一副轻蔑看不起的口气连狐狸听了都不爽,原主呢?抓着被角哭,硬是将不甘和气愤给压下去了。
气!好气好气!
云娇娇真想冲过去摇晃醒她,再给她一巴掌,哭有什么用?打死他啊!!!
“云娇娇,没想到你这个狐狸精居然能考上大学。很意外吧?可惜,公布成绩之前就被人顶了。妈给人抢了,前途也没了,你那档子风流破事整个公社都知道,我要是你,我就不活了。”
“活该!”
舒明月伸手指向前面:“你看,那里就是你的归宿,干干净净重头开始。”
前面是什么?
是村外那条常年不上冻的河,河水深又急,在太阳落山时,哗啦啦的响声阴森又吓人。
太阳的玫瑰色余晖尽情地撒在上面,粼粼波光美得耀眼,原主愣了片刻,慢慢地走过去,一颗石子被踢了一脚,咕噜咕噜滚到水中,一声闷闷地“咚”很快淹没在风声中。
云娇娇烦躁地在原地上蹿下跳,不要,不要下去!
不要认输!
云娇娇在一边极力地呼喊,想告诉她不值得,还没有走到绝路,未来还有很多选择,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
原主一脸解脱的走入水中,在即将沉没时,回头看向云娇娇笑了笑。
继母私下里的虐待,流言的摧残,身心的伤害,桩桩件件积攒在一起最终压垮了原主。
原主是个懦弱的女孩子,指望她打败坏人太难了,也许对她来说逃避才是最好的解脱。
云娇娇匍匐卧下来,下巴压在两条前腿上,哼哼了两声。
这就人的情绪吗?悲伤感染力这么强,她这只狐狸心里也酸酸胀胀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云娇娇猛地抬眼,来人竟然是西装革履的傅晨寒,他怀里抱着一束小雏菊,站在围起护栏的河边,他是被岁月眷顾的人,脸上没有留下时间痕迹。
“夫妻一场,来看看你。”
“如果当初我早点知道你不是自愿和我结婚的,也许不会变成这样。很抱歉,因为我,你被人指指点点。”
是的,云娇娇是原市首富不愿提起的早亡前妻,生前受尽嘲讽欺负,死后因为傅晨寒的身份,经常被拉出来鞭打。
惨是真的惨。
全文的具体情节她暂时还没摸透,不过对一只狐狸来说,掌握关键信息就足够了,她可不是原主,傻傻地任人欺负。
男人的情绪很淡,淡得好像过去的一切与他无关。
云娇娇也不知道怎么了,鼻头一阵酸,眼睛里挤出一串泪水。
是原主的吧?总不能是她,她有什么好哭的?
而这时眼角传来一阵痛感,有什么粗糙的东西在自己眼尾处游移,让她很不舒服。
梦境破碎,傅晨寒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到,不满的哼哼两声,抬起酸痛的眼皮,昏暗的屋子里,男人如猛兽般的眼睛散发出冷冷的幽光。
“哭什么?”
云娇娇抬起手摸了下眼角,果然一片湿润。
她该怎么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男人锐利的眼眸紧锁着她,好似恨不得穿透她的心,明显对她的那串泪珠子很在意。
难道把原本的故事告诉他?对别人交底,最后灭亡的只有自己。
她想吃好的,打扮的美美的,和他生一窝漂亮的小崽崽,人生大圆满!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男人得不到答复,呼吸变得急促,猛然起身出去了。
微合的门被他摔的震天响。
“你……”
狗德行,竟然和她发脾气!
云娇娇抬起胳膊挡在额上,人心思太多了,应付起来好累啊。
肚子里发出一阵响,她闲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肚皮,哎,不想吃那么难吃的饭了,可是好饿。
好怀念在雪狐林吃火腿肠的幸福生活!
投喂的人类好可爱啊!
傅晨寒这个人类好讨厌!!
不要和他生崽崽了,呜,可他长的好好看!
傅俊刚在灶房里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火,眼睛不时地往外看一眼。
小叔从屋里出来后就像被火烧着尾巴一样烦躁地走来走去。
难道小叔和婶子吵架了?
几分钟后,小叔又重新回到屋里。
傅俊刚总感觉不太妙,跑出灶房躲在屋子外面偷听。
太阳落下西山,整片天光暗下来。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口的唯一亮光,使得云娇娇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空旷的屋子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真切,更别说她肚子里唱得一声高过一声的空城计。
云娇娇抓了抓盖着肚皮的衣摆,默默把这个好看的男人臭骂了一顿。
抓心挠肺的饥饿感几乎要吞噬掉她的理智,不指望这个男人有眼色了,自己动嘴丰衣足食。
“我……”
“云娇娇,我想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过,我们离婚。家里的积蓄,你能看得上眼的都可以带走。”
云娇娇愣了下,歪着头,脑子里冒出个硕大的“?”
“你放心,我没想拦着不让你去省城。”
白色的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云娇娇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轻呼了口气,好像这几个字有千吨重。
“省城大,新奇东西多,人也混杂,你没出过远门,处处多留意,别要旁人给的吃的喝的,也别去人少的地方,人贩子多。明天我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顺便把离婚证打了。”
云娇娇听明白了,这男人要把她扫地出门!
这个糟心不乖的人类,想当初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投喂她,她还看不上眼。
他居然敢?!
傅晨寒唇抿成一条直线,在昏暗的屋子里泛着看不到的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你同意的话,明天一早就把这事办了。”
既然决定离婚就得快刀斩乱麻,他前阵子在外地办事听来不少半真半假的消息,唯独“恢复高考”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像一场雨将空气里遮挡目光的尘土拍打在地,露出一片山清水秀的美景。
一张高中毕业证让他成为村里人人羡慕的货车司机,让他更加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只要考上大学,他以后要走的路会更宽广更稳当。
至于这场失败的婚姻,起初也是为了成全重病母亲的心愿,他才答应和介绍人去见女方一面。
只是没想到和他见面的会是云娇娇。
这个从小漂亮到大的姑娘,一直是众人口中迟早要飞进城的金凤凰,他虽意外却没多想,只当她是自愿的,直到后来两人因为一件小事拌了几句嘴,他才知道她会嫁给他是被后妈给算计了。
他原想着把话说开往前看,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可惜没等到她的回应。直到刚才他终于从死胡同里走出来,对云娇娇来说,傅家的一切只会不断提醒她所遭受的痛苦,她本该是飞在天上的金凤凰,却被锁链绑在自家小破院子里,将心比心,换做他也会不甘。
她一心要嫁有本事的,傅晨寒一个大男人做不出逼迫人和自己好的事,而且母亲已经过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索性放人自由。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屋外传来廖婆子的大嗓门:“俊刚,你趴在墙上偷听什么呢?”
傅晨寒转身往出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凌乱的脚步朝自己追来,疑惑地回头。
只见向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女人扬着下巴,脸颊鼓鼓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满的怒光,有种傲慢的娇嗔,不过片刻的功夫,她泪眼朦胧,纯真无辜,娇娇弱弱地拽着他的衣角:“我饿。”
傅晨寒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心被她软软的声音撞得酥麻,连屋外的人都顾不上了,喉结滚了滚,嗓音微微发哑:“我去给你做。”
说完自己也愣了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往外走,脚不慎勾了下松动的木质门槛,咣当一声裂了的一角躺在地上。
此时天空还剩一点余白,屋外的傅俊刚小脸涨红,两只手局促地搅弄在一起,几次想开口,瞥了眼旁边的廖婆子硬是咽下去。
傅晨寒余光扫了一眼别扭的小侄子,走到廖婆子面前:“廖奶奶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