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湖不知愁(29)
时冉跪在原地,哭的收不住情绪,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打起嗝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晕过去。
“时冉……你别难过。”贺周守在她旁边,黝黑的大高个此时十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对他而言,云容只是个匆匆而过的路人,甚至曾经差点被她投毒成功,他实在做不到感同身受。
“贺周……呜呜呜……嗝……呜呜呜……”时冉摇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甚至对着已经变凉的尸身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举动。
骆应寻从暗处出来,缓缓在时冉跟前站定,低头望着哭个不停的她,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微微抬手,将小姑娘按到自己身上靠着,柔和地摸着她的头,似是安抚。
“云容一定也不希望看见你如此伤心,好好安葬她吧。”
时冉微微抬眸,望见熟悉的红色衣角,伸出一只手扯住骆应寻空出的那个衣袖,接着像是放开了般,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干净。
周围有的人也会诧异地侧目,也有一些魔教之人想趁乱杀进来,都被注意着周围的贺周和骆应寻迅速解决,一直到时冉哭到有些无力地瘫软下来,骆应寻才将她抱起。
“贺周,云容就麻烦你了,我先带她去休息一会儿。”骆应寻温柔地抱着怀中双眼通红,哭晕过去的小姑娘,向着贺周嘱咐道。
贺周担忧地瞥了眼时冉,点点头,抱起云容的尸身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时冉才猛然又惊醒过来。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下了一场巨大的雨,她站在雨里拼命追赶着云容,可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直到追到最后,天晴了,她站在阳光下,朝着她微微一笑,消散在了风里。
时冉惊坐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正在某个客栈房间中,立马拉下被子就想起身出去,却被坐在房间里的骆应寻及时拦住。
“我睡了多久?云姐姐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时冉看见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即使眼睛酸胀无比,却依旧狠狠瞪大了朝着骆应寻望去,希望他能给自己答案。
骆应寻难得冷着脸,叹了口气,将时冉拉到椅子上坐好,这才缓缓开口:“你睡了不过一个时辰,云容……贺周去处理她的安葬事宜了。”
时冉听完差点没倒下去,还好骆应寻及时扶住,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神四处望着,思考着他的话的意思,甚至因为晕倒的突然,没有换下衣衫,身上的血腥味让她差点吐出来。
“我要去……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她。”
“好,我陪你。”
……
时冉有些麻木地站在贺周为云容下葬的地方,手中拿着骆应寻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纸钱,沉默不语。
风很大,大的像是要将她吹跑一般。
贺周看见他们来了,小心翼翼地对着时冉开口,生怕又刺激到了她的情绪。“云容我已经安葬好了,特意选的一个安静的地方,周围也都是开着的漂亮花儿,木牌我还没立,等着你来写。”
时冉听着,良久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咧开有些干裂的唇,突然笑起来。“对,对,她会喜欢这个地方。木牌……不如就写——一代女侠云容之墓。”
接着,时冉又转过头,看了眼贺周和骆应寻,又慢慢开口。“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在门派的时候,也会帮助同门习武,会经常接了任务教训恶人,亦或者去山下贫穷的村子和小朋友们玩儿。如果她在一个很好的家庭出生,她一定会是个惩恶扬善、直率大方的侠女。”
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一样,白衫的姑娘拿着剑对她飒爽一笑,十分热心肠地介绍各种东西,身上还别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花儿,可是后来,她也再也没看见过那朵花。
时冉将纸钱慢慢烧给她,直到最后一把,她没有再丢进火海中,反而朝着风向,随意一洒。
“云姐姐,你自由了。”
来世,一定会幸福的。
后来,时冉也没有力气再回去接着打架,只是和贺周匆匆告别,回了客栈休息,贺周回到战场接着刷声望,一直打到日落西山才差不多结束,武林盟险胜魔教几分,但魔教依旧留了退路,打到最后知道不对,匆匆撤离。
时冉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终究是不安稳。直到明月高悬,干脆直接运转轻功上了房梁,到某个不太明显的地方坐下,对着明亮无比的月亮发着呆。
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骆应寻运行轻功只能在后面自顾自生气的姑娘,如今也能自己飞身上房梁看月亮了。
这么想着,时冉不禁噗嗤一笑。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太多太多的事情变了。起初她只当这一切是普通的游戏,一心想着能保命就好,直到如今,却不自觉深入其中,已然变成戏中人。
“骆应寻!我知道你在!出来!”时冉深吸一口气,双手作喇叭状,却也怕吵到人休息,不算特别大声地叫唤着。
骆应寻在她推门出来的时候便惊醒过来,怕她小姑娘心性,被刺激到了,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不放心地一路跟过来。
此时时冉一喊,他便慢慢显出身形来,换回熟悉的绿衣的骆应寻和初见之时一般无二,时冉望着他轻声一笑,朝他招着手。
骆应寻慢慢走到时冉身边,才慢慢坐下,和她一起看着皎洁的月亮。
“骆应寻,你带酒壶了吗,我想喝酒。”
倒也挺可笑的,明明昨日她还伤心无比,今日看见骆应寻,反而安心不少,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
还不等时冉多想什么,头就又被那柄熟悉的竹笛轻轻敲了一下,骆应寻清澈的声音也缓缓在身旁响起。
“小孩不许喝酒。”
时冉假装吃痛地嘶了一声,嘟起嘴不满地揉了揉头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及笄了。”
但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这肿得不行的大眼袋,还有自己那闹过笑话的菜鸡酒量,她还是收起了想喝酒的想法。
夜晚的风带了些凉意,轻轻吹过时冉的发丝,时冉望着月亮,思绪万千。“那你吹个曲子给我听吧,就吹个……安静一点儿的。”
骆应寻微微垂眸,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安静地架起笛子吹起来。
在宁静的夜里,笛声空灵悦耳,倒是十分相配。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骆应寻吹笛子,以前她一直只以为这是个配饰摆设之类的,今日听了,他确实吹得很好听。
这首曲子她从未听过,应该是游戏中原创的小调,没有什么起伏的调子,却让她的心难得的平静。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月下,在空荡清冷的夜色中,格外和谐。
时冉最后不自觉地睡了过去,小脑袋轻轻倒在骆应寻的肩上,沐浴过后,身上还带了些轻柔的花香,令人不自觉有些意动。
骆应寻将她的头摆正了些,好考得更加舒服,望着小姑娘过度劳累的肉嘟嘟的小脸,不禁看的有些愣神,却在就要触碰到她的脸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收回了手。
骆应寻垂眸,手中随意把玩着笛子,心中也是思绪万分。
时冉的告白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让他原本可以不在乎、不知道的东西,直接被摆到了明面上,让他不得不去面对那些纷乱的情绪。
他自知配不上时冉,可又控制不住去靠近她、在意她。
他又想到月下那几次轻柔的吻,不自觉顺着眼下的泪痣摸下来,喉结微动,头还是克制不住的在剧烈疼痛,只要一想到和此有关的事,这些疼痛就像是在提醒着他一般。
别想了,骆应寻,你配不上她。
在泥沼中打滚的人,即使换上了清丽的衣衫,依旧摸不到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