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何继明拿着卡去挂号,挂好了又去问导医什么时候量体温比较合适。易诚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他忙活,脑海里依旧浑浑噩噩的一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旁边有个老太太在自助挂号机面前折腾了半天,估计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看到路过的何继明连忙拉住了他。何继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易诚,才又侧俯下身去听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果然是不知道怎么挂号,听何继明细细解释完之后,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谢谢你啊年轻人。”老太太顺着刚才何继明的视线,看到坐着的易诚,随口问了句:“陪朋友来医院啊?”
何继明笑了笑,说:“嗯,朋友。”
易诚烧得晕乎乎的脑子里骤然清明了一下,心想:朋友,不知不觉间他和何继明似乎又重新成为了朋友。
“走吧,去挂水。”何继明手里拿着一叠单子,往输液室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又问道:“还能走吗?”说完,手先伸了出来直接揽上易诚的胳膊。
拒绝很明显已经来不及,易诚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又咽了下去。
“得挂两瓶,这瓶快没了出来喊我们一声。”护士熟练地扎好针,朝何继明交代了一句。
易诚抬头看了一眼,两瓶水下来至少得挂上两三个钟头,何继明总不至于一直在旁边待着吧?
何继明点头应下,和护士道过谢之后又站了起来。
易诚松了口气,正准备让他先回去的时候,便听到何继明问道:“现在有胃口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你……”易诚犹豫了下,说道:“你先回去吧,这儿估计没两三个小时不能结束。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厂里有货送过来?数量你核对过了吗?我感觉你们现在合作的这个染厂不行,每次发过来的货数量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问题,上次送过来的货,还有几匹和码单对不……”
“你歇会儿吧。”何继明原本还有些严肃,看到易诚这么叨叨的样子,脸色莫名缓和了不少,说:“我怕你等下迷迷糊糊的,又昏睡过去。”
易诚没吱声,他现在的确比刚才还困。
“刚才送过来的那车货,我已经核对过了,没什么问题。你就好好休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甲方都这么说了,易诚只得哦了一声闭嘴,抬头看着吊瓶里的水慢慢往下滴。
“想吃什么?”何继明又说了一遍:“你早饭也没吃,等下难受劲儿过去缓过来了,估计就该饿了。”
“随便什么都行。”易诚说完,看了一眼时间,说:“竟然都到饭点儿了,你先去吃点儿呗。我现在饿过头了,随便吃什么都行。”
“面,还是粥?还是零食?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零食。”
“算了,粥吧。”易诚怕自己再随便下去,对方能把所有吃的全都例举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皮蛋瘦肉粥就行。”
何继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这才应下来走出去。
易诚看着对方的背影,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连买个饭都硬要一个答案了。
都说成年人之间多的是不可言说的默契,经历得多了,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对方话里的未尽之意。没想到何继明恰好相反,一定要得到个确定的答案。
可真是为难他这个病人。
不过最后易诚也还是没吃上皮蛋瘦肉粥,何继明去了很久,等他回来的时候易诚已经睡着了。等再一睁眼,是何继明推着他胳膊,把他给叫醒的。
“啊?怎么了?”易诚还有些懵,看到凑近的何继明,猛地吓了一大跳。
何继明把他的震惊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下,压着棉签的手微微用力,说:“挂完水了。”
手背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顿时铺天盖地蔓延过来,易诚吓得差点直接蹦起来,愣愣地看着上面的那根棉签,半晌没说话。
“自己按着。”何继明放开手,棉签顿时微微往后弹了下。
易诚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手上那点陌生而又熟悉的体温,摧枯拉朽一般从手上,烧到了脑子里。
他突然想到了,当年高考完的时候。
四周是雀跃的同学,前面是等候的家长,他和何继明站在人潮的最后,偷偷地拉了下手。
对方那时候的体温,一如现在这般滚//烫/炽//热。
“走,走吧。”易诚猛地一下起身,旁边的塑料被带得往前,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掉落在地。
“对不起。”易诚话音刚落,便看到何继明先他一步拿过了塑料袋,说:“我来吧。”
易诚居高临下地半蹲在地上的何继明,突然又觉得,对方好像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怎么变。
“送你回家?”何继明透过车内后视镜和易诚对视了一眼,抢在易诚说话前开口:“我等下还会去绣花厂一趟,小华也在,厂里有什么事儿我会和她商量。”
对方把易诚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易诚只得点头应下来,说了个小区地址。
“行了,我先上去了。”易诚转过身朝何继明晃了下手机,说:“有什么事儿你随时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手机都不会静音。”
何继明笑了笑,说:“这可真是个好习惯。”
易诚精神比刚才好上不少,呲着牙乐:“那当然,工作性质就这样,没了我地球都没法儿转。”
————
袁德佳得知易诚病倒的事情,已经是两天后了,对方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上门,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砰——”
易诚看到这场景眼前一黑,直接把门给关上了。袁德佳把东西扔地上,开始大张旗鼓地哐哐砸门。
“你是不是走错了?”易诚黑着脸再次把门打开,很想把门直接甩对方脸上。
“你这什么话?”袁德佳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玫瑰往易诚怀里一塞,把脚下的东西拎着进了房间,说:“你家门都还能走错,瞧不起谁呢?”
抱着花的易诚还有些茫,看到门口还有个遗漏的袋子,还是又拎起来进了屋。
“你这是对谁求婚失败了,来我这儿寻求安慰?”易诚看着手里的玫瑰,原封不动地塞到了袁德佳怀里。
“嘿,你这人咋这么不识好歹呢?”袁德佳估计也觉着自己手里这捧玫瑰有些吓人,索性直接扔在桌上。
混沌听到动静,躲在墙角观望了会儿,又慢腾腾地挪了出来。轻巧地跳上茶几,开始探头探脑地闻桌上放着的花。
易诚把它给抱了下去:“你来干嘛的?”
“看望病号啊。”袁德佳朝混沌打了声招呼,说:“这花没毒,你就让它闻闻呗,还挺贵的呢。”
“这些都是送给病号的?”
“是啊,我新招的那个助理小张,让她给我准备的。”
“看来这助理不能要了,谁看望病号准备玫瑰的?”
“不是,原本她准备的是一束百合来着,恰好咖啡店老板娘听到,提醒我说百合对猫有毒,我才又临时去花店重新买的。问了一圈儿也不知道买啥,还是玫瑰保险点儿,也喜庆。”
“谢谢,是挺喜庆。”易诚翻了个白眼。
“看你气色不错啊,也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挂水全都挂完了?”袁德佳熟门熟路地自己拆了水果包装,洗了一边吃一边说道:“这等大事儿也不和我说,还是听人华总说起,我才知道的。而且怎么是何继明送你去医院?他这人还挺热心啊,你们现在关系也不僵了吧?”
袁德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易诚随便挑了个问题回答:“病来如山倒,之前熬夜狠了又一直在机台上来回溜达,估计就这么感冒了。挂了两天水,也没去厂里天天在家睡觉,现在当然精神多了。”
“没去厂里?怪不得,小华还和我说,你那些订单现在都是何继明亲自在弄。啧,真厉害。”
“华总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消息来源,凑一起天天八卦这些有的没的。”
“这叫了解了解市场动态,八卦也是商机么不是。”袁德佳说完,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问道:“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和何继明关系这么好了?”
“你不是挺希望的吗?”
“也是。”袁德佳拍了拍易诚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你终于肯听我的,我真是像老父亲那般欣慰。毕竟嘛,什么都敌不过生意这玩意儿。就算是上一秒吵得天翻地覆,下一秒有订单还是得厚着脸皮去问人价格。”
易诚斜了他一眼,说:“我现在觉得你和高睿一样。”
“什么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和高总比肩。”
“虚伪的生意人,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是有钱。”
易诚摇了摇头,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何继明。
至少目前为止,何继明应该算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
“何继明……”
“什么?”易诚吓一大跳,看向袁德佳的时候,莫名地还有些紧张,像被人发现了什么是心头大事一般。
袁德佳疑惑地看着他,问:“你这么激动干嘛?”
“没,你一提何继明我就想到订单的事情了。”易诚喝了杯水,问道:“何继明怎么了?”
“我听说他们明业负责生产那个主管,估计快被高总给挖走了。”
“王国荣?”易诚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公司和小公司各有优劣,但如果是没有任何人情世故掺杂,环境相对简单的小公司,例如明业,对能力的看重远大于其他。
据目前易诚这段时间和明业的接触来看,王国荣在明业的权利并不算小。何继明主要负责业务,大部分生产上面的事情都交给了王国荣负责。事情虽然会更多更繁琐,但远比在管理层已经成型并且坚固不可动摇的越洋,当个生产主管之类的要强上不少。
不然也不至于,易诚订单那些鸡毛蒜皮的问题,一直找对方对方都能卡着不处理。何继明不会也没法儿处理王国荣,所以才会最后所有事情宁愿自己去跟进。
“嗯,不过也只是听说。”袁德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是真的,高总估计会来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除了上次那顿吃得所有人都食之无味的饭之外,易诚没有再和对方联系过。这种换生产主管的大事儿,按道理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外人知道太多。
“不知道。”袁德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好歹曾经是越洋的王牌业务,懂生产也懂销售,现在换个生产,说不定你就回心转意又回去了呢?”
易诚冷笑:“那可太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