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戾气
拿了外套，她待在车里一个人坐着，看会所的那栋楼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可是她不想再回到那个热闹却不真实的世界里，更何况，那里的人表面带笑，暗里藏刀，一不留神就扎中她，连骨子里都开始生疼。
约摸一个人待了有大半个小时，林若苏才总算是平复了心情，正准备独自回家，忽然看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是个男人，但不像秦萧暮。
越走越近，却因为太暗，始终看不清是谁。
树叶被踩的沙沙作响，有点自带恐怖片bgm的既视感。
林若苏心里有点紧张，毕竟在四下无人的室外停车场。
她慌乱间开始寻找停车场的保安，却发现除了车还是车，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她慌乱间摸了一下手机，时刻准备着拨通秦萧暮的电话，可是却发现并没有带出来，应该留在了包里，被遗落在会所。
人越来越近，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
直到这个人终于从花园的小径走出，整个人都落在路灯灯光下，才终于看清楚，是mike。
他是来找自己的吗？虽然大家已经那么熟，可是面对面的交流也不过只有两三次，这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让人有些畏惧又有些忐忑。
林若苏心里一直在默念，不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我的。可是答案却很绝望，他真的站在了秦萧暮的车前，与林若苏隔窗相望。
出于礼貌，林若苏还是摇下了车窗。
“hi，mike，你是来找我的吗？”林若苏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显然问的有点傻。
“不然呢？”mike望着林若苏，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若苏好奇。
“我看你从会所一个人走出来，却没有带手袋，说明不是要走，只是出来拿什么东西。我等了有一会，你都没有回去，有点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mike说话向来直接。
“谢谢，我只是觉得里面太吵了，出来一个人静静。”林若苏也笑了，她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自然。
“现在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mike邀约。
“好啊。”林若苏答应了，因为呆坐在这里，的确也不是个看上去正确的选择。
可是秦萧暮竟然还不如mike，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婆出来这么久都没有回去。
为什么一见到谢莹，就完全把自己丢到了九霄云外！
林若苏愤愤不已。而身边的mike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坏情绪。
“不开心？”mike问。
“你怎么知道？难道我的表情那么明显？”林若苏吓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哈哈，暴露你不开心的并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脚。”mike指了指林若苏的脚，“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有个怪癖，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喜欢一个人出来走走，一边走路一边踢石头吗？”
林若苏也笑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坏习惯，也只有在信里才会这样说给别人听。
可这似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mike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林若苏不禁想起许多与mike通信的日子，点点滴滴的，每封信虽然都不长，可是因为通信的时间够长，所以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你是不是在回忆我们之前写信都说了什么？”mike见林若苏不发一言，似乎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林若苏觉得mike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sue，你为什么拒绝见我？因为你结婚了？还是你只想跟我做通信的朋友？”mike直给出问题，林若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许都有吧，不过我结婚算是意料之外的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无从说起。”林若苏又开始踢起小石子，不怎么愉快的感受又一次泛起心头。
“你们是家族联姻，虽然你暗恋你老公很多年，可是他却不怎么爱你。”mike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这个版本真的是简单又完整呢。一看就是知情人士的版本。”林若苏的心头，立刻浮现出两个字：谢莹。真的想谢，她一直把秦萧暮喜欢的女人，都看做是优秀的代名词，却没有想过，她和当年校园里欺负她的那些女生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无事生非，无中生有，无所不尽其极。
反正有什么就冲着自己来好了，习惯了，不怕了。
“我看到萧暮看你的眼神，便开始怀疑这个版本的真实性了。”mike低头看林若苏面露不悦，他自然知道因为谁。
“你跟秦萧暮认识很久吗？熟悉吗？了解吗？他说不定是个渣男呢？”林若苏连珠炮似的发问，虽然语速很快，可是声音很轻，轻到只限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可以听到。
“我跟萧暮认识很多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他的艺术品顾问。你们结婚前我们可是经常在一起厮混，自从他上岸了，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单身狗独自寻欢。”mike说的也许是实情，毕竟婚后秦萧暮似乎从没有在晚上出去饮酒作乐，甚至连业务应酬都很少参加。
他之所以说这些，也无非是想让林若苏知道，其实秦萧暮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对她毫不在乎。事实上，他们作为朋友，都感觉到了他婚前婚后的变化。如果不在乎一个人，是不会为对方花时间的。
“我还以为你是谢莹介绍给秦萧暮的呢，那天纪昀天告诉我，你是谢莹的未婚夫。”林若苏穿着高跟鞋，走的有点累了，靠在园子里的一棵樱花树下，歇着。
“什么？我是她的未婚夫？这个真的就是杜撰的绯闻。我和谢莹是不错的朋友，之前她刚从美国回来，秦萧暮介绍我们认识，后来她一直在帮萧暮管理艺术资产，因为业务往来就自然接触更多了。可是我们的确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相互之间都没有非分之想。”mike当然知道谢莹和秦萧暮的前程往事，即便他对谢莹有什么想法，也绝对吃不下这株窝边草，更何况，他对谢莹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谢莹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谢莹眼里只有秦萧暮。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秦萧暮会这样不计回报的帮助抛弃他的前女友。身边的朋友也猜测，大概是爱吧。可是当自己看到秦萧暮看林若苏的眼神时，才知道，谢莹真的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好吧。纪昀天那个大嘴巴，就是喜欢说八卦。”林若苏不知为何，忽然心安。她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谢莹跟mike是情侣这件事，不知道是因为谢莹还是因为mike，反正就是接受不了。
mike笑了笑，他其实对于别人的看法，向来都不以为意。
他作为职业艺术经理人和收藏顾问，其实私下里很少会跟哪一个画家或者哪一个藏家做朋友。他天然鄙视为钱谄媚与谁，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精神上，他都无需也不屑。
可是他却在林若苏和秦萧暮这两个人面前，丢掉了曾经规范自己的职业铁律。跟一个画家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其实很容易被情感左右，而产生盲目或偏袒性的作品收购。而跟一个藏家成为了日日促膝畅谈的酒友，似乎又会忍不住将好东西都全数留给他。
这是两个唯二让他丧失原则的人，却在兜兜转转间结成了夫妻。当他知道林若苏结婚，并且嫁给了秦萧暮的那个瞬间，他还是会有被雷击中的感觉，而后，他也释怀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尚未见面时，他就对sue有好感。而见了林若苏之后，他更是在心底恋恋不忘。
但是，朋友妻不可欺。他一向知书达理守分寸。
可还是忍不住眼神追随她，想要关心她。譬如刚才，他明明知道追出来寻人的不应该是他，而是秦萧暮，可是他还是来了。
“谢谢你过来找我，其实我刚才真的有点怕。”林若苏抬起头，看向mike，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朋友之间的举手之劳，以后有什么事，在方便的情况下，都可以随时找我。”mike觉得之所以自己放不下林若苏，还有一个原因在于，他看到了这个女孩所有的艰辛与痛苦，在那么难的环境下，她不仅挺过来了，还越来越好，成为越来越多人熟悉的艺术新星。
他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有份见证一个人的成长，甚至能够参与到这个众星捧月的过程里，帮助一个优秀艺术家获得更好地资源和未来。
“sue，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走得很远。你是这些年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才华有见识的女艺术家。”mike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你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坚强的要死。就跟你的画一样，你用你的笔来解构了整个生活，然后把那些伤害你的，不快乐的，难为情的，都统统一笔勾销。”
“谢谢。我尽量向你心目中优秀女艺术家的标准靠拢！努力！”林若苏半开玩笑，半认真。
开玩笑是因为这顶帽子有点高，她觉得自己有点受不起；半认真是因为她真的在努力做一名优秀的当代艺术家。
“不过以后你会害我损失一大笔钱。”mike对林若苏说，表情严肃认真。
“什么？我怎么了？”琳若苏不知其可。
“不仅我，纪昀天也是。你想想看，秦萧木是你最大的藏家之一，现在你们结了婚，中间商赚不了差价了，这不是害我们损失一大笔钱吗？”mike作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的确是呢。不过我大概率是不会卖画给他的，毕竟，他的钱不赚白不赚。你说，是吧。”林若苏笑着说。
谈笑之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会所门口。林若苏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还要不要进去。可是mike却邀约她一起进去喝上那么一小杯。
盛情难却。
再说，都是秦萧暮的好酒，不喝白不喝。
两个人找了个偏远的位置，倚窗畅谈，像老友相见，特别愉快，愉快到林若苏甚至都忘记了生气，也忘记了秦萧暮刚刚的所作所为。
这大概便是她和mike这么好的原因，因为mike总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悄悄便治愈了林若苏的所有坏情绪。
而秦萧暮，却往往是这些坏情绪的制造者。
这大概就是朋友和爱人的区别。朋友是可以交心谈心让你最放松的一个人，而爱人则是牵肠挂肚让你最纠结的那个人。
林若苏有什么不懂？她都懂。
在这一刻她似乎也清楚的看到了曾经对mike暧昧不清的情愫，是在别处找不到的，属于朋友或亲人之间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并无其他。
这不是误会，这只是认知偏差。
而同样的认知偏差，则是来自于自己对秦萧暮的感情。她一直以为是淡淡的喜欢，其实却早已刻骨铭心，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每每遇到那么针尖大的事，在心底总能泛起波澜。
爱是避之不及的脆弱，容不得一点点沙，也经不住一丝丝痛。
例如今天，亲眼所见的这一幕，虽然自己明明知道秦萧暮肯定对谢莹没有什么，mike的高质量陪伴又提供了那么多的情绪价值，可是想起来，心底还是会隐隐作痛。
而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向这里。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情绪，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开心。
而他身后，站着一个同样不怎么开心的女人，正默默的看着眼前男人的冰冷的背影，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醋意。
谢莹觉得，刚才的场面看上去似乎对林若苏没有什么特别的刺激，她现在正笑容满面的跟mike相谈甚欢。反而是目前这样的场景，让秦萧暮不怎么开心了。
看来，秦萧暮真的对这个女人，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