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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们一起吃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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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堆满了书, 也不知是因为翰林院里太忙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似乎二皇子在殷盛乐过来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待着的, 躺了大半天了, 一见到弟弟,便不管不顾地向她吐起了苦水:“要我说啊, 那些个老儒生实在是屁事贼多, 我娶不娶妻纳不纳妾生不生儿子关他们什么事儿?一个两个的, 比我和你嫂子都更操心。”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跟妻子青梅竹马, 压根就不想叫旁人插足进来打扰的。

    二皇子妃的父亲乃是南黎将军的亲弟弟, 在二皇子妃尚还年幼的时候便战死沙场,那时天下的情形还没分明, 二皇子妃的母亲受不了随军打仗的日子, 便在后方重新找了个男人嫁了, 而二皇子妃被商皇后接到膝下抚养, 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二皇子。

    “你二嫂性子好, 面对那些个聒噪的三姑六婆也能静心听着,我就怕她气坏了身子唉, 没想到她身子好好的,却不知被那个手长的王八蛋说动了心思,整天追着我纳妾。”二皇子重重地叹息着。

    他毫不作伪的直白态度让殷盛乐顿时无语了起来:“你既然不想纳妾,那不纳便是了,二嫂嫂也不能将你捆到旁人床上去。”

    二皇子看着他,满脸的无可奈何:“你以为她不想把我捆到别人屋里吗,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出来?”

    殷盛乐:

    他突然觉得自家二哥脑袋上的帽子颜色有点奇怪, 便收了漫不经心的表情, 带上三分的小心:“二哥你与嫂嫂的那个什么, 夫妻生活不和睦吗?”

    若真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将他推给别人呢?

    殷盛乐拿自己代入进去想象了一下,若是沈徽今后有了喜欢的女子,要与她成婚单单是稍作假想,殷盛乐就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他一直害怕自己会和沈徽重新走到君臣离心,刀剑相向的那个结局;但倘若将来沈徽要离开自己去往别人的怀抱了,他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二皇子闻言整个人都顿住,旋即他眉心紧紧地锁了起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弟弟:“你怎么会这么想?”

    “将心比心而已。”殷盛乐耸耸肩,翘起一条腿,“假如我将来如果是我放在心上的人,那我是绝对不会将他往旁人怀里推的。”

    他的声音说着说着便落了下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哑着嗓子沉声笃定地说道:“我不想放手,不想忍让,不愿意看着他成为别人的家人。”

    少年舒朗的面容忽地掺上了些难以形容的暗色,二皇子缩紧的眉心拧出的愁纹愈发深刻:“你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接着他便看见殷盛乐整个人的动作都猛地僵住,木偶一样愣愣地转过脸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二皇子:“很明显啊,跟哥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他笑得有些猥琐,原本儒雅的面容瞬间就变得不太能看了:“哥给你参详参详,要论起怎么讨媳妇儿欢心,哥哥我还是很在行的~”

    恨不能一句话颠出三重浪的二皇子越说越不正经起来,殷盛乐很罕见地感受到了些许窘迫,他站起来,脚底重重地碾踏地面:“家都不敢回,还好意思说自己很会讨媳妇儿的欢心,你还是先把二嫂嫂哄好了再说吧!”

    他用最凶狠的语气撂下这句话便落荒而逃。

    二皇子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淡去,而他双眉中间的那道充满了愁绪的印迹深深地烙在了那里,仿佛是一道积年的刀痕。

    直到凉风撞了满面,殷盛乐才发觉自己的双颊烫得厉害,他本来体温相对于常人而言就是偏高的,现在感觉自己脸颊上火烧火燎,连风也吹不去的高温让他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他大步走回先前见沈徽的地方,隔着人群与树影偷偷摸摸地望过去,看见了他,才觉得躁动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虽然内务府已经又送过来了干燥的炭火,但殷盛乐还是找了借口把沈徽留在自己房中。

    皇庄里养的鹿是今天才送过来的,到了傍晚才将其宰杀分解,新鲜的鹿肉送到殷盛乐桌上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鹿血则全都送去了几个成年的皇子以及皇帝那里,商皇后得知殷盛乐要在重华宫烤鹿肉吃,还特意从自己的份例里多拨了些其余适合烧烤的菜色,叫人送过来,再三叮嘱殷盛乐不能多吃。

    殷盛乐当然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他本也没打算吃太多,鹿肉不仅补脾益气,还能温肾壮那个什么阳当然更重要的是它能改善沈徽常常手脚冰凉的毛病。

    皇都本就多雨,临近入夏的时候,更是阴雨绵绵,街头巷尾时常缠绵着一层薄薄的冷雾,即便是难得的晴天,也总有股子湿气固着不去,这对于像沈徽这样本来体质就偏寒凉的人而言,过分绵长的雨季无疑是十分难熬的。

    “阿徽,多吃些。”殷盛乐把沈徽碗里的鹿肉堆出了个尖尖的小山,他自己碗里却只放着几根孤孤单单的小青菜,“娘说不许我吃太多鹿肉,所以这些就都归你解决啦。”

    他咔嚓咔嚓地咬着洒了香料烤过的菜叶子,对面的沈徽一边吃着鹿肉,一边和殷盛乐说起了自己的同僚们,才区区一天的时间,也就已经把翰林院里,一起点检古籍的翰林官们的脾气摸得差不多了。

    殷盛乐起先还当他是在跟自己分享头一天上班的心得,听了一阵子,才发现沈徽是在跟自己分析翰林官们的脾性。

    “陈学士处事周到,为人热情,在翰林院中的人缘不错,就是过分滑溜了些,今日王学士与吴学士就一处古籍上的对错呛了起来,是他打的圆场。”沈徽道,“臣听说他是元历九年的进士,乃是那一届的榜眼,未曾出京任职过,似乎在谋求吏部的位置。”

    “哦!这人我知道,早先叫你帮忙收着的礼单上头,第四个就是他——阿徽你不会没看吧?”殷盛乐往嘴里扒了两口菜。

    他自己的库房账册,与外头来往的礼单一共有三份,一份他自己收着,一份在秋容姑姑手里,另一份则是给了沈徽。

    在秋容姑姑那里的那一份礼单都是些摆在明处的节礼往来,而他自己与沈徽的那两份,就用暗语记载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东西。

    这暗语还是他们小时候图好玩弄出来的,殷盛乐本以为放在沈徽那里,他多少也会看上一眼两眼的,但没想到沈徽竟真的如此恪守,一眼也没瞧过。

    此时二人在重华宫的一座亭子里,宫人们大多站在外边,离这儿起码有五步远的距离,唯有陈平在二人身侧,时不时添添炭火倒倒茶,对于殷盛乐说起的这些事情,他假装自己不存在。

    毕竟自己无父无母,也没什么干爹干哥的,满宫上下,最最亲近的也就七殿下这个主子了,他虽然老爱苦着一张脸,偶尔啰嗦了些,但陈平的心里还是十分清醒的。

    也懂得在恰当的时候去当一个聋子哑巴。

    “这个陈学士是最先向我示好的那几个人里的,我调查过,他家里背景很干净,而且早年性子太倔,得罪过杨阁老,这才一直在翰林院里头呆着。”

    陈学士投靠殷盛乐之前,还只是一个修撰而已,他因得罪杨阁老这事儿,几次谋求外放都失败了,只能憋憋屈屈地在修撰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好几年,如今在殷盛乐有意无意的插手下,已从修撰慢慢升到了学士的位置,在皇帝面前也多了许多露脸的机会。

    现在他已经不再想着外放到地方上去当父母官了,而是铆足了劲儿地想被调到吏部里去。

    “他是个有上进心的,而且与我来往时做得还算隐秘,朝中都不知道他是我的人。”说到此处,殷盛乐用幽怨的目光看了沈徽一眼,“我还以为阿徽你好歹会对那礼单里的内容稍微上点心呢”

    沈徽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放下筷子:“那只是殿下交给臣保管的东西,没有殿下的允许,臣如何能擅自查阅?”

    他最习惯的谨小慎微的态度让殷盛乐十分不满:“那我现在准你随便看——本来我就是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交给你了,哪儿又有只叫你拿着,不许你看的意思,难道你还不信我对你的信任吗?”

    说罢,殷盛乐飞快地从沈徽碗里夹过一筷子鹿肉:“这个就当你给我的赔罪了,以后不许再这么不相信我了。”

    “殿下”沈徽心生愧疚,顿时便不知该怎么自处才好,他只能点点头,“今后再不会了。”

    他给陈平递了个眼色,陈平立马将殷盛乐手边的凉茶续满。

    沈徽将略微无措的神色摆正:“殿下日后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与臣直说便可,免得臣再会错了意思。”

    他想要跟“君主”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始终准备着将来的某一天,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皇子,与皇帝,终究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前者的友谊或许是真实存在的,但后者但凡只要些许的轻忽放纵,便会叫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徽的心口隐隐作痛,却依旧咬咬牙说道:“臣若有什么疏漏之处,也请殿下一并指出,免得夜长梦段,将来再生误会。”

    殷盛乐叼着筷尖,沉思片刻,清清嗓子:“这头一件事嘛,就是——”

    他挑挑眉毛:“就是你在私底下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再‘臣臣臣’的了!”

    沈徽霎时哑然,愣了半晌,才迟疑不定地缓缓吐出一个字:“殿下我”

    大概是对面这人眼中的笑意实在是太过煦暖,将他心头那点沉闷的痛意也轻轻地拂散了去。

    “我吃饱了。”

    他低头,耳尖上羞满了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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