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生日这一晚，大脑过度亢奋，童童差点失眠，终于睡着后，她第二天中午才爬起来。
得亏没有约到今天，这眼袋，这疲惫的三眼皮，浮肿的脸。
奔现的兴奋感退去之后，那个蔫巴唧唧的小人好像又卷土重来。
童童现在有点害怕，万一，万一徒弟是个坏人。虽然他有钱，但有钱人也没可能不是坏人，他不是图她的钱，那就是图她的……色吗？
童童照照镜子，又迷茫了——好像也不是。
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打开姐妹群。
童童：【都出来！】
七七：【咋？】
洛北棠：【啥？】
童童：【我要奔现了，要见网友了！我紧张得快死了！】
七七：【啊啊啊？】
洛北棠：【啊啊啊啊啊啊？】
童童把自己被下蛊的事讲了一遍。
七七：【春天来了啊。】
洛北棠：【桃花开了啊。】
童童：【现在是秋天！】
七七：【丰收的季节。】
洛北棠：【黄色的季节。】
童童：【你俩捧哏呢！！！】
童童：【呜呜呜两位大慈大悲的白衣天使快救命！】
洛北棠：【见呗，长得丑就拉黑。】
童童：【是否过于草率？】
七七：【颜值是检验网恋的唯一标准！】
洛北棠：【既然地点都你定了，那不就好办多啦。我给你发个餐厅的预定，是任家旗下的，自己人的地盘，他敢出言不逊，咱就敢送他到警局喝茶。】
童童：【我想找个人陪我……】
洛北棠：【我来。】
七七：【我也想去看热闹！啊不是，当保镖，但我明天值班tvt】
童童：【[滴汗]删一下心里话谢谢！】
事情就这么定了。洛北棠给她发来附近餐厅的预定邀请函。
定了两个座位号，一个16，一个19。
没有连号，是因为洛北棠不想偷听两人的谈话，隔三个位置，正好不近不远。
童童挑了个19号给徒弟分享过去。
打开衣帽间，她的衣服基本都是上衣和长裤，夏天也不例外，不是她不喜欢，只是裙子实在有走光的风险。
衣柜里仅有的几件小裙裙是她单纯喜欢，买回家里过瘾的，从不穿出去。
童童站在穿衣镜前，比划了几下。
童童在网上的性格虽然更接近她本身，但在外人面前，她就是个不会说话行为怪异的阴暗女生，这次奔现她做好了见光死的准备。
时间和地点都是童童定的。下午五点离天黑还早，餐厅离家较近。
俩人上了车后，开始规划见网友后的操作。
洛北棠：“你们有没有什么特殊暗号？”
童童：“你当我们是地下党接头呢？我把定的桌位发给他了，谁过来了，谁就我徒弟。”
比起童童的紧张，洛北棠更多是好奇：“那我们弄个暗号。”
童童：“……在后脑勺比个1，你就过来救我，比2，你就可以撤退。”
洛北棠点头记下。
两人装作不认识，一前一后走入餐厅，这个餐厅在高层，一整面落地窗视野极佳，洛北棠给童童留的是最好的两个位置。从安全性的角度，没有预定包间。
童童跟着服务生一进来，却突然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任嘉航坐在落地窗的某个桌位，垂首看着手里的菜单。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衬衣，从平肩上垂下来一条带子，搭在腿上，既不像他在公司里那样严肃正经，也不像私下悠闲自在，整个人介于这两个维度之间。让人猜不出他在等什么人，不过约在这里，很可能是和他传说中的女友。
不过，让童童奇怪的并不是在这里遇见任嘉航，这里也算是他家的店，他可能只是来这里吃个晚餐。
怪就怪在，任嘉航坐的位置是童童定的桌位之一，原本打算留给洛北棠坐的16号。
服务生也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这几位一个是老板娘的朋友，一个是老板的弟弟，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抱歉，女士，任先生说那是他定的餐位，您要不要和朋友坐在一桌？”
他一个渺小的服务生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两人明明认识，却分桌坐。
童童不太高兴：“但明明是我们定的啊，你看。”她举起手机，递给服务生一张电子邀请函。
服务生擦汗：“但是任先生也给我们看了。”
“那是怎么回事？”
服务生：“可能是我们系统出问题了。为了补偿您，我们为您提供另外一桌，也是最佳视野。”
计划突如其来被打乱。
童童很不爽，但她没有冲服务生发脾气，也不会和任嘉航去理论，上次她不小心把他衬衣扒了，又被他误会她对他有意思，这个时候不想凑上去，不然他还以为她掌握了他的行踪，特意过来引起他的注意。
最后，经理过来说可以为她们全部免单，童童这才妥协。
洛北棠本来想理论一番，被童童拉住。于是，她们只能分开坐。童童在19号，洛北棠在经理安排的第24号。
俩人分别坐在相隔不远的位置上，比了比手机，微信联系。
童童这个角度，能看到任嘉航的背影。
她发动眼神攻势，瞪了他好几眼，拿起菜单，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任嘉航像是感应到某人的视线，不经意一回头，看了童童一眼。
童童和他视线对上，不禁打了个寒战，以为他会过来嘲讽她两句，但任嘉航就像不认识她似的，只一眼，便平淡地回过头，看菜单。
童童低头看了看，她摘了口罩，换了身和平时风格不一样的连衣裙。不认识她很正常。
童童也乐得轻松，今天是来见网友的，不好和他有太多交流。
时间还剩三分钟，童童频频往门口的方向看去，有点坐不住了。按理说男生应该比女生早到的，她这位网友该不会卡点来吧？
不过卡点也不算迟到。餐厅里陆续有人进来。基本都是成双结对的，显得童童有点孤单，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前面的任嘉航也没等到他等的人，动作和她差不多，频繁看表。
时间过了五点零一分。
童童怒了。
徒弟在她这里的好印象瞬间清零，男生在约会时迟到在她这里基本可以判死刑。
洛北棠发来微信：【怎么回事？】
童童：【不知道==】
童童：【我可能被放鸽子了……】
洛北棠：【往好了想。】
洛北棠：【也许他只是出车祸昏迷了。】
童童：【你说得对。】
洛北棠：【我们现在还等吗？】
童童站起身，本来想走，但想到餐厅给她免单，她又本着不吃亏了的原则，在菜单上点了几个招牌菜，让服务生下单。
童童：【咱俩吃饭。】
吃了几道前餐后，徒弟还是没来，童童吃饱后冷静了一点。
童童打开手机，输入了几行字，又全部删掉。
她决定把饭吃完再发联系。
五点半，餐厅热闹起来，童童吃冰淇淋，一抬头，看见任嘉航竟然也一直一个人，他没有点餐，但一直往门口看，也时不时地看手机。
——看来今晚被放鸽子的人不止她一个，童童竟然从任嘉航身上得到安慰。
可惜好景不长，童童正琢磨着再吃点啥贵的菜品，就看见一位美女踩着高跟走到任嘉航身边。
餐厅内请了人弹钢琴，童童和他们隔了几桌，听不太清他们的对话，直觉告诉她这可能就是任嘉航的女朋友。
美女拨了拨头发，露出无懈可击的笑，随即坐在了任嘉航对面。
童童用叉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西兰花，果然任嘉航喜欢这种网红脸，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又过了十几分钟，洛北棠说她同事喊她回医院，打算叫个出租车先走。
她过来拍了拍童童的肩膀：“反正蹭了一顿饭，咱们不亏。”
童童点点头。
“你不走吗？”
“吃完再走。”童童还剩了半杯水果茶。
送走洛北棠，童童望着窗外，一团乌云从北边堆积过来，她点开今天的天气预报，好像快要下雨了。
她微信拉黑那个熟悉的头像，套上白色防晒服，把手机狠狠地塞进包包里，起身离开。
路过任嘉航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片刻后收回视线。
根据习惯，任嘉航提前半小时就到达餐厅。
原本他打算定见面地点，但他师父显然对这种事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地点和时间都由她来安排。
地址发过来后，任嘉航挑了下眉毛——巧了，这家店正好是他家旗下餐厅，而且星级很高，最低消费人均上千。
这还不是最高门槛，餐厅会员制，一般人预定不到。在微博上火了一阵，有很多网红过来打卡。
任嘉航不知道他那个普通社畜师父是怎么搞到的。
赵钦看了一眼电子邀请函，拍板道：“嘉航啊，你被骗了。你家店的会员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还有，她挑这么贵的地方，可能是在考验你。”
他话刚说完，师父就发过来一个补丁：【我一个朋友帮我定的。】
赵钦笑喷了：“朋友就是她自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借口，你网友的智商也不怎么高的样子。不过也不是没有坏处，这样哥们就不用担心你被骗得底裤都不剩了。”
任嘉航：“……滚。”
他拒绝了赵钦想要陪他一起面（看）基（戏）的要求。
到了约定的五点，任嘉航还没等到他要等的人，又看了一遍师父给他发的地点，确定他没有来错地方。16号。
他回头，看到了一个面目隽秀的姑娘，五官都很浅，但组合在一起，神奇地耐看。穿着浅蓝色背带牛仔裙，有点乖巧，有点紧张，又有点局促，应该也是等人，但不一会儿，她就点了一桌子的菜，竟然只是一个人过来吃完饭，还略微敌意地瞪了他一眼。
任嘉航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这敌意从哪来的，只觉得这姑娘的眼睛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任嘉航见过的姑娘着实有点多，尤其在博洋传媒工作之后，来公司试镜面试的女生不要太多，想不起来也正常。
实在找不到任何头绪，他便放弃了，专注菜单。
女生迟到点没什么，虽然任嘉航不认为八号胡同是个惯于让男生久等的人，但就像赵钦说的，如果这是一次考验，任嘉航也无可厚非，等就等呗。
另外，他也不想在微信上催她。
过了大约半小时，任嘉航觉得这考验的时间有点久了，看了几次餐厅前门，继续专注手机。
赵钦从刚才开始就贱兮兮地发来短信：【兄弟，你老婆长啥样？】
任嘉航：【还没来。】
赵钦：【啧，有段数。】
任嘉航正要回什么，几道高跟鞋敲地的声音渐渐靠近，停在他视野范围内。
任嘉航抬起头，看到一个他意料之外的面孔。
对面的姑娘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任总，是你？好巧啊。”
任嘉航愣了一下：“请坐。”
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往对面摊手，示意她坐下。
传说中的八号胡同坐在对面的位置。她把铂金包放在旁边，不自觉地用手指梳理垂在肩上的波浪长发。
看着紧张极了。
任嘉航递给她菜单，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一点点……失望。
单是这张脸，他这种直男都能看出额头鼻子和下巴整了，在镜头里说不定还能靠滤镜修钝一点，但现实中实在锐利过头，她这种类型完全是赵钦那个没品位的喜欢的款。
任嘉航在商场几年不算老道，但识人本领不差，以貌取人不应该，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生和想象中差距太多，和‘反差感’不一样，而是给人感觉是两个人。
女生点好菜，将菜单还给任嘉航。
任嘉航叫来服务生点好餐后，笑着说：“方便问一下，你全名叫什么？还是，同同是你的小名？”
女生怔了一下，脸更红了：“我全名叫李颖……圈里都叫我网名李茉茉……茉莉花的茉。你叫我同同也行，家里人经常这么叫。”
任嘉航：“你真正的职业不是会计吗？”
李茉茉：“……我现在是专职美妆博主。”
美妆博主吗？
任嘉航沉吟片刻：“女孩子在网上是应该保护好自己。”
过了片刻。
任嘉航手撑着下巴：“嗯，李茉茉。所以，你以前也认识我？”
李茉茉激动得眼睛亮亮的：“我去面试任导的戏时见过您。”
“不用这么客气。”
李茉茉腼腆地低头浅笑：“那我怎么称呼你？”
任嘉航觉得哪里怪怪的，正好这时前餐上齐。
“你在游戏里都叫我菜比。”
李茉茉差点呛到：“不好意思。”
吃了几口饭后，任嘉航总觉得这个茉茉一点也不关心网上他给自己操的销售人设。她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了，他也就没多余解释。
原本想要说的话很多，但真正见面，所有的倾诉欲只剩下一道青烟，呼吸间飘散得一干二净。
任嘉航注意到他身后那桌姑娘吃完饭后有点情绪低落地离开了，走前，她套了件防晒服，任嘉航想起来这件防晒服别的人也穿过，是谁来着？
思考几秒……对，是奇葩色女。不过这种衣服一般都是大街爆款，没什么特别的。
任嘉航把目光收回，如果不是师父已经坐在他对面，刚刚离开的那个女生反而更符合他对八号胡同的想象。
这顿饭还算和谐，基本上是任嘉航问一句，茉茉答一句，可能是他身份突然从一个销售员变成了任总，她怕哪句话说错了，神色有点拘谨。
任嘉航：“还要吃点什么？”
李茉茉摆摆手：“不了，最近减肥。”
任嘉航抬了抬眼皮：“你不是说你从不减肥？”
她哑然片刻：“现在开始减。为了上镜，你懂得。”
任嘉航点点头。他已经搜到她在b站的美妆视频。播放量和弹幕数都是中等水平，粉丝几十万。
屏幕上的她要比现实中好看一点。为了吸引流量，封面都带着媚俗的标题，他不介意这个，而是……
李茉茉跟在他身后，拿起手机：“任总，我们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不是有微信？”
“……加手机号码比较方便。”
任嘉航觉得哪个都无所谓。
只有一种索然无味慢慢萦绕在心里。
任嘉航收了手机，看到天色黑了，顿了顿：“我送你回去？”
李茉茉点点头：“好呀。”
声音也不太对，但要说有多大的区别……也没有。玩游戏和面基的声线当然不一样，她真实的声音过于修饰的甜腻。
任嘉航拿出钥匙，请她上车。
他侧头看她系上安全带：“你住在哪里？”
她报了地址。
任嘉航蹙眉：“你不是住在河东区？刚搬到这里？”
“对啊，忘了告诉你。”
李茉茉住的地方在北四环的一个小区，虽然地段看起来有点乱，但也算方便。
到了她家楼下。
李茉茉手指扣着包包，指尖试探着触碰他的袖口：“谢谢你请我吃饭，请你上去喝杯茶？”
任嘉航当然看懂她眼底是什么意思，不禁眉头微蹙——虽然，但是，这他妈也太快了点。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要下雨了，你早点休息。”
李茉茉没有走的意思：“我以后还能找你吗？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任嘉航靠在车门上，空中已经落下了毛毛细雨，他也没在意：“你觉得呢？”
李茉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挺喜欢你的。”
任嘉航早就准备好的那句“我也喜欢你”，卡在嗓子眼里，就是没说出来。
见他没更多回应，李茉茉说了句再见，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单元门。
任嘉航坐在车里，没有立刻走，在车内点燃一支烟，随着烟雾在车内散开又隐没。
手机点开微信，发过一段话后，又删掉。
良久，他打开游戏，看她正好在线。
【你今天来了吗？是不是临时有事？】
手机上弹出一个提示：【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任嘉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