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活死人
“娘娘，请进。”
常松无法阻拦，便伸出手摆出一个“请”。
将木篮子往胳膊上又挎了一下，沈棠便走进这小院，一进去，入目的是别致的阁楼和郁葱的树木，并未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一转头，她就看见，不远处的白墙处，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红衣，在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缓缓回过头，那一双眸子没有任何情感。
那身上的红更艳几分，更像是染了鲜血。
提着木篮子的沈棠脚步一顿，想转头就走，但却听见那人淡淡的话。
“进来吧。”
从这边看去，沈棠只能看见江则玉的背影，隐约间，似乎见他用帕子擦了擦手。
沈棠浑身一僵，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干笑，“夫君，今日是特意来给你送饭，既然饭送到了，那我就不进去了。”
她笑得极其好看，已走到江则玉身前，将那木篮子递了过去。
谁知那篮子稳稳提在江则玉手中，他接了篮子，还低声说了句，“既然是特意，那便留下吧。”
他说起话来似笑非笑，偏让人后背发凉。
沈棠抬起头，迎上那深黑的眸子，她眨眨眼，心说既然你都开口了，那不留也得留。
毕竟是自个儿写的纸片人，还能咋办呢？只能宠着！
沈棠叹口气，显得百忙之中，好不容易能陪陪他一般，说：“不知夫君口味，今日做的是春笋炒腊肉。”
正是初春，今日阳光不烈不淡，恰到正好。
附近有一处亭子，那亭中有一个石桌。走到亭中，江则玉便将手中的木篮子放下，取下盖子，一股清香味就飘了出来。
他拿出那精致好看的盘子，盘中装着春笋炒腊肉，还冒着丝丝热气。随即，又取出隔板下的两碗米饭，摆好碗筷后，江则玉神色缓了些，嘴角带上一抹笑容。
“沈姑娘真贴心。”
入座后，他这般说道，带着笑意。
沈棠扯出一抹笑容，僵硬地看着一袭红衣的江则玉。
那可是大反派！就坐在她身边！而且还笑着！
一时间，这个世界的创造人沈棠，竟也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但自从穿进这本书，第一时间，沈棠选择了去“碰瓷”太子，就在第一个“夫君”脱口后，她已无法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那善良的，心系太子的好夫人。
终于，沈棠憋出一句话，“为何还唤我沈姑娘？”
她挪过桌上的那碗饭，拿起筷子便给身旁的江则玉夹了一块春笋，笑靥如花，“尝尝，我亲手做的。”
眼睁睁看着那双筷子夹着春笋，送到自个儿碗中，又见那筷子夹了几片色泽鲜润的腊肉，放到他碗中。江则玉并未动筷，只是笑着，“那唤什么？”
“知唐？”
“还是……夫人？”他抬起眸，是红衣太过鲜艳，是那色泽太过像血迹，竟将他的眸子衬得发红吗。
沈棠低下头，默默扒了口饭。
她后悔了。
“叫我沈棠，海棠居的棠。”咽了一口饭，沈棠又说：“或者……或者……”
那句“叫我夫人也是不介意的”，她始终无法说出口。此刻抬起头来，打量着江则玉，才惊觉，这是实实在在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人，是那个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的人，而不简简单单只是纸片人。
沈棠心中直道糟了，这下，可惹了大麻烦。
她看见江则玉眸中的笑意更甚，便听见对方不咸不淡问了句，“或者什么？”
沈棠并未回话，又低头扒了一口米饭，含糊其词，“再不吃饭，饭都要凉了。”
亭中一度格外安静。
这气氛逐渐焦灼。
沈棠一直低头扒饭，这如此美味的春笋炒腊肉，在她口中如同嚼蜡。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快吃完饭，完成送饭任务就离开，宠？还是算了吧！
而一旁的江则玉，在见到沈棠埋头吃饭后，便收起了脸上挂的笑容，低头盯着那一份春笋炒腊肉。
须臾，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腊肉细细咀嚼，那肉片肥瘦相间，肥处晶莹剔透，吃着不腻，瘦肉劲道回香。又夹起一片春笋，正巧清了油腻。
江则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只吃了两口，他就放下筷子，再也不动了。小亭中能看见远处，只见那远方的青石地板上，似乎有丝丝血迹，他的眸光暗了暗。
远处传来一阵噪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曳，摩擦着地面的那种声音。这亭中分外安静，沈棠听见后，便抬起头，循着那方向看去——
“？”
那是什么？
一个黑衣侍卫，身形矫健，但不是常松。此刻，那侍卫正拖拽着一个人，那人被在青石地板上拖来拖去，正是这噪声的来源。
沈棠看见，那被拖着的人浑身鲜血，穿着破烂，头发乱糟糟的，也看不清脸，只是从这个方向看去，能看出那人，早已了无生息。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怔，盯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一动也不动，嘴边有颗米粒，也未去擦一擦。
“那是什么？”
这话传到江则玉耳中，他倒是气定神闲吃了口米饭，答道：“活死人。”
沈棠放下筷子，目光严肃，仍盯着那人，“什么叫活死人？”
“你说呢。”
听听江则玉这淡然的语气，再看看那地上之人仍被拖拽，一道道鲜血就那般渗在青石地板上，看着骇人得很。
死了，但还没完全死？
沈棠将面前的碗往桌上又一推，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只见那侍卫将那人拖走，转过小路时，露出那活死人的一张脸。
面部腐烂，鲜血直流，空张着一张大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仅仅一眼，那侍卫身影一转，便和这活死人，一齐消失在小院。
沈棠面色惨白。
强烈的不适感包裹着她，方才吃进肚的米饭似乎要涌出喉咙。
“他怎么了？”
就连沈棠自己都没注意到，出口的声音，竟然带了微微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面目全非的人，虽然是远远看了一眼，但对她的震撼，却超过了一切。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倒没问这人是否做错了事，或是穷凶极恶，因为单是那一眼，便让沈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哦。”
“不过是砍了双手。”
“挖了双目。”
“拔了舌头。”
“而已。”
耳旁传来轻飘飘的话，还有那不明意味的笑。
“乱来，乱听，乱看，乱说，该如此。”
江则玉长笑起来。
这笑声落在沈棠耳中，格外讽刺。
沈棠抬起头，看向江则玉，却见这始作俑者还在吃春笋炒腊肉，配着米饭，那面上格外云淡风轻。
吃！吃你个冤大头！
她伸出手去，将那盘春笋炒腊肉端到自个儿跟前，并护住，“我做的饭，只给善人吃。”
夭寿啦。纸片人写歪了怎么办？
沈棠还是不敢抬头看那眼神，却不想江则玉的眸中始终含着笑意。
太子妃收了这盘菜，他也不恼，优雅而又不失格调地，将筷子放在碗边，看向沈棠。
“那夫人怎么不说说，那人闯入府中，想要刺杀你的……夫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