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速之客
以往唐婉落泪是为陆游,可今日却因自己此番鲁莽行为让她如此心伤,赵士程绕身走到她跟前,用指腹轻轻擦着她眼角的泪痕,愧疚自责难当,“婉儿,此事是我鲁莽伤了你,实非有心为之,只是我不愿让你心中憋着一团气,本来身子就弱,气游走全身,会病倒的。”
唐婉吸着鼻头伸手握着他的手,“士程哥哥,你认定我也会像我认定你一样对不对?”
“是,不管再过多少世,也不管我喝没喝孟婆汤,我赵士程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存在的那一世,我一定会认定你。”赵士程应答得无比诚恳也无比确信。
话已然说到此处两人会心一笑,唐婉没有告知他今日所遇陆母一事,赵士程其实也没有告知她为了此桩婚事已经和他父王动过气。
等孙仲铃取水回来时唐婉已经回府了,赵士程说侍卫已经请大夫给自己瞧过并无大碍,她手中的水一滴也未喝。并非赵士程无情无心不体谅她如此担忧自己,只是不想让她再误以为一点温情就对她有意。
唐婉刚回府就看到她阿爹唉声叹气坐在椅上揉着额头,看他伤神的样子许又是为了朝廷之事。
她静悄悄走到唐闳身后扶着他的脑袋轻柔揉着,“阿爹,可有舒适一些?阿娘说日后她不在府上就让我给您揉着。”
李氏媛近段时日回娘家探亲,原本是要带着唐婉一起回家看看,可她又放心不下她家老爷,只得让唐婉在家中多照顾着唐闳。
唐闳闭眼舒适嗯声着,半晌才拉着唐婉到自己跟前说话,“婉儿,近日临县突降大雨冲垮了河堤大坝,恐怕我得过去瞧上一眼,近些时日怕是不能家中陪你,本想送你阿娘处,但中途道路已经被拦断,阿爹有些担忧……”
“阿爹,”唐婉给他锤着胳膊笑道安慰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家中还有随从小桃在,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阿爹要自己当心些才是。”
放灯时节才祈愿国泰民安百姓□□业,这才半月有余就发生这等天灾,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越是美好之物就越容易落空。
民生之际自然要重于家,唐宏见唐婉这般乖巧心中也安然一些,临走前还见了陆游一面,托他念在往日情分上多照顾着唐婉,一来他确实放心不下自家女儿一人在家中,二来藏有私心想着能让二人关系回转些。
但他不曾知晓的是陆游没来倒是陆母亲自上门拜访了,她本是想来唐家讨个说法,唐家这样一再戏弄陆家究竟所谓何意,可她来得太不凑巧,家中主事者都不在家。
她望着站立她面前的唐婉,心中憋闷,想着头先在街上和她所说之言,不由气恼道:“婉儿,我今日来想问你一句话,我家务观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般戏弄于他,他虽是个男儿,可我们陆家名声也是要顾忌的,你若再退婚可有想过让他该如何自处!”
“娘,此事跟婉儿没有关系,是我的主意,”陆游闻声从门口大步赶来。
陆母唐氏回头看着着急忙慌赶来护住唐婉的儿子心中更是气恼,捂着胸口喘着气,陆游立即上前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请罪道:“娘,此事你要怪就怪孩儿,但请不要气恼伤神,您之前大病一场还未得痊愈,不可再郁结于心。”
唐婉站在一侧手中的手绢都快要被她揉碎了,尽管她心中有怨气,可也不想看到陆母有事,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听到唐氏捂着胸口发出细微的声音:“婉儿,望你念在你和务观两人从小的情分上,此事莫再要反悔了,于他仕途不宜呀……”
本是想着先安抚顺着她的情绪来,可一听到仕途二字将唐婉脑中关于前世所有凄苦的日子和难听之言全部勾了出来,前世刚嫁入陆家时每日都是喜笑颜开,婆母也甚是关怀自己,可这样美满的日子不到一年就被她几句话硬生生打破。
唐氏也算得上一位有才能的女子,出身名门望族,对诗词也颇有研究,可为何见不得自己于陆游两人绵绵情意吟诗作对,只道是碍了他考取仕途的心,从那以后整日没有给过好脸子,又拿一年未育有子嗣来说叨。
唐婉每每想到此处心都会隐隐绞痛,要让她彻底忘怀那段时日怎能做到,已然发生过的事情除了孟婆汤,总是会埋在心里记起的。
“婉儿……”
虚弱的声音将她拉回大堂之上,唐氏终究是个母亲,万般皆念为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是为了维护陆家的名声。她来时气焰颇盛,此刻倒是温和起来。
她哆嗦着手去拉唐婉,“今日我拉下这张老脸来,莫要再负了务观。”
唐婉慢慢从她手中缩回自己的手,往后倒退几步,“陆伯母,请恕婉儿无礼,此事我不答应,我不会再成为陆家媳……”
唐氏听到这话使劲儿拍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她颤颤巍巍拉着陆游晃着脑袋,半个字都不见说出口便晕厥过去。
陆游知道她以往的心意,可没想到居然会这般决绝,还是当着他娘的面前说得如此毅然决然毫无回旋的余地,甚至都不认识面前这个女子,她同以往简直是判若两人。
“婉儿,你就那么不喜我吗?连一个谎言都不愿安抚我娘吗?”他带着失落有点责备的语气喃喃着,随即便背起唐氏出门寻大夫去了。
望着消失在门口两人的身影,唐婉瘫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今日的话似乎说得过重了,可是她心中也很委屈,这种憋屈感无法找人述说,眼下恐只有孟婆才知晓她难过。
小桃赶紧上前扶起坐在地上之人,“小姐,地上凉,要注意身子啊。”
“小桃,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今日不该如此刺激重病刚愈的一位母亲。”她不担心唐氏会就此对她生厌,也不在乎陆游日后是不是会真的和她形同陌路,只是在乎今日的话会成为一把尖刀插在一个母亲的心头上,万一她有个好歹,自己可就杀了一个人。
小桃拿着手绢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摇摇头道:“小姐就是心太善了,小桃不知小姐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但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有原因,小姐便没错。”
万事皆有因,前世的憋屈今世得报,她确实太过心善,可也并不全不为自己考虑,她不是菩萨,没有那么宏大的心去度化他人。
唐闳走后几日里庭院变得冷冷清清,看来家中还是要人多才显得更为有人气儿,本来秋风阵阵就颇为凉飕飕,父母亲不在,少了唠叨之言更为沉寂。
一日夜里,小桃在前院收拾唐闳的书房,唐婉一人在闺房研磨作画,突觉从窗户吹来一阵寒风让她不觉打了个寒噤,起身去关窗,可刚一转身就瞧见满身酒气的陈谅拿着酒壶立于门口,这一瞥差点没让唐婉吓到去见孟婆。
她警觉地倚靠在床边,疑惑问道:“陈公子怎么在此?这么晚了可有事?”
陈谅摇晃走了几步,顺手将门给关死了,唐婉也跟着往后移动,她手往身后的桌边摸着东西,警惕着又道:“陈公子,天色不早了,若有事明日再过来,瞧你醉成这般模样,我让随从送你回去吧。”
她朝门外大喊了几声可都没有任何回响,陈谅奸笑几声将手指放在嘴边嘘声道:“别,别喊了,后院,后院的随从都,都睡大觉呢,别吵醒他们……”说着往唐婉跟前走了几步,撩起袖子,他的手腕胳膊处都有划伤的痕迹,打了个酒嗝,“我,我不像赵士程,能,能跳上来,也,也不像,陆,陆游能从正门进,就,就只能钻进来……”
在后院处有一个狗洞,之前唐婉偷溜出去时瞧见的,当时只让小桃搬了砖头堵在里面,看他身上还沾染泥土的样子,应该是从那个狗洞钻进来的。
“婉儿,你,你为何要答应陆游,还,还有那个赵,赵士程,你,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陈谅说着想去牵唐婉的手,但扑了个空。
唐婉举起身后的花瓶,“陈公子,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绝不会多事将你今夜闯入我房中一事说出去,不然……”
“你,你还想威胁我!”陈谅晃悠着脑袋,应是想起之前被拒的提亲让他面子全无,还害得陈家也失了体面,被他爹责罚了一顿。
就因这一句突然就激怒了他,他奋力将手中的酒壶一扔,拍着自己的胸口冲唐婉喊道:“他们对你真心你就能看到,我,我对你好你却要如此待我,婉儿,这是为何!”
唐婉被他怒吼的神情吓到了,一直朝外面大喊着,可前后院相隔一段距离,门窗死死关着,外面还有大风吹着发出各种声响,很难听清这个房间发出的动静。
陈谅往她跟前一扑但随即扑在地上,唐婉举着手中的花瓶作势就要砸下去,但哪怕是一个醉汉的力气都会比女子大,更何况她身子本就比较弱,花瓶被陈谅用手抵挡住,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他直接伸手搂抱着唐婉。
“婉儿,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深深勾住了魂,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比陆游还要宠你疼你,我知道,你,你是在气我对不对?”
“救命……小桃……”唐婉用力推着他,带着哭腔朝前方喊着,可只听到外面风拍打窗户的声音。
她带着乞求的话语道:“陈公子,你,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更加恨你,你是个文人墨客,怎能行如此不堪之事。”
“我不堪?”陈谅头往她跟前靠拢,手一直紧紧抱着她的腰,“等我把这锅生米煮成熟饭,你不嫁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