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给事实以因果（下）
还是昨天的那一家饮品店里，下午四点半，此时店里的来客已经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见那个人已经坐到自己的对面，李渝欣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想要开始和那个人的谈话。
“真感谢你愿意相信我，”李渝欣对来者说，“说实话如果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好像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情，你不会告诉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罗琳玲将黑色外套披在椅子上，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嗯”李渝欣刻意清了清嗓子，“肯定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毕竟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太对不起我的好兄弟了。”
“嘁。”罗琳玲脸上掠过一丝抽动，不屑地看着李渝欣。
“喂喂，别那么大反应，”李渝欣连忙摆手，“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在别的人来之前我想有些事还是要跟你交代一下。”
“你说吧。”罗琳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额，从哪里开始呢？”李渝欣故意卖着关子，“你等我组织一下语言。”
“哦对，从欧阳郎枫开始吧，关于他你了解多少？”
“一个劣迹斑斑但是工作务实的人。一个词概括，’伪君子’而已。”罗琳玲的评价简短而精炼。
“但你好像接受了他的好意，并且也有意要接他的班。”
李渝欣这句话引起了罗琳玲的警觉，在她的认知中眼前这个人虽然有可能从何晨鑫那里听说自己受任副会长一事，但绝无可能知道更多。
明明知道这件事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看李渝欣这个十拿九稳的样子，难道是在试探不成？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眼下不如继续听下去，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应该不是来显摆自己消息灵通的。”罗琳玲这样说道。
“那我就进入正题了，”李渝欣打了个响指，“如果说欧阳郎枫给你的是明年成为会长的机会，那我要向你介绍的便是能在今年实现这个目标的机会。”
今年就能让自己成为会长？罗琳玲甚至抑制不住地表现出一丝质疑，这样的说法现在看来完全没有一点可行性，甚至有些可笑。
一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自己和学生会不存在一点直接的关系，二是历史上也从不存在新生当选会长这一荒谬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朝野史中致仕返乡的徐阶遇到的那位声称能帮助他重回内阁首辅之位的江湖骗子“徐大侠”一样。
想到这里，罗琳玲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甚至不耐烦了。
“我理解你的疑问，”李渝欣当然看出了罗琳玲那几乎是脸上的质疑，“但是你也许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引荐的人，具体怎么做等会会有人来跟你说清楚。”
“至于其中的利害和可行度，全交由你自己来判断，而且要不要尝试也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行吧，”罗琳玲放弃了直接离开的念头，“你所说的人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
李渝欣转头看向前台的方向，罗琳玲寻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男一女在那里点餐。
那两个人她都认识，也都是属于学生会的人，尤其是那个男生，是与她同为副会长的史天宁。
这两个人都是李渝欣一个外人叫来的？罗琳玲重新打量起对面这个让人莫名觉得不好接近的少年。
一半遮眼的刘海让那本就空洞的眼神更加深邃，清瘦白净的脸庞上五官明明还算端正，却被那般颓废的气质尽数遮盖。
要罗琳玲相信这个人能以现在这般示人模样在学生会建立这么多人脉关系她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和我心目中的人选一模一样，”史天宁点完了单，终于走了过来，旁边便是杜苓，“没想到你真能把她带来，小瞧你的本事了。”
“虽然人带来了，但是能不能谈成还不好说。”李渝欣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史天宁笑着入座，转头看向罗琳玲，只是点了点头。
都是在学生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更何况是身处同一职位。
罗琳玲也只是点头回应，她在等待对方来开启话题。
“那么我也就不罗嗦了，”史天宁终于开口，“罗琳玲同学，我想他之前应该也跟你说过了，我想要给你提供的，是在今年直接成为学生会长的机会。”
“说实话，即使是你们两个来了，我依旧是持怀疑态度，”罗琳玲将一只手放到桌子上，“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愿闻其详。”
“听一听总不吃亏的。”
史天宁看了一眼杜苓，她今天意外地安静，跟李渝欣一样只是在玩手机，当真是两个局外人。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应该知道欧阳郎枫学生之间的名声吧。”
“一团糟。”
“是的，但是大多数不过是谣传，当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也该能猜到这个人肯定会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罗琳玲看向对面的两人，此时李渝欣竟也收起了手机和史天宁一起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她不知道的是，昨天的何晨鑫便是止步于此，没能领会到更多的东西。
其实早在之前罗琳玲就有过与之类似的猜想，与史天宁的这般说法大同小异。
但又想到史天宁两年以来都是欧阳郎枫的得力助手，一个有趣的结论顿时出现在她的脑海。
“你的意思是”
“正是，”史天宁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那些他曾干过的事情，现在正在干的事情以及将来会怎么做，这些东西我可能比他自己都还了解。”
“你手上有他的把柄？”罗琳玲吐字清晰。
“有，当然有，而且是足以彻底扳倒他的把柄。”
说到这里，史天宁却停顿了少许，紧接着话锋一转。
“只不过时效是最近这段时间，未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恕我没懂你这个时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虽然用人不疑，但心思缜密，等到事后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以以前的事情我就算告诉你也没用。”史天宁笑着解释，“不过现在，他手上的这件事是绝对逃不掉的。”
罗琳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到现在为止，她都完全可以马上起身离开，从今以后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然后在明年接任学生会长的位置。
但若是史天宁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手握着能够彻底扳倒欧阳郎枫的把柄，那之后直接竞选学生会长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毕竟如果和史天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么想必他身边的纪检部部长也会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
这样一来，面对那时群龙无首的局面她也把握着相当的胜算。
“你大可以说出来听听。”在做最终决定前，罗琳玲还是决定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那我长话短说了，就是”史天宁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这件事。
“确实是能够扳倒他的大事。”罗琳玲听完，这样说道。
她长呼出一口气，补充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会去找欧阳郎枫。”
“不过，在这之后，你会支持我后续的竞选吗？或者说你旁边这位。”
“当然，这甚至是不用说的事，另外，欧阳郎枫离任后，他的那两个部门也争取过来吧，这样胜算就很大了。”
史天宁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地有补充说：“毕竟，在这之后，你还有个不容忽视的对手。”
“既然这样，那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竟是一直默默无闻的李渝欣先站起身，“我就不久留了，别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罗琳玲问出了和昨天史天宁一样的问题。
“满足我那位朋友最朴素的正义感。”李渝欣说出的也是同样的回答。
星期六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被浓厚的乌云所笼罩，尽管气温还算合适，但大雨将至的低气压还是叫人有些心浮气躁。
“好久，这间办公室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欧阳郎枫面无表情地给三位客人都分别倒了杯水，自己则是坐到了客人的对面。
他当然知道客人们此行的目的，也罕见地收起了平日里待人和善的微笑。
而后他又似乎是觉得这般乌云笼罩下的室内太过昏暗，又起身将所有的灯都打开。
客人倒也都挺耐心，无一不是安静地看他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动作。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再多等他这一会儿也不妨。
窗外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丝缕般的细雨了，透过被稍稍浸润的窗户玻璃便能看到操场上本就不多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欧阳郎枫不过是在窗台伫立了几秒，便轻轻拉上窗帘。
“我们直接谈正事吧。”见欧阳郎枫重新入坐，先开口的是罗琳玲。
“你们这个组合来到这里，我想也不用想都能知道个大概。”欧阳郎枫扫视每一个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史天宁身上，“我有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可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是吗？”史天宁推了推眼镜，“我倒是觉得我们都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值得避讳或者留恋的。”
“这样吗？”欧阳郎枫眨了眨眼，“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具体是什么事？还有你们的目的。”
“下周末运动会的预算，你现在还拿得出来吗？”罗琳玲直截了当地摊了牌。
“到时自然一分都不会缺少。”欧阳郎枫还是那般从容。
“我是说现在。”罗琳玲加重了语气。
“很重要吗？需要的时候不缺不就没事了吗？”欧阳郎枫摊开手。
“那还真是不巧，”罗琳玲笑着说，“你也不用再装傻了，看来这次你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
“我们已经提交了对你的举报，不过正好今天是周六，值班办公室的人都休假，也就是说学校下周一就会启动对你的调查，将军了，枫哥。”史天宁语气平静地说。
欧阳郎枫长呼出一口气，下一秒竟恢复了平日里待人的那般微笑。
如果只是要制裁他的话，这几位可完全没有特意来通知他的必要，他们一直保持默不作声的话明明会让他更加难堪，可他们没有这样做。
对客人而已他还有价值，这样一来他还有从中斡旋的余地，欧阳郎枫这样断定。
“所以，不必来特地通知我吧，”欧阳郎枫的笑透露出一丝狡黠，“我们之间应该还有要协商的事情。”
不愧是老油条，罗琳玲心想，不仅一点没有表现出对此的失态，反而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对当下的情况分析到如此地步。
但即使这样，占据主导权的依旧是她这一方，罗琳玲毫不怀疑地断定。
“我们这边的都要求很简单。”
罗琳玲在这里停顿了两秒，尽可能使接下来的表达简单明了。
“第一，明天的舞会上你当众宣布退出学生会，并且不参加今年选举。”
“第二，在这之后的会长竞选上，你手下宣传部和组织部的选票都归我。”
她感觉自己所说的话像是在宣读审判结果一般。
欧阳郎枫竟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思，他将杯中剩下的水饮尽，才缓缓地开口：
“如果我做到了，你们能给我什么？”
“我可以暂时垫付被你挪用的预算以应付学校的检查，这样一来也算留个体面。”
罗琳玲说完，双眼紧盯着欧阳郎枫，观察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这样吗？”欧阳郎枫无奈的笑了笑，“真不愧是”
他话说了一半，看到罗琳玲的反应又将剩下半句咽了下去。
“我接受，”欧阳郎枫像是如释重负，背靠在沙发垫子上，“我会照你所说的去做。”
“不过，”欧阳郎枫又突然起身，“这样一来，这之间的角逐不就变得相当有趣了不是吗？作为头等座的观众，也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
“等到你就任那天我们再谈谈吧，当然也可能是你的那位意中人？”欧阳郎枫收拾起了办公桌上的东西。
“你说他也要竞选？”本以为稳操胜券的罗琳玲突然感受到了危机。
“你以为剩下两个部门是给谁的？”欧阳郎枫走到窗台，又将窗帘拉开。
外面的雨已经逐渐下大了，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不停泛着涟漪。
“而且，我也没具体指谁吧？你怎么反应得这么快？”欧阳郎枫不怀好意地笑着。
“嘁。”
罗琳玲有些气不过，转头看身边的杜苓和史天宁，两人竟也都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