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是抱着她看了一晚上”...)
后来情况如何, 夏桑也不得而知,因为李诀把她拽走了,不让她趴在门边观望。
只要她在, 一定会影响周擒的决定。
李诀把夏桑强行拽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散步尬聊, 夏桑看到有老人推着车卖李子, 便买了一斤,回头扔给了李诀一颗。
“你和周擒怎么认识的?”
“上高中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祁逍的……咳咳咳咳咳咳。”
李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显然是说漏了嘴, 故作掩饰。
“祁逍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不说了, 没事啊。”
前段时间祁逍的所做所为, 已经让夏桑对任何跟这个名字沾染上关系的事情,都产生了莫名反感的心理。
难怪她总是看这家伙一头黄毛不爽呢,原来他也和祁逍沾亲带故。
“你怎么是他的兄弟?”
“这tm也不是我决定的啊。”李诀嚼着李子, 也表示很无奈:“没有血缘关系, 我就是寄人篱下的,混口饭吃, 跟他们家、尤其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家的好处我是半点沾不上, 不过我妈最近是好像是沾上了, 又怀上小太子了。”
夏桑嘴角抽了抽:“你既然跟祁家是这样的关系,怎么读十三中了啊?”
“他爸是说把我转到重点中学,不过我拒绝了。”李诀很坦诚地说:“我这破烂成绩,还是别去重点中学遭人白眼了。”
“祁逍那种成绩都好意思钉死在火箭班呢, 也没人给她白眼。”
“我一开始想的是就这样呗,随便考个学校, 将来我妈在祁家好好发展,我总能谋个工作养活自己。”
夏桑坐在铁制的秋千椅上,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间的字眼:“那你现在怎么想呢?”
李诀踏上了花台,单手揣兜里,歪歪斜斜地站着:“认识了周擒之后,我感觉即便是烂命一条,也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混日子,浪费大好的青春。”
夏桑笑了:“看来你们也卷啊。”
“这不是卷。”李诀认真地说:“他让我感觉到人是活着的、血液在流动…每一笔钱都花得踏踏实实,因为那不是别人的施舍、不是我跪舔抱大腿来的,是自己挣来的,堂堂正正。”
“这种感觉肯定很好。”
“当然好,好得不得了。”李诀跳下花台,轻蔑地看着她:“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是不可能明白的。”
“……”
“所以干嘛总拉踩我啊。”夏桑不满地说:“周擒嘴那么损,他都没说过我呢。”
“擒哥看着不近人情,对女孩还挺高冷。但是他对身边人心实,去年我生日,连我妈都忘了,身边没一个人记得。”李诀做出夸张的表情,感叹道:“那也是个大雪纷飞的孤独寂寞之夜,我一个人走在凄清的街头,心里拔凉拔凉的,就在这时候,我收到擒哥送给我的玛莎拉蒂。”
夏桑睁大眼,惊叹道:“玛莎拉蒂呀!他上哪儿给你送玛莎拉蒂?”
李诀打开了他的扣扣,戳开礼物栏,里面唯一的一个礼物,就是来自好友周擒送你的玛莎拉蒂,作为扣扣秀背景图。
夏桑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神经啊你们…”
“怎么,看不起老子的扣扣秀啊!我想要这贵族皮肤很久了!你给我发个消息试试,还自带特效呢!”
夏桑起身撸了撸他的黄毛:“没想到零零后里居然还能看见活的杀马特贵族。”
“随便嘲。”李诀无所谓地说:“你看不起我,那你就是看不起擒哥交友的品味。”
“少捆绑他,他画风可没你这么奇奇怪怪。”
便在这时,韩熙给夏桑打了一个电话,说明天最后一场交流会,需要很早出发,所以让她现在回酒店。
夏桑挂掉电话之后,神情略带担忧地望了望医院大楼。
李诀说道:“忙你的去呗,周擒这儿有我在。”
“那你要好好照顾他哦。”
“放心,我比你会照顾人。你昨晚把人家的床一整个占了,今晚好歹让他睡个好觉。”
夏桑脸颊微微泛红:“不准说出去。”
李诀对她摆了摆手,目送她离开之后,这才慢慢地溜达回了病房。
还没进去,便看到姚宇凡的父母拿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水果,气急败坏地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门边隔了好一会儿,等燥热的空气平复下来,这才吹着口哨走进病房。
房间里,周擒神色平静,拿着遥控器随意地翻着台。
他侧脸弧度优美,两天没有剃胡,下颌有了明显的青茬,看上去冷硬如峰。
李诀从刚刚姚宇凡父母出门的状态…就能猜出周擒的选择。
他走到卫生间洗了几个李子,出门扔了一个给周擒。
周擒反应力迅猛,单手一扬,接住了翠青的李子,嚼了一口,评价道:“有点酸。”
“夏桑买的,那家伙生活十级残废,连挑李子都不会。看着老大爷可怜,生李子也买,还被骗了斤两。”
“她回去了?”
“嗯,为了让你今晚睡个好觉。”李诀凑近了他,审视着他的眼睛:“你昨晚是不是盯了她一晚上?”
“没有。”周擒将剩下半个李子咽了下去,吐出核来:“是抱着她看了一晚上。”
“啧…”
李诀将剩下几个李子倒进篮里:“没和他们谈成交易啊?”
“故意伤害,该赔的都要赔。”
“医药费…赔的可就没有刚刚开的那么多了。”李诀坐到了飘窗边,皱眉望着他:“姚宇凡那蠢货,将来也没机会再遇着,搞他意思也不大,还不如跟他父母搞点实际利益呢。”
周擒眼角肌肉很明显地颤了颤,漆黑的眸子宛如黑色的海洋,涌起了暗流——
“做不到了。”
李诀不依不饶地质问:“以前能做到,为什么现在就做不到了?”
“就是他妈做不到了!”
周擒单手一挥,忽然将桌上的水果盘打翻了,李子滚落满地。
房间顿时沉默了下来,只剩少年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李诀跳下飘窗,俯身一个一个地捡起了李子,对他说道:“你还是怕她看不起你。”
“不是。”
“我早就说过,你跟她不合适,她会打乱你全部生活的节奏,让你变得面目全非。”
“我以前为了活,什么都能干,像徘徊游荡在街上不敢等天亮的鬼一样。”周擒低头,嘴角冷冷扬了扬:“现在…我特么至少想当个人。”
……
两天后,夏桑收到了李诀的信息,说他们准备出院,第二天的飞机要回南溪市了。
韩熙老师的研讨会这边也是最后一场,但因为周擒受伤的缘故,她其实还想晚一些回去,却没想到他也要回去了。
夏桑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匆匆招揽了一辆出租车。
电话里,李诀说道:“擒哥是想回去了,一方面周叔叔很担心他,另一方面再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他回去还能多些时间复习功课。”
“医生同意出院了吗?”
“说到底也没有伤筋动骨。”李诀轻松地说:“没关系,你擒哥身体素质好,一般的小伤,没几天就痊愈了。”
夏桑挂了电话,乘了出租车直奔了市人民医院。
医院门口,李诀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周擒也换上了日常的衣服,左脚仍旧包扎着,杵了一根拐杖,走出了住院部。
虽然看起来有点狼狈,可怜兮兮的,不过这家伙只要站起来了,仍旧显得英俊挺拔。
夏桑赶紧走过去扶着他:“你撑着我吧,别一个人走。”
“不用。”他温柔地说:“我自己可以走。”
“现在是逞能的时候吗,你伤成这样,才住几天院啊。”
夏桑表情严肃了起来,似乎还有点生气了。
他知道,夏桑是被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到了,其实真没那么严重。
“那我用力了。”
“尽管用力,我能撑得住。”
周擒感觉到夏桑已经整个抱住了他的左手臂。
仿佛都陷入了柔软的泥沼,无力抽身。
他将自己的力气放了一点在她身上,也没敢真的用力,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体素质,弱得不行。
李诀赶紧跑了过来,对夏桑道:“嗨呀,你不要在这里添乱了,你能扶得住什么呀,还不如让他自己用拐杖呢,等会儿伤口又流血了。”
“我能扶得住!”
周擒笑着说:“她能行,力气大着呢。”
李诀很是不满:“现在就惯成这样,将来上房揭瓦有你的苦日子。”
夏桑冲李诀吐了吐舌头。
几人走出医院,李诀正要叫车,没想到教练匆匆地赶了过来,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给周擒带来了一张“最佳球员”的荣誉证书。
“警方这边基本上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评委团那边知道真相之后,取消了姚宇凡’最佳球员’的荣誉,将这个名额给了你,算是实至名归了。”
周擒垂眸看着那张烫着金字的荣誉证书。
他来东海市,所有的努力和拼命,所有的汗与血,都是为了这个。
这是一份关乎于他未来与前途的证书,分量很沉。
周擒神情仍旧很平静,对教练诚挚地道了一声谢。
这份意外之喜,让李诀和夏桑俩人激动得跳起来了:“这也太棒了吧!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就是人生,哈哈哈!”
教练知道周擒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借着送证书过来,也是特意和他道别。
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天赋还肯拼命的队员,好好打,你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成为明星球员!”
“借您吉言。”
夏桑目送了教练的车离开,这才又恢复了狂喜的模样,嘴角都合不拢了,拿着周擒手里的证书不断摩挲,仿佛捧着他的未来一般珍贵。
“真好啊!”
李诀喜悦地说:“咱们今天必须吃顿好的!好好庆祝一下!”
夏桑提议道:“今天晚上我请客啊,咱们去海边吃饭吧,来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见过大海呢。”
“好啊!走走走!”李诀说着回头望向周擒:“擒哥这腿,去海边方便吗?”
周擒朝夏桑伸了手,夏桑立刻又靠了过来,给他充当人形“拐杖”——
“我有桑桑,很方便。”
……
三人乘车来到了海边,夏桑选了一家靠海的蟹黄拌面店,坐在小店的二楼花园,便能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和万里晴空。
李诀道:“老板,来碗蟹黄拌面,多加蟹黄,不要拌面。”
夏桑:“老板我们不认识他,请给他单独一桌,轰出去也成。”
老板帮他们点这单,也明显看出这几个年轻人是真的遇着高兴事儿了,眉梢间的喜色溢于言表。
他大方表示:“行嘞,多给你们加一点蟹黄。”
“谢谢老板!”
海风带着海盐的味道,柔柔地吹着,夏桑托着腮帮子,望着大海。
周擒的手靠在她椅子的靠背上,偏头看着她。
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他的脸上,带着很淡的栀子甜香,钻入他的心涧。
他忽然道:“以前我不相信幸运,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
夏桑回头望向他,他漆黑的眸子带着比斜阳还要温柔的光,微笑道:“现在,我相信了。”
因为她,他想活的有个人样,所以拒绝了姚宇凡父母的利诱。
这样的拒绝,换来了这张证书。
她就是他最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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