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特工

    天空一片蔚蓝，春夏之交的暖风吹来，一丝樱花的香气飘荡空中。

    鬼武者没什么心情感受自然环境，近来他频频思考，自己还得作出多少努力，才能打败尼斯托公司？

    鬼武者站在榎本银行20楼内侧的玻璃廊道上，倾身向前，俯瞰下方的华丽街道。在他身后，办公室内人声嘈杂，交易信息在大屏幕上滚动。他双手抱胸，好似与俗世隔绝。

    虚拟投影灯放映出鲤鱼旗幻景，到处作出随风飞舞的拟态，他一只手贴在遮光玻璃上，视线越过所有障碍物，仔细在纷杂的人群中分辨，终于看到了那些“眼中钉”。

    身披青衣的陆镜、高大的细田义行、穿白外套与漆黑紧身衣的凛音、“赛博妖鬼之影”觅影，以及其他辅助人员。

    他们靠到榎本银行如此之近，所欲何为？鬼武者默默想着。一想到他们能做到的事，鬼武者难免心生警觉。

    最后的战斗一触即发。人类能否守住北部列岛这座阵地，全看鬼武者的发挥，倘若他稍有失手，世界命运便随之逆转，远古魔女的势力将不受阻碍地膨胀起来。一旦尼斯托公司君临人间，人类命运便仰人鼻息，生灵有倒悬之急。

    鬼武者心知肚明，虽然仰赖远古魔女，但尼斯托公司内部也有制衡手段，或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遏制住远古魔女的野心。

    但这几率毕竟渺茫，鬼武者不愿坐以待毙，把人世存续的希望寄托在尼斯托公司内部人物的手腕上。公司联盟的创建是为了遏制与收容所有超凡者与魔女，即便如今魔女复兴、神秘脱困已成定局，鬼武者亦要逆势而行。

    密探和间谍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人类如此脆弱、孤单而渺小，在上万年光阴里生活在超凡力量的威胁与戏弄之中。公司联盟好不容易逆转支配顺序，鬼武者不愿看到人类的未来复归黯淡无光。

    欲要刺破尼斯托公司的帷幕，重新收容远古魔女，必先从羽翼开始剪除。鬼武者思忖着。从之前的盗取金枝事件、恶兽事件、鹿野正人事件来看，凛音为代表的新小队一直在隐秘中活跃，守护着尼斯托公司的侧翼与后方。

    他必须毁灭这支队伍。

    本地现存的魔女无可避免地受到魔女之神的精神污染与认知危害，鬼武者不得不撤走大部分征战魔女，以免她们暗中被魔女之神策反，一下就减少其半数武装力量，好在剩下的人类部队足够精锐。

    另外，反魔女思潮历史悠久，自从他暗中掀起猎杀魔女的大旗，许多抱持憎恨魔女立场的人都加入成为援手。并非每个人类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身边存在大量魔女的。

    为了避开莉拉·尼斯托的扫描，鬼武者让公司定期向空港等口岸投放一些敏感物资，迫使莉拉必须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些物流节点和运输线路上。他做到了很多，但不够。鬼武者眺望凛音一行人的踪迹。远远不够……为了打败尼斯托公司，他必须调集更多人手和力量。

    “有些讨厌的家伙现在为尼斯托公司服务。”鬼武者召来一名榎本银行的魔女，“……宫沢桜子，你带一些人去试探他们的虚实。”

    “他们是谁？”从暗影中走出一名忍者魔女，她受过专业的精神防护训练，个头极矮，仅有145米高，穿着在暗中散发诡异光芒的镭射卫衣，戴无框眼镜，看似平凡又毫无威胁，实际实力却相当出色，复合了多种魔力在身，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三魔力魔女之一，在希盛、黑火革新与公司联盟都曾供职过，如今则作为增援效力于鬼武者。

    “那些人隐藏行踪、容貌和身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与尼斯托公司的联系。”鬼武者低声说，“务必当心。”

    鬼武者本想告诉宫沢桜子，她的使命关系到人类命运存亡，但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把全人类的命运视为最高利益。大部分特工只是将自己的工作视为一项糊口的工作。

    有时鬼武者也会自嘲，他做着捍卫人类最后自由的工作，却只有45万年薪。他用一些保护人类的幻视来麻痹自己，其实想的最多的还是失败，希望他有一块墓地，有一捧鲜花，有人在他的墓碑上刻下点充满希望的诗句……鬼武者从脑海中撇去这些消极思绪，他秉性好斗，此刻亦不会善罢甘休。

    宫沢桜子嚼着泡泡糖离开，她有装甲兵士随行，经历过无数次厮杀，尼斯托公司的隐秘战线在她眼里实在不成气候。

    另一边，凛音和其他成员继续靠近榎本大厦。

    他们来这是为了寻找并招募a999，它恣意妄为，消失在上京深处，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新户区，也就是榎本大厦附近。

    a999自从被制造出来就已经超越了所有a类合成人，它从a40等前辈身上复制战斗经验，一开始就有极高战斗力。田中太郎自己都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制造出能够超越a999的杰作了，这也是最后一台a类合成人。

    量子武士是所有a类合成人的原始模板，除追寻武道尽头之外别无他念；a1内敛而独来独往，作为第一台a类合成人，一直帮田中太郎打工来提供制造同类的经费，隐姓埋名、沉默寡言；a40……懂的都懂；a100谦逊可靠，办事尽责得体。a999继承这些著名前辈的性情模板，心智更加精致复杂，出厂就拥有33心智版本，与普通合成人差异甚大。

    也是因此，a999桀骜难驯，很快就从工厂里离开，追寻自己的生活去了。田中太郎不得不拜托门徒小队将a999带在身边，确保7月评选吉伦奖的时候，田中太郎能顺利把a999带去绿地市参展。

    在新户区，凛音首次目睹榎本银行大厦，这是座高达150层的巨构建筑，规模之大，以至于占据整个街区。

    凛音感觉被人盯着，她抬头，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但那座大厦里到处都是人，难以细察。大厦底部是对外开放的超大型银行总部，雇员多达千人，自动机器联排并列，协助处理各种形式的金融活动；中部各楼层出租给生意红火的购物广场、餐厅、酒店、影院、精品店、酒吧以及娱乐中心之类商业设施；再往上直到顶层都是办公区。每一层的外墙上都悬挂着各色标牌，不仅为榎本银行本部员工提供服务，也为其子企业提供办公场地。

    真正的大公司。凛音饶有兴趣地看着。

    如果想要突破心魔，她就必须亲手终结一家大公司的命运，榎本银行是最合适的对手。

    重新整合之后，榎本银行的业务已经超越银行业，囊括法律、制造业与私人安保服务，业务规模持续扩大。

    他们重建了一支精锐的企业军队，巧妙地维持着较小的规模，以免激怒尼斯托公司。他们甚至还不断向尼斯托公司提供条件优厚的金融贷款，以期改善双方关系。

    尼斯托公司需要休养生息，不会再施展暴力。于是事情只能由凛音自己解决。

    黑入榎本银行是她的毕业修行，凛音打算独力侵入这家大公司的希利斯之海系统，打破它的防御结构，掠夺它的所有数据和资金。

    一旦得手，那就意味着她真正成了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传奇黑客。

    那时候，即便最深的恐惧也就都消失了。凛音会超越自己，掌握命运。

    凛音凝视榎本银行总部，除开地面上方的万千奢华，更重要的是地下层的网路服务中心和数据机房，在那里，精锐的网安人员长期驻守希利斯之海，禁绝各种形式的袭击。

    自己必须亲手毁灭榎本银行。凛音默默想着。

    “a999在下面！”觅影喊。

    凛音和其他人凑过去，他们从公路桥边上往下看，被称为“上京深坑”的区域在他们面前展露。

    桥底是大片大片的棚户区，像上千座瓦楞纸箱拼贴起来一样，围绕着成堆的杂色垃圾建造起来，随处可见废水坑以及破烂建筑材料。巨大的排水沟分列其中，以免大雨来临时把人们悉数淹死。

    许多家庭集中在深坑里，这是位于市中心的半地下式垃圾回收站，距离富丽堂皇的榎本大厦只有一街之遥。它连接着更深处的黑市、地下坑道、鼠径以及遍布上京的地铁系统，可谓是通往上京暗面的一处入口。

    a999就是从这里进去，然后消失的。

    引擎呼啸，一辆黑色的垃圾回收穿梭机从他们头顶的榎本大厦中飞出，在他们附近作出俯冲姿态，像倾泻炸弹一样把垃圾抛到桥下深坑当中。

    下一秒，像施展奇迹一样，自棚户里钻出成千上万人，像上万只老鼠或蚂蚁吞噬食物，瞬间将这堆垃圾分割得一干二净。其中不乏斗殴之举，他们争抢着把公司排出的垃圾掠为己有。由于经验丰富，冲突往往片刻止歇，有价值的垃圾归于最强壮者之手。

    “我们从阶梯下去，进入鼠道。”觅影扫描进入路径，“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