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超凡者的协议
是森林之主提供了誓约的力量。徐炀默默感应，还能看到他和法洛莎、莉拉、潘瑞伊签订的永恒誓约，限制彼此刀剑相向。
“我们得仔细讨论这件事。”徐炀打量森林之主，“关于具体如何招引追随者和供奉。”
它发出沙哑的喘息声，目光暗淡，身形笼盖在铁锈色的幻光当中，仿佛从历史深处穿行而来，又伤痕累累。
“如你所愿。”森林之主低声说。
坚强、神秘、沉肃，森林之主曾是中古最负盛名的远古神秘者。中古人类对大规模林地无计可施，每当穿行于密林古径，必须小心翼翼，以免触怒这尊远古精魂。
然而大自然在人类的暴力面前褪色，密林轻易地化作木材与燃料，藏身之处被接连摧毁，森林之主也成为受公司捕捉和奴役的对象，直至现在才算远离危险。
徐炀听说北方军工从它体内榨取生命力和魔力原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痛苦和仇恨理应深植于森林之主内心，然而徐炀却看不出它的任何想法。森林之主只是长久保持沉默，以木纹外壳巨鹿的姿态存在，如雕塑般平静，像树林本身那样宏伟尊贵。
“给它喝下这个。”蒙德从自己的鳞片下找出一瓶闪闪发光的红色药剂，法洛莎拿过魔药瓶，仔细端详一下。
“品质很高呢。”法洛莎微笑，“可以恢复非常严重的损伤。”
“是的，但并非为你准备。”蒙德巨大的爪子在地上缓缓移动。
以它的庞大体型，最轻微的动作也会引发一连串的震动，仿佛地面也会随着它身体重心移动而发生倾斜。
法洛莎缓缓转身，将魔药交给森林之主。
它用目光凝视那瓶药水，随后它的黄铜瓶盖就自行移除，森林之主隔着一段距离汲取了它的所有力量精华，把它们以弥散烟雾的形式吸入自身，紧接着，森林之主的活力便肉眼可见地渐趋复原。
最显著的就是它的角，其巨角快速膨胀起来，有了更多分叉，末端也更加锐利，从它的身上长出茂盛的白色毛发，双眼中燃起幽绿火焰，矫健的四肢撑起它庞大的身躯。直到此刻，它的无上威严才得到些许复原。
“……我需要一群追随者，我会严格限制追随者们的数量，以免引起你们的困扰。”森林之主的巨角之间缠绕着丝缕华光，光是凝视这股自然神光都会感到心平气和、身体舒适。
“很明白规矩嘛。”法洛莎笑着说。
“因为我知道我在和什么样的人合作。”森林之主在草地上慢慢踱步，漂亮精致的雪白色毛皮覆盖周身，其上点缀着琥珀色的神秘纹路，“你们既贪婪又公正，既暴虐又慷慨。你们是一只比我更加魁梧的三头野兽，三个脑袋各司其职。”
它侧头分别打量徐炀、法洛莎和莉拉，那双燃烧之眼仿佛能直视人心底深处。
“第一年是一千人。”法洛莎以一种审判式的语气命令，“第二年是一千五百人。这是你所能容纳的追随者上限。”
“它需要更多人来执行仪式。”蒙德用爪子震击地面，无形的震波让法洛莎身上的霓裳斗篷猎猎作响，“你怎敢像对待新囚一样对待它！”
法洛莎转过头看向蒙德，仰头盯住它那巨大、布满厚重鳞片的龙头，它的目光中暗含锋锐，每一次呼吸都呼出些许月白色的烟尘。
寸步不让。
如果和蒙德交手会怎么样？法洛莎试图在她广博的思绪中推演未来。
结局是不幸的，在第一回合她就会被月白火焰淹没，“月火”蒙德亲自吐出苍白龙息，足以毁天灭地，比微十月的小小火炎还要强悍千倍。
这推演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让现实中的法洛莎感到一丝心悸。
蒙德的巨爪往前探，来到一个微妙的距离，一个冲锋就足以将法洛莎碾碎。一位货真价实的上古龙王，稍加散发龙威便可令凡俗生命骇然失色。
原来如此。法洛莎暗道。她现已明白蒙德的立场，势必要维持现状，让人类、魔女和它们这类远古存在保持微妙平衡，绝不出现任何一方压过其他两方的状况。
目前是人类势大，于是蒙德便向强大的魔女和衰弱的森林之主投资。倘若法洛莎呈现出要独断一切的苗头，它又会加以干涉，从而达到平衡。
蒙德的底线不容试探。
还是先稍让一步。法洛莎暗道。迟早再向它挥起屠刀，统御世界的霸权，绝对要落在法洛莎自己手中。
她还在思考如何登临力量巅峰，转头就看到徐炀坐在森林之主的背上，在月光花园中散步，彼此好像交谈得很愉快的样子。
“你是怎么到那上面去的。”法洛莎十分惊奇。
“我们达成了一些协议。”徐炀低头看，感觉距离草地甚远，一切达到平衡，森林之主肩高达到六米，比迄今为止所知最高大的驼鹿还要魁梧，但它姿态优雅，坐在它背上毫不颠簸。
“什么协议？”法洛莎双手抱在胸前。
“它会有自己的领地、崇拜者，但是在一片生态密林的最深处，不会公开传播，只有少数对原始生态和环境保护心怀热情的人会加入。”徐炀解释，“它不仅会保护尼斯托公司目前有的金枝和金树，还会无偿帮我们净化土地和空气，互惠共利。”
“但我还没提出我的条款。”法洛莎抗议。
“很多事只能在实践中见分晓。”莉拉拽住法洛莎的手，“先看看森林之主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变化吧。”
“当我归位，自然将被修复。”森林之主俯下身，然后高高昂起它的头颅，发出响亮的吼啸，“远古的植被将得以重生。”
多么壮丽的景象。徐炀举目四望。只见月光花园中的每一棵古树都微微颤抖，树叶互相拍打，发出欣快之声，犹如声声回应，迎接森林之主回到它的权位之上。
“是的，你必将修复这个日趋崩溃、分裂和腐化的世界。”蒙德高昂龙首，“这就是超凡同盟的价值，我们同进同退，排除仇恨与不快，将世界推向它光辉、完整而妥当的一面。”
历史又一次在自己手中转动了。法洛莎轻笑起来。就看森林之主的回归会带来什么意义重大的变化吧。
另一边，安久市西侧郊外的垃圾场。
身形佝偻的拾荒者首领坐在拼装改造的破三轮车上歇息，后备箱里堆满了从垃圾山上捡来的可回收废品，它们是准备拿去兜售的，多少还值几个钱。
一如既往，安久市负责垃圾处理的大小企业一日三趟，把居民产生的巨量垃圾从城市中运来，四转轴的旋翼式大型穿梭机编组靠近，打开腹仓，将成吨垃圾倾泻而下，犹如投掷重型炸弹，不断增高垃圾山的厚度。
在他的破住所附近，安久市议员藤木谦作到了，身边还带着几个泰西洲私营环保公司的调研员。
“这里的人们正饱受污染和放射性垃圾的影响。”藤木谦作快步走向拾荒者首领，“已经不用再考虑了，让你的人把枪放下。”
拾荒者首领转头，上百个沉默的拾荒者手拿自制步枪，瞄准了藤木谦作和其他公司人。
即便被枪指着，藤木谦作一行人还是态度平静，毕竟，一旦拾荒者开枪，那便是严重触犯安保条例，整个拾荒者结社都会被夷为平地。
“是不是如果我签字的话。”拾荒者首领慢慢地说，“你就会推行环保税法案。”
“是，得让我们的人进去收集一些资料，拍一些照片，还要你的首肯，我就有把握说服其他议员，向安久市内销售的所有产品征收一笔环保费。”藤木谦作转头指着高耸入云的垃圾山。
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百倍，早知道就不亲自造访了。
“为了你的中饱私囊？”拾荒者首领冷冷地说。
“为了改善环境。”环保公司的人拿出许多精致的包装盒，“您瞧，家家户户都需要这样一部净水过滤水龙头，每个人都需要一副净化空气的高标准口罩，还有各种除菌手套，免洗溶液，防辐射药片。”
“然后好处都分给自己人。”拾荒者首领喃喃道。
“你也可以成为自己人。”公司人哑然失笑。
“还有每个工厂。”藤木谦作笑着说，“全都得换成环保工艺生产设备，否则就会狠狠罚款，想想这是多大的好处。”
“……你们把环保当成生意，只要你们一天还有这种想法，这些问题就一天不会解决。”拾荒者首领语气悲凉，声音愈发空洞无力，“空气、水和土壤里的有害物质，还有那么多疾病、癌症、事故和噪音……全都不会解决。”
“你瞧。”藤木谦作走向前，在拾荒者首领耳边悄声说，“这样吧，我们可以提供在安久市内部的房子，你要几栋就给几栋，要多大有多大。”
拾荒者首领咽了口唾沫，吞下去的时候感觉喝到了自己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