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旧年憾事
周妍一离开,林子归便急不可耐地从另一棵树上跃出,落在了墨见尘身后。
林子归这一路几乎是用上了他十成的内力,几次都把墨见尘给跟丢了,好在他对万兽岭的地形了如指掌,才堪堪把人又给寻到。
只是他没想到会碰上魏淮卿和周妍两人,林子归一回到这万骷崖,就如同一条回归海洋的游鱼,不仅反应快,还滑不溜秋的,他第一时间就隐藏在了树上,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就连墨见尘都未曾发觉他就在附近。
“师父,他们抓的那个医女会不会是画天峰的千寒姑娘?”林子归问道。
墨见尘微微蹙眉,沉声道:“和江沅陵关系不一般,想来应该是她。”
“如果真是画天峰的人……那我姐姐……是不是真的来了?”
墨见尘没有回答他,站起身道:“千寒姑娘就交给你了。”
“师父,你去哪?”
“魏淮卿到底藏了多少火油我们不得而知,一旦燃爆,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墨见尘脚下一错,身体一转,两人翻身落地,他掏出一个药瓶递给林子归:“这是玄夜研制的解毒丸,一般的毒都可解。周妍武功虽不济,但擅用毒,万不可轻视,一定要当心。”
林子归接过药瓶,“师父放心,徒儿明白。”
墨见尘微微颔首,转眼间就隐于黑暗,消失不见。
林子归收起药瓶,立即朝周妍刚刚离开的方向追去。
千寒被魏淮卿困在一个石洞中,石洞空间不大,阴冷潮湿,洞壁光滑无处着力,除了上方洞口留出的一点缝隙,再没有其它通风口。
千寒轻功不错,也尝试过几次光脚借力洞壁往上攀跃,但洞壁实在太滑,在一半处人就摔了下来。这么反复几次后,千寒累得趴在了地上,后背也摔疼得厉害,脸上冷汗涔涔,全身上下没有哪里是舒服的。
想着刚被带走的花沐,千寒心急如焚,那孩子体内的蛊虫被魏淮卿唤醒,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她虽以针刺穴位缓解了花沐体内蛊虫发作的猛烈性,没有让他发疯发狂,但那也只是暂时的,若不能尽快让体内蛊虫休眠,被强制压住的蛊虫将会彻底吞噬他的意识,那孩子就真的会变成一只野兽了。
千寒躺在地上,望着上方的洞口,有些无助的喃喃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然而洞里静悄悄,没有人回答她,她不知道自己在洞里待了多久,只觉得又饿又渴,魏淮卿一定是将她藏在一个让人很难发现的洞里。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忽然又想起了江沅陵,这次来万骷崖的路上碰到了清音阁的人,江宗主和弟子们都在,却唯独没有看见江沅陵。
真的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千寒记得三年前那个寒冬,她将梅枝发簪还给江沅陵时的情景。
那年冬末,天气格外的冷。
冷风呼啸掀起他的衣袂,江沅陵手中紧握着那枚发簪,良久才一字一句道,“这份心意你该明白,你当真不要?”
“我都明白,你从不计较我是画天峰的人,屡次出手相助,不管是那次进山寻白衣书生,还是在陆河镇,以及后来很多次,虽然你不说,但我都明白,你总会在这之前就帮着化解了很多危机,我也知道你为了清音阁和画天峰的矛盾,一直在这其中周旋,可是你也看到了,无论怎么努力,依然什么也改变不了。
画天峰对我有救命之恩,师父授我武功,教我医术,对我有教养之恩,而你,从小在清音阁长大,江宗主更是将你一手养大,你我都明白,师恩深重,我们绝不会为了对方舍弃师门。
清音阁与画天峰的恩怨易结难解,我们若再纠缠下去,注定成伤,不如在没有很爱的时候就此停止吧。”
江沅陵认真的听完,许久没有言语,突然对她扬起一个温润又受伤的笑意:“你怎知我没有很爱?”
千寒怔愣。
她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就见江沅陵向前迈了半步,她只觉得江沅陵的眸光凉凉,好似清光月辉。
江沅陵似乎第一次鼓足了勇气,说道:“千寒,也许是我的错,我从未认真跟你说过,我对你,不只是喜欢……”
“江沅陵,我真的求求你了,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要再做什么了,我真的累了。放手、放开、放过,大家都轻松,不好吗?”
千寒心慌意乱,好不容易竖定的决心又被他一句扰乱,不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
自从叶青枫被带回画天峰后,江宗主几番来找师父,可是师父却说人已经死了,甚至都不允许江宗主进山祭奠,她不懂师父为何如此,几次跪求都不得解惑。因为这事,更是加深了两宗门的矛盾,江宗主几次来找师父麻烦,已经让画天峰连着好些时日都不得安宁。
她也看得出来,江宗主对师父下了死手,他们之间已经不只是矛盾的问题了,是生死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能接受江沅陵的心意,她不想看他左右为难,更不想两人最后陷入难堪的境地。纵然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江沅陵能过得潇洒自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眉眼间都是疲惫和忧郁。
她的厌烦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没有丝毫的隐藏。
江沅陵看着她,眉心渐渐皱起,一字一句问道:“你一直觉得我对你是死缠烂打?让你如此厌弃吗?”
现下这场面可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江沅陵的自尊被扔在地上,任她踩踏。
千寒不再言语,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的骄傲被她的言语击得粉碎,她不想伤害他,可是,对于江沅陵的付出,她给不了任何的回报。她只希望等到兵刃相向时,江沅陵心中不再有她,那时他就不会犹豫,也不会有痛苦,这样便好。
而她的沉默在江沅陵看来就是默认。
“我知道了。”江沅陵抬眸,“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语气很平静,千寒以为他总算听进自己的话,刚想说什么时,就见江沅陵举起手,硬生生将手中的梅枝发簪捏断,然后狠狠地砸向地面!
断枝深深的埋进了雪地里,几滴鲜红的血迹混在白雪里,格外刺眼,怔怔的看着那个断裂的发簪,她的心也仿佛被断成了两半,很痛。
千寒还未缓过神,江沅陵就转身离去,他走得绝决,不曾回头。
之后三年,江沅陵果然没有再找过她,偶有几次遇见,也只是远远行以宗门之礼,客气又疏离。
只是一听到江沅陵中毒的消息时,千寒便立马跑去为他解毒,知道他被小毒人缠上时,也为其准备了充足的解毒丸,江沅陵除了一句“多谢”便也没有再多的言语和情绪。
她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千寒看着掌心中已经修复好的梅枝发簪,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包着发簪的白布裹好收入了怀中。
当初毅然决然地说放下、放开、放过,结果自己真的到了生死之时,想的竟也是这些。
真是可叹、可笑、可悲。
一滴泪从千寒的脸颊滑落,她望着顶上那仅有的一点缝隙,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