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②⑨
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雪莉。
她不太喜欢像组织里其他人一样互相称呼的时候, 用对方的花名(?),而是喜欢叫——
“美女。”
宫野志保:“……”
她冷冷淡淡地瞥了过来:“组织里是允许同性-性-骚扰的吗?”
“不要这么严肃嘛,”妹妹自来熟地走过去, “都准备好了吧, 让我看看你的最新研究成果。”
出任务就意味着一定的死伤率,组织旗下产业的八百生物医药公司在宫野志保的领衔下研究出了不少成果, 组织成员想要准备一些急用也不奇怪。
她跟着美丽冻人的雪莉博士回到了实验室。
“要去美国?”
“有推荐吗?”妹妹说,“我听说你在那里待过几年。”
“抱歉,在美国上学的那段时间基本上三点一线, 麻省理工的食堂还算不错。”宫野志保说, “不过不建议作为打卡景点……你真的想去?”
似乎是意有所指。
“这是我的任务。”她说。
“……我知道了。”雪莉酒谨慎地到此为止, 没有再继续深究对方的任务内容,她的眉眼重归于清冷,打开抽屉, “你要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用量和用法都写在了纸上, ”宫野志保低声说,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但是,多保重。”
她还记得蜜糖酒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天真阳光的样子, 热情和活力充沛隔着屏幕都要喷薄而出,那时她们虽然没有面对面地见面,却可以轻松谈论着过去现在和将来……可现在呢?
宫野志保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和底气去试探组织的傀儡, 也许一步走错, 就是万劫不复。
像她们这种人, 想要在阳光下笔直地活着, 实在是太难了。
去美国之前, 波本的任务正好做完了。
妹妹:“……”
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她非常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还被远远经过的基安蒂嘲笑了一声没出息。
敢情差点死在床上的人不是自己,她当然好意思嘲笑别人了!
那一天实在是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很荒唐的程度,尤其是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时差点就没起得来,令人不适的异物感存在了很久,短暂放纵过后的身体好像玩坏掉了,精神在不断地崩溃重塑,但简单衡量过之后还是崩溃要多一点。
“我、我那个,波本……”
妹妹在对方微笑的眼神被勾起了ptsd,毕竟那天他也是带着这种可怕的笑容然后描淡写地拒绝了她所有的请求。
[外表看似阳光大学生,腹黑却过于常人的神秘主义者——bourbon!]
为什么这种可怕的家伙居然是浑身正义的红方?完全不能理解啊!
不过想想就自己想通了——能被选进组织的,那肯定得看上去就像个犯罪分子,波本在这方面其实还是挺有天赋的嘛。
两人一时无话,走出去后,波本拉开了他的车门,妹妹下意识往后座钻,被他像兔子一样拎住了后领拖出来。
他有些不解:“前面有空位,往后面坐做什么。”
想想就两个人坐车,一个人坐主驾驶位,一个人坐后座上,画面看上去实在有点傻。
“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妹妹很贴心地说,“副驾驶只能留给女友或者老婆坐什么的。”
“虽然你好像没有女朋友,噢,这是可以说的吗?”
波本:“……”
“没有这回事,”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没听说过这回事,还是没有女朋友,冷酷的波本把她摁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把安全带系好。”
系好安全带后她没老实超过三秒钟,又开始左摸一下右摸一下,被他轻轻地拍了一下作乱的爪子,“你这家伙……别随便动手动脚啊。”
“……欸?”妹妹眨了眨眼,“难道车是你的老婆吗?”
“嗯哼。”波本调了调后视镜,“是有这个说法吧,这么说也不算错。”
妹妹兴奋地说:“我好像还没有坐过你的老婆呢,波本!”
波本:“……”
“要不让我来试试开车吧,”她说,“我的梦想是当个牛头人!”
波本:“…………”
梦想是当个牛头人——这梦想也太糟糕了点吧!
“闭嘴。”他说。
组织的基地离市区有相当一段距离,又不是周末,路上的人少,车子很快驶出了基地。
虽然被禁止说话,但并没有说不能唱歌。
小小的发挥了几段之后,妹妹就被迅速地允许开口说话。
波本连看都不用看,精准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草莓味的瑞士卷。
“我唱歌真的有这么难听吗?”她控诉道。
“还好,”他镇定地说,“主要是开车怕出事故。”
“哼。”妹妹嚼起了嘴里的甜食,吃了一小半就放下来,注意力转向了别的,“咦,你怎么会在车里放这个?你不是喜欢吃芹菜吗?”
波本:“……”
喜欢吃芹菜也不代表他要放一把芹菜在车子里方便随时啃。
“不再吃点吗?”他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镜子里反映出她有些过分消瘦的脸庞,他回忆起那天抚触过的后背,光滑的,单薄的,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碎。
波本:“还准备了很多……以前不小心多买的,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不要买不喜欢的食物,这样会浪费粮食的啦,”妹妹谴责了几声,拿起食物又坚持吃了几口,最后还是微微皱眉放下了。
波本看过来,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可是第一次坐你的车哎!”
虽然知道多少有故意转移话题的成分在,但她的笑容实在很有感染力,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这么期待?”
妹妹说:“不知道波本的车技怎么样呢。”
“好奇这个啊,”他笑了笑,语气暧昧地说,“我的车技怎么样,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啊啊啊啊妹妹内心嚎叫——出现了!波本の诡辩!
这人真是,真的是,随时随地开车都不看场合的吗?有驾照也会出事故的。
她优雅地捋了一下头发,极力表现出淡定和历经千帆的波澜不惊:“也就……不过如此吧。”
——只有一点,绝对不想在这个差两岁就成为大魔法师的大龄dt面前被他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比下去。
“哦?”金发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是这样吗?”
怎么了,这不科学,波本绝对是中邪了,他身上的黑气都快压不住了。
妹妹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危机:“呃,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波本一副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的样子,笑眯眯地进行深度自我反思:“如果让蜜糖酒大人失望,那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扭曲,整个人仿佛被地狱深处的恶魔附体,面色不改地将脚下的油门猛然踩到底——
“请务必让我弥补一下过错吧!”
妹妹:“!”
等等,这不是去市区的路,这是去黄泉的路!
车坐到后面妹妹已经淡定下来,甚至还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音乐播放,放起了头文字d的“噔噔噔”,搞得波本都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好像还有点害怕,可是心里被激起了更多的刺激,勉强能抵达到让人获得快乐的阈值。
等到接近市中心有交警出没,狂妄的恶魔波本终于降低了车速,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蜜糖酒非常之乖巧安静,情绪变化得极端又快,她有时会突然陷入麻木状态,哑巴一样,眼神死滞。他有些担心,一开始的车速其实并没有那么快——是她在一边怂恿加速,当然也有想炫耀和证实的因素在,忍不住稍稍有点得意忘形了。
担心她是哪里不舒服,他想把车开到医院去,但是被她拒绝了,而是另外报了一个地名。
“去这里做什么?”
他有些意外,“想去玩的话要不休息几天再去吧,今天就去我那里……”
妹妹慢慢恢复过来了,她说:“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波本:“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了几秒。
“你该不会——”妹妹想起什么又警惕了起来,眼神犀利如兔美酱,“——打算把避-孕-套当礼物送给我然后说‘要不要把所有口味都试试’这种话吧?”
波本:“……”
他扶额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所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妹妹才不相信,这个腹黑怪可是有前科的。
仔细想想,她说的话也确实很诱人,波本脸皮很厚,改口改得很快:“当然,你要是想试试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小小声提醒:“你可是警察。”
他小小声回答:“为人民服务嘛。”
妹妹:“……”
她冷哼一声:这个腹黑怪果然不怀好意!
最后还是在长野县下车了。
波本也难得没说什么话,他对这个地方有特别的感触——诸伏景光的老家,只是现在挚友已经亡故,再想起来未免有些伤怀,hiro的死和蜜糖酒的前男友有关,或许不是亲手动作,但也是一力促成。
他的目光黯然下来,但心底到底清楚这件事和齐木莲衣没什么关系。
她的情况没有好到哪去,他亲眼目睹她受刑,并不觉得活着比死就幸运多少。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黑麦威士忌。
他神情冰冷地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妹妹带着他走到一扇门前,门上着锁,还是比较少见的电子锁。
“开吧!”妹妹踮起脚尖,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密码是你的生日!”
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嘿嘿。
波本挑眉,看着因为成功扮演了想要演的霸道总裁角色所以美滋滋的女人:“你知道我的生日?”
“不知道。”妹妹理直气壮地说,“生日就是最开心的那一天,你就输今天的日期进去吧。”
“……别莫名其妙就安排了别人的生日啊。”他无奈地说,但还是按照她说的把日期输了进去,门锁响起了轻微的咔嚓声,锁已经打开了。
妹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气氛都到了这种程度,他也奇怪地有点紧张起来,随即又在心里觉得好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他最开心的日子已经随着进入组织失去了,陪伴的人已经失去,于是今后也无法再来。
波本拧动门把手,把门打开。
一间普通的小房子。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换好鞋走进去,甚至想到,是不是蜜糖酒打算调换策略包养他?毕竟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先说好,我可是不会答应……”
他停在卧室口,瞳孔骤缩。
“答应什么?”妹妹好奇地说,难道他预判了她的预判?
波本不说话了。
卧室被布置得很简单,只在中间放了一张床,上面躺着的人很熟悉,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苏格兰。
他躺在床上,身上插了输液针,虽然身体状况略差,但生命性征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就是脸上长了胡茬,不仔细看的话还看不出来呢。
妹妹扒着波本,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发呆。
之前光想着把人吓一跳来着,结果忘了这个程度的刺激搞不好可以把人吓出心脏病。
波本该不会就这么被吓傻了吧?那待会还怎么跟傻子做交易啊!
她转转转转到他面前,伸手在波本眼前挥挥,招魂一样喊了他几遍,波本低下头,突然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他紧紧地搂住她,非要说的话,就像是电视剧里总喜欢说的“力道大得要将人揉进骨头里”,现在妹妹总算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力道了,她的骨头仿佛都要被揉碎,这个一向好强爱卷的人突然卸下了浑身的刺,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那里的皮肤被温热的液体轻轻打湿了。
别随便把鼻涕抹到人家脖子上啊——她很想借这个机会大肆嘲笑他几句,又有点遗憾,现在还没产出智能手机,不然就可以举起自拍对镜头比个耶——和限量版的波本一起。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温柔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这样的表情……原来苏格兰和他不是普通的同事?
真好啊。
失控的波本果然没有持续太久,等结束了这个称得上过分亲昵的拥抱后,他脸上恢复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妹妹有点遗憾,“没有拍到……”
波本头上冒出一条青筋:“就这么可惜吗?”
“伤心的波本很难得,”她唔了一声,“不过微笑版的波本更难得。”
他也为自己辩解几声:“我明明经常有在笑的吧。”
“没有情绪注入的表情很假,”妹妹摸上了他的嘴角,“现在这样,哪怕没有笑,可我知道你很高兴。”
这样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所以,伤心的波本和开心的波本,你更喜欢哪一个?”
妹妹脱口而出:“当然是伤心的波本啦。”她恶毒地说,“我的快乐可是要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呢,波本!”
波本:“……”
呵呵。
过去种种,发生的时候诸多惊险,但说起来也不过寥寥数语便足以概括。
“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可能是身体正在修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医生说缺乏外部刺激……”
虽然诸伏景光还没有醒过来,但他也没有死,这已经是远远超出他预想中最幸运的时刻,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幼驯染,躁郁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
只要还活着就能考虑未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妹妹有感谢尴尬癌,生怕他说一些让人尴尬的话。
还好波本很会读脸色,没有做这样的事。
他有另外的考量:一句谢谢未免有些大题小做,他欠她的不止这一样,债多,反而不怕积累。
怪不得她说要把今天当做他的生日。波本心情有些复杂,对于蜜糖酒,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密切又冷静的态度,毕竟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这无疑意味着隐患和威胁,不是没有想过用强硬的方式动手,但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不是出于道德和良心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在黑暗世界里成为一名合格的卧底,注定要抛弃一些东西。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会下手成功,一旦失败无疑会引起琴酒的震怒,给后续带来无尽的麻烦和危险,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担负着许许多多人的性命,他必须冷静,他必须冷漠。
以及……哪怕只有极少的可能,她或许和他的立场是一样的。
尽管这种可能性在她被迫接受洗脑之后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不是没有见过组织里其他被洗脑成功的成员,那些人是行动组的低级棋子,忠诚的死士,虽然拥有正常人的一切生理性征,实际上并没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上一秒还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可能因为组织的命令一刀砍过来。
他亲眼看见蜜糖酒被洗脑,“忠诚于组织”、“忠诚于琴酒”……而她始终隐瞒着他日本公安的身份,已经和两条命令相违。
[你真的是清醒的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琴酒并不是傻子,组织当然也不是,是否洗脑成功会经过后续一系列的检测,她不可能也无法买通所有的检测员,今天仍能以组织代号成员的身份站在这里,就代表通过了考验。
“……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去美国,”他说,“fbi?”
妹妹感叹:“你又知道了。”
他的情报网真的好让人眼馋,不愧是社交小达人波本。难道是像交际花那样在富婆堆里左右逢源吗?以他的资质,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她压低了声音,有板有眼地模仿琴酒:“杀死赤井秀一。”
波本谨慎地说:“你的想法是?”
“我办不到。”
也是,毕竟是曾经的恋人……
“除非我和波本你灵魂互换!”她露出了痛苦面具,“琴酒也不考虑考虑硬性条件,尽指望小米加步-枪毁人家大-炮,成天就爱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波本:“……”
他心情有点微妙。
她这算是自主意识拒绝了琴酒的命令吗?严格来说也不是,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晰的认知。
——清晰地知道自己很菜。
“那个家伙,”提到这个人,他就忍不住厌烦地皱眉,“他好歹……也是你曾经的恋人吧。”
“你都说了是曾经了。”她看向他,眯起眼睛,又渐渐惊恐地睁大,“难道你舍不得?”
波本毛骨悚然:“……别突然说这么恶心的话。”
他当然不至于为一个fbi摇旗呐喊,但是抛开身份而言,赤井秀一,还是一条人命。
他不希望她视人命如草芥。
波本斟酌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曾经相爱过。”
“所以呢?”
恋情失败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终归说出来也不太好听,不过波本也不是那种会到处扒一扒的人,于是她客观而扼要地描述了一下黑麦威士忌在和自己谈恋爱之前就已经有了女朋友的事实,最后总结得出——
“爱是会变的。”
更何况是从未有过的爱。
此刻,波本忽然想起她上车之前关于女友和副驾驶的那段宣言,那时他还以为是她在暗示想要名正言顺的身份,现在想想,或许刚好相反。
那份谨慎和小心翼翼,其实只是被伤过后的退缩和胆怯。
在她因为不自然而别过头的一瞬间,他忽然读懂了她的眼神,透过骸骨看见了下面千疮百孔的心脏。
如果他选择伤害了她,她真实的想法或许永远不会再为人所知,他也会很快将过往翻篇,一切将就此封存。
就算知道面前的人是蜜糖酒,他也还是没有控制自己。
他温柔地吻住了她。
像抚摸清晨第一滴露珠,傍晚最后一束夕阳。
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只是单纯希望她不要再悲伤。
在怔愣片刻后,她也终于溃败于他的执着下,笨拙地回应着。
尽管这是很不符合她的需求的,她已经无法在这样的接触里获得任何有效情感,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意义。
他有些不满于她的走神,伸出手绕到她的颈后,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两人呼吸交融渐深,她无意识靠到床上,黑色发丝落在了雪白的枕间,还有一缕微微拂过了床上沉睡男人的脸颊。
脸上的痒意越来越明显,猫眼青年眼睛动了动,睁开。
诸伏景光沉默地看着幼驯染在他枕边压着他心仪的女性吻得难舍难分,眼神忽然犀利起来。
硬了。
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