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⑨
“啊, 麻烦声音小点好吗?”
她有点困扰地招呼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几个男生,看的是老电影,所以电影院里没什么人, 但是坐在前面的几个男生显然没有文明观影的常识, 相当破坏观影体验。
提醒的声音不小, 前面三个男生转过头,被社会人提醒本来还有点犹疑,可是看见她的身形,顿时一点拘束都没有了。
妹妹:“……”
她平静地说:“再这样下去的话, 我就生气了哦。”
“听到没有,哈哈, ”对方大笑, “她说要对我们生气了耶!”
“想让我们安静的话可以啊!”看过来的眼神色-眯眯的, “用你的嘴巴来堵不是很好吗?”
十分钟后。
“这下能安静了吧?”她说。
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几个人点头如捣蒜, 一杯咖啡的时间,他们已经经历了从怒骂嚎叫到痛哭求饶再到最后的五体投地的完整过程。
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遗憾的是他们看的本来就是动作片, 有挨打的声音也不奇怪,此起彼伏的惨叫, 和激情澎湃的配乐穿插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大概因为她以前做过剪辑,职业病。
惨叫声踩点踩得很准。
虽然安静了,可是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早就错过了剧情, 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的电影是看不成了。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蹲下去从他们几个人的口袋里摸出钱, 数出了这场电影票的票钱, 以及下一场的票钱, 把剩下的钞票又塞了回去。
“因为你们的干扰我看不成这场电影,所以这场电影的票钱要赔偿给我。但你们还浪费了我的时间,所以得请我重新再看一场电影。”她把脚从几个人身上挪开,“现在你们已经赔偿的份上,今天就算了,不过我好心劝你们,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别太嚣张,总欺负老实人的话,走夜路多了也会撞见鬼的。”
几个人连忙答应。
脾气不好的诅咒师可是很多的,脸上也不可能写着“我就是诅咒师”几个字,没工作任务的时候也会吃饭,睡觉看电视,你不会知道在路上和你擦肩而过的一个看上去像社畜的人就是诅咒师。
反正该说的话也说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听进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妹妹离开电影院,由于提早离场,接下来的活动还没安排,只好在天桥上吹了吹冷风。
她曾经从天桥上摔下去过,有多疼其实也记不清楚了,因为在系统判定游戏体死亡的那一刻,意识就被剥离。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只要不往下看,站在上面恐惧感也不很强烈。
风声收紧。
吹着吹着突然感受到了身边令人不快的气息。
她顺着感觉看过去,对方发现她在看他,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
“……”
妹妹大惊:“是你!”
“是我。”
“你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来了就走不了。”
“来了也没打算走。”
……
当然以上对话并没有发生,妹妹只是从久远的记忆中搜索出曾经差点给她造成精神伤害的人名,怎么都想不通,“坂东真人,你不是死了吗?”
等等,这个情况好像之前也有过。
对了,是横山。
之前世界死去的人在这个世界生成了咒灵,两个世界重合的地方越来越多,难道是游戏融合度加深了?
“真人?没错,我就是真人——这个名字真好,真好,从你嘴里又听见了它,”他好开心的样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呢,莲衣,我好高兴啊。”
妹妹:“……”
我可不高兴。
“你怎么诈尸了?”
她一边东扯西扯,一边在心里谨慎地衡量着对方的实力水平。
评定咒灵等级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越是低级的诅咒就越歪瓜裂枣,越长得像人的诅咒等级就越高。
蓝色的中长发,头发梳成了三股,搞得还挺精致,但是脸上布满了缝合线,那种视觉效果就像把不同人的身体用线缝合在了一起。五官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所以她才能一眼就认出来。
真人人如其名,外形和人的重合度很高,就连奇奇怪怪的模样也可以用朋克风托词过去。
“因为很想你啊。”他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这也是组成‘我’的一部分。”
妹妹顺着他挖情报:“你由什么组成?”
“人对人的憎恶,人对人的恐惧,人对人的嫉妒……一切你能想到的人能产生的负面-情绪。”
他说:“但我后来发现,只有这样是不完整的。你知道吗,这样的组成太残缺了,因为没有心。”
妹妹:“你有心?”
“是的,”真人说,“这是最重要的部分,人都是要有心的,那么我也要有,它们组成了我,但又好像是我创造了它。”
“你对人有什么误解?心不只是一种器官。”她好笑地说,“你尽可以模拟它的跳动,血液循环,但是猪也是那么做的。”
他没有为她的嘲讽而激怒,很好脾气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常常想,人和动物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我翻看了很多人类的资料,他们拍摄的电影也看了不少,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里需要爱——”他压着胸腔的位置,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颗会产生爱的心才是人的心。”
妹妹几乎要笑出声。
她提醒他记得刚才他自己说过的话:“爱是正面的,而你,只不过是由人负面-情绪组成的咒灵。”
活着的坂东真人就已经不做人了,吸收了他而诞生的人形咒灵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缝合脸咒灵有些不解地低下头摸了摸心口:“是吗?但是它告诉我,你——你是这里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歪起头:“但你说的也对,如果爱是正面的,咒灵是由负面-情绪组成,那么这就是个悖论。”
妹妹审视而防备地看着他。
一个高级的,具备思考能力的咒灵,解决起来会很棘手。
“……但不会觉得很奇怪吗。”真人睁开眼睛,里面盛满着孩童似的天真以及满满的求真欲望,“太阳也是正面的,可带来的不仅仅是光,还有阴影。没有光就不会有阴影,莲衣,阴影是本来就存在的,还是因为太阳带来的呢?”
“如果没有太阳就没有阴影,是否说明……太阳才是真正的邪恶呢。”
真人微笑:“所以,爱真的是正面的吗?”他风轻云淡地下了结论,“说不定爱本身才是扭曲的诅咒哦。”
妹妹:字太多,不听。
咒灵的歪门邪理听多了,会被不可名状洗脑的。
他轻叹了声,似乎很感慨:“或许,联系我们的不是爱而是恐惧,也许正由于这原因,我才如此爱你。”
妹妹的手背在身后,态度坚决,“对你的爱不感兴趣,你的灵魂和你的□□,都令人作呕。”
人外,哒咩。
真人:“那这样呢?”
什么这样那样?
妹妹疑惑地看过去。
类人的咒灵皮肤如同融化掉一样,好像在受热的铁板上融化掉的脂肪,一块块地塌陷,又没有完全变成一滩,咒灵如同巧克力喷泉,不断地保持着流动,妹妹努力忍住喉间的不适感。
先是形状,凝固的模型脱蜡,紧接着是五官,细致到发丝……很快又重新凝固成了新的模样。
飘逸的银色长发,额前的月牙,六角梅的和服,俯视众生的眼神。
“不喜欢我现在的灵魂□□没关系,我可以变的嘛。”真人兴致勃勃地打量自己的新造型,开心地说,“很成功耶!我记得你很喜欢他——这是谁来着,杀生丸?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再换一个哦——萨菲罗斯也可以。塞巴斯蒂安也行,我看了很多番的。”
连声音都变成了成o剑。
妹妹:“……”
虽然但是,她可耻地心动了。
有谁可以拒绝杀生丸呢!
但是不行。
眼前的这个咒灵,相当危险。人这本来就难以想象,由纯粹的人之恶构成的东西成长起来绝对让人极难招架。
妹妹:“不准侮辱我偶像!”
她一巴掌呼了过去,但这一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
强大的净化之光顺着掌心直接汹涌而去,变成了一道大网想要将咒灵罩住。
他还有点茫然的样子,还有点委屈,似乎没有想到上一秒还跟自己言笑晏晏的人,眨眼间就变脸。
妹妹:呵呵。
要不是想拖时间,谁有这个心情在这里跟他逼逼赖赖啊。
意外的是,耀眼的光网直接穿过了真人的身躯把他切割成一块块,妹妹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她的净化术对高级咒灵来说其实挺鸡肋的,但没想到对他的效果这么好,忙对地上的躯体补刀。
那些碎裂成块的躯体一落地就变成团团肉块,像蝌蚪一样四处逃窜钻营。打地鼠一样打了好久,还是漏掉了一点。
……太屑了。
怪不得说鬼王无惨屑,这么多块谁能打得完啊。
妹妹擦了擦头上的汗,靠在栏杆上休息。
虽然没有打死,不过有这一下,起码十天半个月都出来不了了吧……?
黄昏,巷口。
眼睛被头发遮住半边的少年被几个同龄人围殴,他们身上穿着一样的校园制服。
明明是挨打的那一个,吉野顺平除了抱住脑袋,脸上却没有过多情绪。他已经很了解面前这堆人的习惯,越是惨叫,就越是兴奋。
没有人来阻止过。
学校里那种地方就那样了,校外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有自己需要忙碌的事情,没有人有心情闲空来关注别人的水深火热。
“不会有人来管你的,”他们哈哈大笑,“报警也没有用哦,我们特意找的这个好地方,没有监控。”
大概今天特别倒霉一点,施暴的霸凌者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臣服的哭喊,于是高高抬起脚,打算像踢足球那样用力踢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他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骨裂声。
咔嚓,响亮悦耳。
尖锐的惨叫声在巷子里响起,路过的人加快脚步匆匆过去。
吉野顺平睁开眼睛,那几个欺负他的高大壮实的男生,现在和狗一样在地上嚎叫打滚,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施暴者一转眼就变成了受害者,又放狠话又求饶。
“叫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管你们的哦,”对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把让人极为耳熟的话原模原样还了回去,“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这里没有监控。”
“而且我和你们隔了这么远,什么都没有做。”
对方朝吉野顺平看过来,咧嘴一笑:“你说对吗?”
少年麻木而漠然的情绪终于裂出了一丝缝隙。
他确实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是地上那些人的身上,缠上了像恐怖电影里那样,扭曲而怪异的生物。
“是的……”他听见自己低声说,“我可以作证。”
不会有比人更可怕的东西了。
对于因为死亡而意外错过了好友的生日甚至还给对方造成了浓厚阴影这件事,好心少年虎杖悠仁一直想努力补救。
“好啦好啦,”人民的好教师终于同意了学生的请求,“就给你们放一天假休息好了,野蔷薇那孩子最近确实也该放松一下,不过事先的嘱咐还是要记住哦。该保密的要保密啦。”
“好!”
“如果想要庆祝的话记得把地址给我,老师也会尽力争取在结束之前过来哦。”
他还有点遗憾:“……可惜这样之前准备好的惊喜计划就派不上用场了。”
虎杖悠仁很谨慎地没有去问那到底是什么惊喜。
直接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
三个同期生成功会面,在经历了“诈尸”、“祓除”、“幻觉”等种种误会之后,他们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就连平常情绪一向内敛的伏黑惠也难得流露出了真实喜悦。
共同作战的伙伴死而复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稍稍恢复平静之后,三个人都沟通了一下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
虎杖悠仁有话要说。
“伏黑,你对咒术界的了解比我多,有个问题想问。”
黑发少年点点头:“你说。”
“伏黑的咒术是十影法,”他说,“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这个咒术呢?”
“……”
伏黑惠:“没有。”
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是虎杖又遇到了一个十影法?
这不应当啊。
他还在诧异中,没来得及解释“没有”不是不知道,而是除他之外就没有的意思,就听见钉崎野蔷薇说:“是要找人啊?那好歹说一下对方是什么样子吧,特征啊,名字什么的。”
虎杖悠仁搜罗记忆:“嗯,对方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男孩子,现在长什么样不是很清楚,不过性格应该是……乖巧可爱型的,可能会有点胆怯,也会十影法……总之现在说不定正在受欺负,所以要快点把对方找出来才行,伏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禅院惠’的男孩子?”
伏黑惠:“……………”
他沉默片刻。
“我就是。”
虎杖高兴:“哦,你认识啊,那就麻烦帮我联系——”
等等——
虎杖悠仁:“!!!”
两人异口同声:“你就是?!”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声:“对,我就是。”
两人双双审视地看向他。
“男孩子——”
毫无疑问。
“乖巧可爱——”
并不存在。
“有点胆怯——”
根本没有。
至于备受欺负,笑死,对方的校霸名声都传到其他学校去了。
总之和描述的性格天差地别,南辕北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钉崎野蔷薇:“确认情报无误吗?怎么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虎杖悠仁掏出手机,又把这几天训练中收到的短消息看了一遍。
“禅院惠……十影法,没错啊。”
“我是五条老师从禅院家买回来的,”他淡淡地开口,“本名禅院。”
伏黑惠很少谈自己过去的事情,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本身也不是可以拿来娱乐的事,他的话也不多,不过既然问起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生父本姓禅院,后来二婚入赘随女方改姓伏黑,顺便把我的姓氏也改成了伏黑。”
他皱了皱眉:“是谁在跟你打听我?”
“……你妈妈。”虎杖悠仁慢慢回过神,“她是这么说的。”
伏黑惠轻轻摇了摇头:“妈妈……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
“抱歉,”虎杖悠仁歉然道,“那……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继母呢?”
十八岁的女孩子当然生不出十五岁的儿子,那如果对方是二婚的继母那又可以解释的通了。
原来莲衣小姐真的已经结婚了吗……?
他心里有些失落。
伏黑惠愣了一下。
“伏黑夫人么,”就算再婚生父也没有强逼着他改口,他斟酌着说,“她在我几岁的时候走掉了,那个时候姐姐和我都还只有几岁。”
把两个还没超过十岁的小孩子扔到家里不管不顾,就不是负责任的个性,不会如今再想起联系他,而且如果是对方的话,也不会问“禅院惠”和“十影法”。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联系一下前后很快就理通了小伙伴坎坷的身世。
惨,太惨了。
伏黑惠受不了两个人朝他望过来的腻腻歪歪的眼光,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所以对方到底是谁啊。”
虎杖悠仁这下也摸不准她到底和伏黑惠有没有关系了,只好告诉他。
“莲衣。”他说,“她叫禅院莲衣,今年十八岁。”
短信上给出的消息是这样的。
抛开年龄因素分析,不是伏黑夫人,倒像是生母的名字。
……但是真的会有这种事吗,未免也太不科学了一点,也许是熟人开的玩笑。
伏黑惠张了张嘴:“……不可能。”
不可能的。
虎杖悠仁茫然道:“为什么不可能?”
这个名字有问题吗?
“因为……”
那扇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门将他的童年粗暴而简单地划走了,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说着说着就不再说话。
很长时间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吵着要妈妈,因为不乖所以就被放弃了,所以后来他一直都乖乖的,再也不说要妈妈。
但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因为妈妈已经死了。那个男人哑着嗓子对他说。
他的神色似在怔忪。
“世界上相同的人很多,信息相似也很正常,可能是我找错人了吧,”对朋友的担心占了上风,虎杖悠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再去问问其他人,别想太多啦,伏黑。”
“不确定认不认识,”钉崎野蔷薇有其它想法,“见一面不就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对我们来说你就是你,怎样都不重要。”
妹妹接到了电话。
“参加生日宴会吗,还是女孩子的,”她调侃回去,“还有其他同学?可以。我没有事可以来。”
妹妹担心地说:“除了同学以外,应该没有请老师吧?”
“有?”
“我先确定一下,只要不是某个个子在190公分以上,一头白色短毛还喜欢戴眼罩,有时候戴墨镜看上去很像混混的家伙就可以。”
“嗯——忌口吗?”她认真地想了一下:“……没有,不过看到五条悟就会食欲不振不知道算不算?”
电话另一边的虎杖悠仁:“……呃。”
他不太会撒谎,只好实话实说:“五条老师是有想来的意愿,不过他那天刚好超忙的,应该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就好,”她完全不遮掩地松了口气,“钉崎君喜欢什么呢?”
简单地说了几句,高专生这边挂掉了电话,然后齐刷刷看向了伏黑惠。
“……是有点熟悉。”他说,“我不能肯定。”
再怎么说也过去十多年了,就算记忆深刻也不敢确定。
钉崎野蔷薇:“我一定和她合得来——那家伙真的很让人食欲不振!”
“她……”黑发少年迟疑地说,“和五条老师有矛盾吗?”
虎杖悠仁也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哎,五条老师——”他不确定地说,“对莲衣小姐,应该不是讨厌的情绪。”
“是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暂且压下疑问,提起另一件让人更在意的事,“为什么你们两个那么熟?”
虎杖悠仁爽朗一笑:“因为她住在我家啊!”
钉崎野蔷薇把庆生场所选在了一家卡拉ok厅,年轻人都不太喜欢过分正经的场合,于是这种地方就很合适闹腾,三个人都去得早。
本来还想邀请一下其他人,但想到保密的事情还没有公开,而且考虑到到时候的情形可能不太适合多人在场,于是只好作罢。但事先说好的五条老师是知情人可以过来,不过碍于复杂的人际暂时还是不要过来为好,好在对方一直没有回消息,大概是真的忙的腾不出空。
已经唱了三首歌,分别是未来女爱豆倾情献唱、双面少年热情开嗓、高专双煞齐齐合唱。
伏黑惠:“……”
他每隔两分钟按一次鼓掌按钮。
ktv之外妹妹正在匆匆赶过去,她运气不是很好,过来的那条路发生了车祸堵车了。
她到达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得比较久了。
第一次见面就失约实在不太好意思,妹妹匆匆往楼上赶。
然后狭路相逢。
让人食欲不振的存在出现了……!
高大的白发男人从另一条路口走到门边,她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打开门走进去。
高昂的歌声停了下来,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放下话筒,他旁边的短发女孩很吃惊,“是你!”
那天在牛郎馆见到的女孩,一掷千金点牛郎,还是令人印象相当深刻的,加上寿星发现对方送的礼物居然是最新季的饰品,很高兴地和她握了手。
理由是:终于摆脱了两个土里土气的同期。
女生之间的友情来的就是这么简单。
“不要装作没看见老师——”跟在随后进来的男人不满地说。
介绍还是少不了的。
粉发少年热情地介绍:“这个是钉崎野蔷薇,那个是——”
他咳嗽了两声。
“——伏黑。”少年戴着口罩,嗓音有些沙哑,“有点……感冒,不好意思。”
他小声说:“你们玩你们的,不用在意我就是了。”
妹妹歪过头朝他看去,少年的黑发炸的像海胆,脸的下半部分被遮住,倒是看得出眉清目秀。
察觉到她的注视,少年双脚并拢,背脊挺得很直,两只手有些僵硬地放在膝上,目不斜视。
五条悟对他们的异常举动略为诧异地挑了挑眉,但学生们默契地没有对这件事情深究,哪怕稍微猜到了内情,也不打算替朋友贸然做主。
这场聚会开头得比较尴尬,主要是因为气氛不太对头。唱歌的唱歌,吃瓜的吃瓜,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显然是标准的麦霸,唱起来就嗨个不停,意外的是五条悟居然唱歌唱得也很不错。
都去唱歌了,剩下的人光听不说话也怪尴尬的。
“伏黑君不舒服吗?”妹妹说。
本意是关心,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紧张了。
“还好。”他声音在口罩里有些闷闷的,“你……不去唱吗?”
在这方面妹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唱歌跑调比较厉害啦。”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那种最简单的儿歌都唱不好,还会唱成奇怪的调子。”
原来她知道啊,他想,小时候在幼儿园总是被老师纠正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其实只有这一点的话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可是不需要这一点,哪怕两人相差的年岁不远,可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秒钟就可以确定,只是没有足够的底气开口,毕竟隔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也不太确定她的想法是什么。
或许只是默默看一眼安心。
那么他就不应该再打扰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说,“看见伏黑君,心里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呢。”
少年啊了一声,匆匆地低下头。
妹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种说法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没有。”他语速很急,“……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很想你啊。
终于唱到累, dk和jk才有空闲察觉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虎杖悠仁忍不住问五条悟:“老师和莲衣小姐在吵架吗?”
钉崎野蔷薇更不给面子一点:“莲衣小姐那么可爱,肯定是老师招惹的人家吧。”
“哈?”他扯起嘴角,“我跟她吵架?没有啦,跟一个黑色头发、个子还不到160公分、跳起来打人膝盖的小矮子有什么好吵的,老师给你们一个劝告哦,年轻人还是稍微有点警惕心比较好呢,不要被眼睛的表象迷惑了。”
“看上去越是无害的人,说不定就越会骗人。”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妹妹的耳朵听坏话很敏锐。
“你这家伙——”她说,“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五条悟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她急了,她急了”不准备搭理的样子。
“我可没说是谁啊。”他叹气,“太敏感对号入座不能怪我。”
妹妹气愤地想站起来挠花他那张小白脸儿,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手不小心将耳朵上的耳线带了下去,珠链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好掉在茶几下面。才新买不久的耳线丢失了就太可惜了,她只好蹲下去,钻到茶几底下把耳饰捡起来。
退出来的时候有点赶,她对头顶玻璃的长度预估失败,还没有完全离开茶几玻璃笼罩范围就打算抬起头,也没反应后脑勺即将撞上坚硬的钢化玻璃,伏黑惠忙伸手到她头顶去遮挡,但有人的反应比他还快,直接将几十公斤的钢化玻璃抬起来,妹妹毫无阻滞地站直了身体,原本摆在茶几上的东西哐当一声落地。
隔着茶色玻璃,她和五条悟两两相望。
他若无其事地把玻璃重新摆回支架上。
“练臂力。”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斯国一!老师好厉害!尤其是这无时无刻不忘记训练的精神,真是相当感染人!”
五条悟面不改色:“是的呢,所以悠仁一定要向老师好好学习哦。”
伏黑惠:“……我刚吃完饭。”
钉崎野蔷薇想顾及小伙伴的情绪,努力忍了一下。
结果还是没忍住,只好借口要去上厕所慌张跑了出去,门还没关就听见了外面传进来的哈哈大笑声。
伏黑惠紧张的心情放松,很快又重新蹙紧眉头。
他很了解五条老师,对方对待真正讨厌的人,例如御三家那些老橘子是个什么态度,不假辞色的,毫不留情的,根本就懒得浪费过多的唇舌。
和对……她完全不一样,虽然五条老师嘴上说着要离她远点,但刚才他和茶几这边明明隔了一段距离,事故发生的时候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之前还在坐着的时候就感觉身边一直被六眼笼罩,现在想来他也许一直在看着她。这让伏黑惠心里生出了一点危机感。
讨厌一个人的话是这种反应吗?他也算稍稍有点常识的人。
伏黑惠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
再怎么说他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好歹也该有点和十几岁小女生保持距离的自知之明吧!
他拧着眉看向坐在旁边试图暗搓搓把接下来一个星期任务推给他的白毛不良老师。
虽然从前也常常被烦的受不了,但是从来没有这次这样看不顺眼过。
……太不靠谱了。
不行,绝对不行。
看着伏黑惠眉头越拧越紧好像说不定什么时候要爆发的样子,钉崎野蔷薇连忙打断这可怕的气氛,举手宣布。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传统的卡拉ok聚会保留项目,导热气氛的首要选项,桌上就有游戏工具,倒是很方便。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异议,于是点了几首纯音乐,就着场地开始洗牌抽牌。
为了防止某人用六眼作弊,所以他只能抽大家剩下的牌,虽然他选择抗议,但是抗议无效。如果让他摸牌,大概是从头赢到尾的程度。
第一轮抽牌很快结束,游戏规则很简单,抽到哪个就按哪个要求来做,不做的话就罚一杯酒,不能喝酒的另算。
妹妹旁边坐着野蔷薇,另一边是伏黑惠,正对面就是讨厌的小白脸了。
[哼,不作弊的情况下绝对要让他输个精光!]
拿到国王的是钉崎野蔷薇。
难得的好机会,当然要搞点事情,不过大家都有咒力,不好作弊,所以只能碰碰运气了。
“那么就请3号——”她一边念出数字,一边在几个人脸上飞速扫了一圈观看反应,“来完成挑战。”
几个人亮出手里的牌面。
虎杖悠仁,3号。
抽到的真心话:第一次卖可乐是什么时候?
虎杖悠仁:“……”
少年的脸通红:“没,还没那种事啦。”
懂了,“大龄dt啊。”
座位上多出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人。
气氛小小炒热,少年们眼睛已经开始隐隐发红。
第二轮是妹妹,抽中冒险——“请向5号深情表白三分钟。”
五条悟翻牌,是5号。
天哪,这是什么折磨!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选择惩罚,直接喝完了一杯兑过水的酒精饮料。
第三轮抽中的是伏黑惠,要求向今天认识的异性要联系方式。他想了一下,转头要妹妹的通讯地址。
第四轮又抽到了虎杖悠仁。
“喜欢的女性类型?”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她,“嗯……比我大一点,娇小的女性,笑起来有酒窝,很可爱。”
妹妹呆呆坐在那里,目光开始涣散,笑呵呵地说,“那你喜欢的类型和我有点像哎。”
有杀气——
但分不出到底是哪个方向来的。
“巧合,”钉崎野蔷薇汗涔涔地忙说,“巧合。”
[笨蛋虎杖!再说下去就要被同期干掉了啊!才复活没多久又要领便当了!]
她下意识转移话题:“那莲衣姐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性呢?”
这已经不属于游戏规则范畴内的问题了,但妹妹被酒精影响的思考水平下降,顺着她的话想,“首先,他要有一头白色的头发,长得极其俊美。”
虎杖悠仁:“……”
糟糕,这么快就要出局了吗?
妹妹:“年纪轻轻就成了最强!”
伏黑惠:“……”
这个画面在野蔷薇眼里堪称惊悚,姐姐……不,莲衣夫人快醒醒,你儿子快要黑化了啊!
妹妹傻呵呵笑:“这个人就是——”
五条悟以一种运筹帷幄的姿态笑了笑,然后听见她说——
“杀生丸!”
她大声宣布:“犬系才是yyds!猫系都去见鬼啦!”
那种好像要被怨灵附身的错觉终于消散掉了。
钉崎野蔷薇松开摁住了伏黑惠的手,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嗓音,“那家伙是混蛋啦,但弑师可是弑父啊。”
伏黑惠:“还可以这样做么?”
“……”我不是在提建议。
呵呵。
选择和这些人一起过生日的我真像是个大冤种,钉崎野蔷薇想。
第五轮又是妹妹。
好在问题不算太敏感——“你做过最后悔的事。”
妹妹沉默了一会儿,托着腮发呆:“大概是,杀掉了一个人吧。”
在普通人世界里惊世骇俗的行为,在咒术界中很常见。
“因为恨他吗?”一直没开口的五条悟忽然说。
她睁着眼睛好像清醒着,又好像神游天外。
和五条悟静静对视了会,没有移开眼神。
“谁知道呢,”她语气飘忽,让人难辨真假,“说不定是为了爱呢。”
但总归是后悔了。
第六轮,终于抽中了大冒险。
五条悟,抽中的是单臂做俯卧撑五十个。
对常人来说称得上挑战的东西,如果他愿意快一点,一分钟之内也可以解决掉。
他不疾不徐地解开了扣子,露出了漂亮的背肌,和健身房里运动出来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夸张的线条,但每一块肌肉都很结实,大概因为空调开的不是很冷的原因,线条上隐隐渗出汗水,顺着腰线缓缓下滑。
妹妹看得有点口渴。
他的手臂弯下去,很轻松地支起整个身体的重量。
健壮有力的腰部随着动作浮现出更明显的线条,起伏之间充满了爆发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抱起水杯吨吨吨地狂饮,但感觉不太解渴。
好,好过分。
没想到十年过后,他也没有因为成为油腻大叔而有啤酒肚什么的……
她也没注意到自己喝下去的又是一杯含酒精的饮料,总感觉视线好像更加模糊了,看着看着就走起了神。
他的动作好慢哦,果然还是因为年纪变大,所以体力不支了吗?
妹妹思考有点困难,被钉崎野蔷薇带着转移了注意力,去看她新买的时尚手环。
两只玉犬趁机从阴影里跑出来,隔着无下限跳到他身上欢快地踩来踩去。
“抱歉,”伏黑惠说,“咒力控制突然失控了。”
他很没诚意地说。
大概是因为幸运之神格外眷顾寿星,钉崎野蔷薇最后一轮又成了国王。
“干脆就4号和5号一起玩pocky game吧。”
这可是真心话大冒险的绝对保留项目,用来给今天晚上收个尾,简直非常完美。
她摸出了照相机,最好是伏黑和虎杖——光想到画面就要笑疯了。
妹妹翻开牌,揉了揉有些花掉的眼睛。
“我是4号耶。”
“……我是5号。”虎杖悠仁说。
钉崎野蔷薇扶额。
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总之最不想看到的那种场面出现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
比起五条老师,虎杖是个他选择不平等对待的人,起码人品上绝对值得信赖,不会有趁人之危那种事情发生。
果然下次绝对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虎杖悠仁有点紧张地抽出了一根饼干棒,深吸了一口气咬在嘴里,但是位置有点别扭,他只好和五条老师申请换一下位置。
“好好加油啊。”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呜哇——”老师力气太大了吧!
饼干游戏就是两个人分别叼一头,同时往中间吃,中途要尽量保持饼干不断,直到饼干彻底吃掉为止,当然最后是有可能会碰在一起发生亲密接触,但这本来也是游戏的看点之一。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近的距离,第一回见面也没有,饼干咔哧咔哧的一点点变短,两人的呼吸越靠越近,逐渐交融,只要一抬眼就能够看见彼此,这本身已经是令人血脉贲张的过程。
“冷静,冷静伏黑!”钉崎野蔷薇拉住他,“玉犬是用来惩奸除恶的!”
“没错。”
伏黑惠:“我现在正在这样做。”
钉崎野蔷薇认真道:“信我,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有人绝对比他更紧张。
饼干的长度已经不到四公分,再近一点的话,就是鼻尖可以碰到鼻尖的距离。
虎杖悠仁浑身已经绷得非常紧,挨得这么近,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她的眼神有点不太集中,显然是已经醉酒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做点什么,未免令人唾弃。
要说一点遗憾也没有,并不真实,但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占人便宜,他也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就算不平等的喜欢,至少……也需要她不讨厌我。]
巧克力的味道在嘴里融化,嘴里和心里都变得甜滋滋的,脑袋也跟着化掉了,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吃饼干。
妹妹专心吃着饼干。
她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明明有一包饼干,大家却要抢着吃一根呢?难道是因为对方嘴里的更好吃吗?可是被巧克力酱包裹的部分在她这一边啊,莫非是没有巧克力的部分吃起来会更清爽。
粉发少年刚打算用牙齿咬断饼干结束游戏。她神情一凝。
不能让他把饼干全吃掉了!那全部都是她的!
妹妹停顿下来,正当其他人以为她已经放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撞过去,少年防不胜防,被强行虎口夺食。
虎杖悠仁:“……”
他飞快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似乎要烧焦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钉崎野蔷薇:“呃。”
出现了一点意外,不过不要紧。
左右两边,好像,哪边都很危险的样子。少女发愁地想,难道我从今往后就要成为高专一年级唯一支柱了吗?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她安慰道:“看开点,伏黑,反正……你生下来就是给人当儿子了,给谁当不都一样嘛。”
顶多称呼可能会有点麻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