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⑤⑥
妹妹根据犯罪预告函上的文字, 大致推理了一下对方的动机,以及可能作案的时间地点,又到处跑了几圈, 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收获,还差点被佐藤美和子骂了一顿。
她可怜抱头:“我就是随便出来走走嘛,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 ”佐藤美和子说, “我已经看过卷宗,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会私下报复。”
尽管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寄出预告函, 但这恰恰证明了对方的心里并没有忘掉这个事情, 也没有真正放弃复仇, 那么破坏了他炸死警察复仇大计的人自然要放在报仇第一位。
“我知道的。”妹妹信心满满,“所以现在不就在和你一起出来逛街啦,反正美和子也没有男朋友。”
“喂喂。”佐藤暴打妹妹狗头, “不可以进行人身攻击!而且认真说起来的话, 莲酱你也没有恋人吧?”
妹妹含泪捂头,“我有!”
佐藤美和子翻了个白眼:“对对,是不是不仅长得很帅、而且脾气温柔性格和善料理手艺一级棒、一切家务全包揽、最重要的是随叫随到,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坐好就绝不躺平?”
妹妹哇了一声, 有点警惕:“你怎么知道?”
明明从来没有透露过景光的身份啊。
“笨蛋。”佐藤美和子有点头痛, “少玩一点乙女游戏啦,就算想委婉拒绝别人告白好歹形容得现实一点吧,现实中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啊?”
最令人起疑的是这个传闻中完美无缺的恋人从来都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过, 如果是热恋中的情侣,那好歹也有个电话,可就连这个也没有。
妹妹干巴巴地说:“……是吗?”
[被当成幻想症患者了。]
说不定其他人以为是她单身太久, 所以给自己臆想出了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不过其实他们还是有联系的啊,只是那些事情都不为人知而已。
“你还不如说你和松田在一起了呢,最起码可信度还高些。”佐藤美和子认真建议。“他不是经常来搜查课吗?而且平时也很照顾你吧。”
警视厅里的警察大多都是同一座警校毕业,严格说来,松田阵平算是她的前辈,而且是很出名的那种。遗憾的是这个名声并不是特别好的——甚至因为他们那几个最闹腾的学生,以至于后来几届,学校对学生的管制越发严格。
以至于后来见到他就难免戴了有色眼镜,还担心他凶新进搜查课的小妹妹,但是,有些独来独往的松田在她面前却意外的很温和。
她也是在日益相处中发现这位声名在外的学长对莲衣有好感的。
本身是个没什么耐心又讨厌繁冗文书工作的人,说几句就能撩起火来,但她发现自从莲衣来了搜查课之后,他就在有意识地收敛脾气,虽然他们好像曾经认识的样子,但单从女方角度来看并非如此,回应也疏松平常,但他却还是经常主动来帮忙。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的话,很难有什么事让松田这么勤快吧?
忘不了那天午后的阳光正好,她新来的后辈正趴在桌上睡觉,松田过来了,还脱下衣服披上去。
弯腰的时候她感觉好像都要亲上去了,差点都要站出来制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松田这家伙,明明平时嚣张得要死,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跟他对练一场,但是在那一刻的表情……怎么说呢?
她也忍不住跟着伤感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直接说出自己心动会死吗?明明平时刀子样的话直接往人身上扎,结果这个时候意外的很不坦率起来了!
“怎么可能啦!”妹妹蹦了起来,“这个不行的。”
纯洁少女不接受兄弟ntr!
佐藤美和子不知道想了什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好吧,反正今天也没有别的工作,陪你逛逛就是了……之前来过吗?这个地方据说是著名的情侣打卡点。”
其实也就是东京的地标建筑东京塔,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坐电梯到了最顶层,上面游人如织。由于是周末,白天也来了很多人。妹妹和佐藤美和子费了点力气才进去。
“没有来过吧?”
她不是很确定,“也有可能来过……”
脑子里没有这一段的记忆,但潜意识里对这一幕又很熟悉。
[和谁来过呢?]
佐藤美和子无语:“记性未免也太差了点吧。”
“欸,是。”妹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莫名有些怅然。
过往的不愉,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失,但同样的,曾经发生过的快乐的回忆也被剥夺掉了。
东京塔的楼层太高,而且白天不比晚上,视角要明显清楚很多,妹妹不敢到边上去,在咖啡厅里坐了坐,然后又跟着佐藤下了塔到广场上玩。
最近到处都是活动,妹妹举着望远镜到处乱看,这副望远镜似乎是宫本由美为了参加演唱会买的,倍数并不是很高,不过放大近处的东西也绰绰有余。
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握着望远镜的手忽然顿住,又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佐藤美和子也随意地往那边看了看,除了人还是人。
“怎么了?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
妹妹喃喃地说:“好熟悉。”
佐藤美和子在整理衣服,也没注意到同伴的神情已经有些不一样,“什么熟悉啊?风景吗?”
她随口问了一句,可是好半天都没等到回答,于是奇怪地转过头,短短的头发发梢似乎被风掠过,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娇小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妹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几回差点撞到游客身上,好不容易才出来,用尽全力地往另一边飞速奔去,时不时又停下来拿望远镜确认一下。
[实在很在意……刚才那个出现在镜头里的男人。]
并非长得极丑或极帅,反而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掉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偏瘦削,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会对这样的人感兴趣。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
耳边的声音好像突然退去,过了一两秒后,又莫名能听见从极远处传来的轰然撞击声、人群惊叫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妹妹冲了出去。
她穿梭在人群中,周围来往的人通通变成了简笔的黑白线条画,有时是立体的,偶尔又失去形状,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又很快摇摇头清醒过来,继续往前追。
和对方的距离渐近,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然而对方很警惕,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被人注意,猛地回过头。妹妹借着装饰。藏了一下躲过他的视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动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她再次探出头,却正好和对方对上视线。男人整个人的神情顿时发生改变,转过身就冲进了人群之中。
“别跑!”
她大声吼了一句,用手将人拨开往前追,但对方的速度很快,周围的游客不明所以地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妹妹死死地咬着人追在后面不放,心口突突的跳动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
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事急从权,她顺过一辆男高中生的自行车,掏出钱包扔了过去,“待会还你!”
妹妹踩着脚踏飞快地蹬开轮子,两人之间本来扯远的距离又飞速拉近,眼看就要追上他,可在这个时候,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猛地收紧——
妹妹一凛。
——浑身血液好像被瞬间急冻,然后被全部抽离,仿佛心脏破了一个洞,她甚至能听见血液滴滴嗒嗒地流出来,很奇怪,感觉就像被枪击中一样,那感觉如此真实,好像是亲身所历,因此就连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开-枪后的余震。
如果这种感觉是真的,那么开-枪杀掉自己的人是自己吗,她浑浑沌沌地想,但又不能很集中注意力,听觉和艰难恢复的视觉似乎又在离自己远去了,眼前画面和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心脏传来烧灼般的痛苦,让人无法忽略。
“你没事吧,这位小姐?”似乎有人在叫她,但是听不清楚。
“莲?还清醒吗?”
大概吧。
她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身体似乎狠狠地跌在地上,按常理来说应该相当疼,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如果在这一刻结束,对妹妹来说似乎还有些遗憾。
自从车祸以后,从病床上清醒的那一刻起,人生就好像是全新的,又是空白一片,她看似很乐观,其实一直都在茫然地生活着,始终都有种恍惚感,失去了曾经的愿望,于是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以前的梦想是什么呢?以前想要做些什么呢?通通不知道,至于现在想要些什么,想的到的不想要,想要的偏偏又想不到。想来想去很累啊,那干脆就按别人的意愿继续前进吧,前面会是什么样的路呢?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过去的锚点继续生活,又发现自己好像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虽然她也知道事情轻重,但可不可以在她面前表现得稍稍纠结一点呢?
这样她也可以有更多自我安慰的理由。
直到诸伏景光终于说出心里话,她才发现他们都对彼此有好深的误解——可是时间已经晚啦,他还是要去冒那个好危险的险。
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而已。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之前做好的那个约定可能要完成不了了。
现实的光一点点在眼中消散,有另一种更轻柔的,又更耀眼的光芒,在意识中渐渐成形。
[激活完毕,系统已经重新恢复使用;
检测到您所签署的情缘绑定已被动激发;
由于绑定导致的结果与本世界逻辑相违,现已重新修改设定,进行世界融合;
……
祝您游戏愉快!]
过往的回忆纷至沓来。
如同破碎成无数片的地图,一片一片拼凑,重新组合成一张完整的图画。
意识坠进了深海中。
那种久违的窒息感重新扼紧了她的咽喉,她引以为傲的头脑充斥着杂乱无章的信息,头疼到几乎要炸开,无穷多的场景,画面和声音从四面八方朝她奔来,涌入了脑海中,让人几乎无从分辨。
[想知道离开游戏的方法吗?]
[莲,你已经很接近答案了。]
似乎有声音正在很焦急地喊她,还有谁紧紧抱住了她,可是她已无多余力去回应,但随着冰凉的液体从手背的血管注入,心脏的疼痛似乎慢慢得到缓解。
她努力睁开眼,尝试了一下还是失败了。
同时。
佐藤美和子已经用最快速度找到了人送到医院,打开她手机想寻找联系人的时候却只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传说中的恋人并不存在。她只好按着平日记忆通知了几个人。松田很快就到了,看上去紧张到有些狼狈,“怎么回事?”
人到底是和自己一起逛街的时候出的问题,佐藤暂时压下心里的歉意,简单说明了情况,又附上自己的推测:“她当时应该是看到了一个什么人,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在逃凶犯之类。”
不然也不会那么拼命地去追。
松田阵平肃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问了问医生的交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佐藤叹气:“没有大问题,只是情绪也有些过激,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也不明白她今天是怎么回事——不管是什么犯人,以后再抓也没关系啊,干嘛这么急呢?”
莲……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
她到底是看到了谁?她为什么会这么失控?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
可能是最糟糕的那个——她看见的是当初那个炸-弹犯,不然无法解释这么拼命的缘由。
这已经严重违反了医嘱。
上次参加完活动,她的记忆似乎有复苏迹象。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去看医生时,得到的诊断是:
[我们很高兴看到她的记忆正在恢复当中,但这需要一段过程,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过去的回忆不全都是好事,那么短时间内恢复有可能会造成应激反应,请尽量不要去刺激她。]
和他有关的事,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他一直在着力避免她重新接触到炸-弹犯的那个案子,那一天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们来说,都足够惨烈悲壮,是即便可以获得表彰也绝不愿再反复提起的事情。
但命运似乎总爱玩弄可怜人,残酷的没有道理,储物柜里那个被子-弹击穿的手机和上面斑驳的血迹,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诸伏景光已经死了。
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奇迹发生。
妹妹浑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第一眼看见床边坐着的松田。
她这才慢慢想起失去意识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转而发现松田阵平,连忙把自行车还有钱包的事通通告诉他。
松田把钱包递给她。
“已经帮你解决了。”
妹妹道谢完接过钱包,打开一看松了口气,“幸好还在。”
钱包内部放置相片的地方只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纸,上面是隽秀的字迹,写着“平安快乐”。
“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曾是诸伏景光挚友的人面前她并不太在意掩饰,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松田阵平有那么几秒钟,维持不住脸上表情,他的拳头收紧又松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别看那家伙好看上去好像很温柔,其实也是很不好惹的。”
“那倒是。”她赞同地点点头,又发现哪里不对,“松田君,你的声音怎么感觉听上去怪怪的?是感冒了吗?”
还有点鼻音耶。
松田阵平不以为意地敷衍了她:“大概是有点吧。”
“那平时要多注意保养才行哦,不然以后会提早变成中年男性的啦。”妹妹还沉浸在钱包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也没发现他好像有点情绪不高,“我也觉得他肯定没有问题的,而且说起来再过几天不是我的生日吗?”
见他点头,妹妹继续说:“他之前答应过我会给礼物,等到时候就知道了。”安全的话,肯定不会忘掉自己的承诺。
松田阵平哦了一声,慢慢地说。
“是什么样的礼物呢?”
妹妹也不知道,只好瞎猜:“二十岁的生日的话……可能是戒指之类的?”
松田阵平沉默下来,目光似乎是在看着她,又似乎不是。
她有些不安,“是……出了什么事吗?”
片刻,才听见他轻声说,“不是,只是有些惊讶,你猜得很准。”
妹妹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啊。”
松田阵平轻松地说:“嗯,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放在我那里,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