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的恨意
“殿下可是有事?”
一进屋,夏东珠就看到萧长荆脸上的笑容散去,脸上浮起凝重。
萧长荆沉默着坐到椅子上。
夏东珠倒了杯果茶给他,“殿下有话便说,只要我能做的,必不推辞。”
萧长荆饮了口果茶,“方才西就捎来消息,你娘说进入了腊月,她想回老家过年,让你回医馆一趟。”
夏东珠并没有惊讶,蓝姑姑定然还是惦记着她那个混账儿子。上次被抢了钱,还挨了揍,依旧死性不改。
但她知道,萧长荆绝不仅仅是说这个,她静等他下文。
“听说你娘的老家在北方雪中城对吧?你对那里了解多少?”
夏东珠不解地看着他,知道他查过自己的底细,自然明白蓝姑姑不是她亲娘。他如此问,定然是雪中城出事了。
她直言不讳,“雪中城地处南萧东北,地势极高,有云荡山做天然屏障。那里盗贼肆虐,赌坊遍地,百姓懒散。进入腊月后,大雪便封了山。即便是商队都鲜少去。”
前世,她大哥从北疆返回京城述职,就是在云荡山遭了贼匪袭击,失去一臂。从此再不能上战场,意志消沉。
如今算算日子,离他出事还有半月有余。
萧长荆沉默着不说话。
“殿下要去雪中城?”她揣度着问。
萧长荆敛着眉,又饮了一口果茶,声音低沉,“前几日朝廷又有一批炼制的精钢丢失了,就在云荡山附近被劫持,押送的将士都被杀了,皇上震怒,着令严查。”
夏东珠心里一震,大宝二宝的父亲就是在洪扬县查精钢失窃案被杀的,听说已经查到凶手,没想又出事了。
洪扬县离雪中城不过百里。
夏东珠毫不犹豫,“殿下若想亲去,带上我。我在雪中城待了五年,对那里了如指掌。”
萧长荆立马抬头看她,眼眸含着柔情,“今日便先回医馆看看你娘,她若想回去,备些年货。此时回去,只需半月时间,赶得上过年。”
“明白了。”
下午夏东珠便回了医馆。
蓝姑姑正低着头袖着手,愁眉苦脸的坐在廊沿下唉声叹气。
西就的身影在厨房晃荡着。
“娘,外面那么冷,怎么还坐在廊下吹寒风?”
夏东珠的声音一响,蓝姑姑便急速抬起头。
见真是夏东珠,她脸上立马有了笑,一下子奔下廊沿,“丫头,你可回来了!这两日可担心死我了。”
夏东珠将她扯上廊沿,西就似是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从厨房探出头。
夏东珠见她腰上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长勺,样子甚是怪异。
她好笑一声,“真是辛苦西就姑娘了,我娘有劳你照顾。”
西就扬了扬长勺,没说话,算是打过招呼了,又缩回厨房做饭。
“丫头,我这几日食不知味,多亏有西就姑娘陪着我。”
“我知道,你想回老家了。”
蓝姑姑一怔,羞愧地低下头,“丫头,你别骂我,我真是归心似箭,还是不放心那个浪荡子。”
夏东珠将她扯进屋,“你若想回去,下午我就陪你去西市采购年货,咱现在有钱了,不怕花。今年你就赶着驴车回去,这样能快些。”
蓝姑姑瞪着大眼不能置信地看着她,“丫头,你同意我走了?不拦着?”
夏东珠摇头,“你若想回来,明年开春便回,反正咱们的家就在这里,我会一直等着你。”
蓝姑姑突然抽噎一声,“丫头,我不是你亲娘,你却对我这么好。”
下午夏东珠带着蓝姑娘赶着驴车去西市采购年货,西就暗中跟着她们。
西市正热闹,米面油盐鸡鸭鱼肉绸缎糕点等,夏东珠购置了一大车。蓝姑姑阻止不了,只咧嘴笑着将驴车塞得满满的。
夏东珠买下最后的年糕,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路青瑶穿着光鲜亮丽,却有些鬼鬼崇崇,她脚步匆匆走进了一家绸缎庄。
夏东珠抬头一看,是‘丰和’绸缎庄。
“娘,你在这等着我,我到那边绸缎庄再买些新布料。”
夏东珠给蓝姑姑打了声招呼就尾随路青瑶进了绸缎庄,她正好看见路青瑶跟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进了内室。
夏东珠佯装挑选布料。
她有点疑惑,路青瑶不是在皇城司的吗?怎么又跑到绸缎庄来了?她并不是来买布匹的。那个男人面相不善,看着并不像好人。
路青瑶迟迟没出来,夏东珠怕引人怀疑,匆匆选了一匹料子便退了出来。
回到医馆,蓝姑姑归心似箭,不等第二日一早,便赶着驴车离开。临行前,夏东珠塞给她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蓝姑姑推却,夏东珠直接塞她怀里。
“若是那个混蛋敢再把你赶出来,这钱你便不给他,赶快回来找我,不要与他缠磨。”
蓝姑姑眼含泪水,轻轻点头,“丫头,放心吧!我再不会像上次那么傻。”
夏东珠笑着没说话,看她远走,她才看向西就,“西就,我们去找殿下,我有事要问。”
西就挑着眉,没说话,直接将她带进了皇城司。
夏东珠没想在皇城司遇到了傅先生。
“傅先生,你怎会在这里?莫不是殿下……”
夏东珠看到傅先生提着药箱,以为是萧长荆又犯了病,神情有些紧张。
傅先生却笑着摇头,“夏娘子莫担心,殿下无恙。此番是殿下让我来,将那人脸上的毒给祛了。”
夏东珠恍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呢?”
“找我?”
萧长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夏东珠急忙回头,就见他从幽深昏暗的大牢里走出来,目光闪了闪。
“嗯,是有些事……”
“跟我回房。”
萧长荆说完便走向那间奢华的屋子。
夏东珠怔了怔,瞧他这话说的,好像那是他们俩人的屋子似的。
她站着没动。
她知道那间屋子是皇城司专门为他准备休憩的屋子,她曾在里面换过衣服,路青瑶也住过。
“怎么了?”
萧长荆见她没有跟上,转身撩着眼尾疑惑地问。
福公公眼睛眨了眨,“夏娘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不是你曾待过的屋子吗?如今倒是矜持了。”
夏东珠讪笑着,“路娘子不是正在里面住着吗?我和殿下说事,不如就去书房……”
“路娘子?”福公公一声惊疑,“你是指路青瑶?”
夏东珠点头,“这次我脸中毒,殿下将我带回皇城司,路娘子便说她一直住在里面,伺候殿下……”
萧长荆一下子缩了眼眸。
“嘿!”福公公气的一声叫,“这个路娘子真是胡说八道,殿下将她带回皇城司是做人证,她一直住在甲字牢房内。那是专为证人准备的房间。
因她有一手好厨艺,殿下便准她可以自由出入厨房,如今事情已了,殿下已暗中将她安全送回家乡了。”
“那不可能,我今日还在西市看到她。”
夏东珠说着,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眉梢一挑,没说话,却深思。
东城立马走上来,脸色凝重,“夏娘子说的可是真?七日前,殿下已经命令将她暗中送走了,是我亲自安排的人。”
夏东珠摇头,“她今日鬼鬼崇崇出现在西市‘丰和’绸缎庄,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将她领进了内间,小半个时辰都未出来。我亲眼所见了。当时怕有人起疑,便没再多停留。”
西就颔首,“主子,夏娘子说的是真的,我也看到了路青瑶。”
东城的脸一下子不好了。
“都进来。”
萧长荆一声命令,众人都进了屋子。
傅先生却提着药箱出了皇城司。
“东城,给暗中护送路青瑶的禁卫传消息,看他们……”
萧长荆一进屋就直接吩咐,若是路青瑶并未返乡,那护送她的两个禁卫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东城转身离开。
夏东珠不解,“殿下为何不派人直接监视‘丰和’绸缎庄?路青瑶是大宝的奶娘,殿下应该查过她的底细,她并不像有靠山的人。”
而‘丰和’绸缎庄生意却做的极大,在西市极有名,老板财力不俗。
路青瑶若真有这样的靠山,定然不会做大宝的奶娘,还跟他们去了偏远的洪扬县。
而且她出现在医馆第一天,夏东珠就看出,她定然是受到杨诚的连累,被那些杀手逮住凌虐,一身的伤,做不得假。
萧长荆深着眼,“西市‘丰和’绸缎庄是二皇子萧玉翀的暗中产业,你看到的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是他的外部管事青虎。与路青瑶是同乡。当时在洪扬县,应该是青虎保下了她的命。”
萧东珠反应极快,“这么说,是二皇子派人杀了大宝的爹娘对吗?他也与精钢失窃案有关。”
萧长荆沉默着。
夏东珠突然气怒,声声逼问,“既然殿下已经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又明白精钢失窃与二皇子有关,殿下为何不报于皇上知晓?难不成还等着他羽翼丰满图谋造反吗?”
前世,萧玉翀就是这样狼子野心。
可这话由夏东珠说出,可谓诛心了。
福公公立马喝斥,“夏娘子,你怎么跟爷说话呢?你懂什么,朝堂之事,岂是你能置喙的?口出狂言,小心殿下治你罪。”
萧长荆撩着眼尾,竟耐心向她解释,“上次抓到的人,以及路青瑶指认的杀手,都已经伏法。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二皇子舅父贺远,他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身上,不等皇城司去抓他,他自己就留下罪书服毒自尽了。
人死万事空,皇上心知肚明,却未罪责二皇子,就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皇城司步步紧逼,到时候骑虎难下的就是皇上,还会有人怀疑皇城司的用心。
这样不仅不能为杨诚真正报仇,反惹皇上反感。只有找到丢失的精钢,查到幕后黑手,是否真与二皇子有关,到时候就会大白天下。他逃不掉。”
“肯定与他有关!”
夏东珠斩钉截铁。
萧长荆撩着眼眉,“何以见得?”
“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夏东珠脸上的肿胀还并未完全消散,眼眸中却闪着睿智的光。
“当今皇上势微,太子病弱,三皇子顽劣,二人都不是皇位最佳人选。二皇子野心勃勃,可惜他母妃身份太过低微,母族势弱,皇上根本不会将他视为继承人,他不得不韬光养晦。”
夏东珠冷笑着,目中闪着精芒。
“他觊觎夏大将军的兵权,千方百计拉拢兵部尚书郑大人,就是想掌兵马,握实权。盗窃精钢,只是其一。他还有更阴险的后手,唯一能阻止他登位的不是皇上,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殿下您"
夏东珠目露殷切地看着他,“殿下若不想看到南萧生灵涂炭,皇上太子和三皇子丢命,就要对萧玉翀严加防范。他对你也是恨之入骨,殿下万不可有仁慈之心,而你,才是南萧唯一的希望”
夏东珠的话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萧长荆俊眉微沉,眼中惊滔骇浪,起伏不定。
福全吓得直搓手。
西就后背都湿透了,不安地晃动着身子。
这样挑唆殿下与二皇子的关系,夏娘子这是在找死吗!
“那又如何?爷又不是神。”萧长荆突然别过脸,淡漠一声,“若南萧真走到那一步,也是他天命所归,无可厚非。”
夏东珠突然来气,他还看不到萧玉翀的阴狠。
“只要我不死,就绝不会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她咬牙切齿,字字透着恨意。
萧长荆诧异地扭头看她,“为何?你与他有仇?”
“对,前世的冤仇,不死不休!”夏东珠脱口而出。
萧长荆久久盯着她,突然嗤笑,眼眸渐寒,“蚍蜉撼树,痴人说梦!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接近爷的目的?想利用爷,报你的私仇?”
夏东珠一怔,咬着唇,“殿下若是这样想,也可以。”
“滚出去。”
萧长荆一声冷斥,好像受伤了,“敢利用爷,找死!”
夏东珠瞅他片刻,负气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