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定情
秋应离大吃一惊:“万万不可,这太过于贵重了!”
“比之这区区两颗丹药,陆兄待人心诚更显珍贵。”
如此,秋应离不好再推辞。他心知这两颗玉冰丹极其珍贵。当年,周家军三将军周宏孝身中洛国的障气之毒,药王府也束手无策,不久便撒手人寰。此后,药王府潜心研制,才有了这玉冰丹,对洛国的障毒也甚有效。只是,这炼药的药材十分难寻,就连齐国皇室,也只进献了五粒。顾庭此番一出手便是两粒,可谓价值千金。而他却无丝毫心疼之意,一脸坦荡豪气,颇有几分当年顾天林的侠义之气。
秋应离看的不免有些恍惚,若故人尚在,看到养子这般出色,必定也会心感欣慰吧!如此一想,对顾庭更是好感丛生。
“既然陆兄还需些时日才能回阁,那我不日便启程回永州了,这些时日多有叨扰,感谢先生和诸位小先生的盛情款待!”顾庭想了想,客气说道。秋应离却有些不舍。
“顾公子何不多待些时日?”
“此次出门耽搁了许久,想必家中担忧,此前曾飞鸽传书说明缘由,但祖父身体抱恙,府中事务繁杂,还是早日回府比较稳妥。”
秋应离细想也甚觉有理,顾青年迈,身体又不好,想必非常倚重这位孙辈。只是,这些日子,顾庭在阁内做客,深受众人欢迎。他每日要么跟在秋应离身后抄书,要么与阁内弟子吟诗作对、讨论学问,有时也会与叶白芷打拳练剑切磋武艺,当然更多的,是陪着于微容下山玩闹,不过,自打他来了文松阁,于微容没再闯祸,反而学会了怜惜那些小生命。
那日,叶白芷捉了一窝鹌鹑,正要拔毛剥皮,她突然幽幽说道:“你说,咱们抓了这窝小鸟儿,它们的娘亲回来了,该多着急啊!”
叶白芷动作僵住,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她:“你平日不是最爱吃烤幼鸟吗?”
“可是,它们也是生灵啊,也有父母亲人,我们抓了它们,不是让它们的亲人伤心吗?”
叶白芷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置信。
“顾庭说的对,万物皆有灵,我们生而为人,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毁了它们存活于世的根基,如若这世上只有我们人一种活物,那该是多么悲凉的景象。”她双手托着脑袋,一板一眼的说着,叶白芷认真想了一下,轻轻将鸟窝放下,默默走开了。
于微容欢快的跳跃着,抱着鸟窝去了后山。
这一幕恰被秋应离瞧见,平日里他也曾苦口婆心对这丫头说过这些大道理,可她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倒是这顾庭,短短数日,说的话她竟都能听在耳中,入了心里,实属难得。
如今他要离开,心下生出些许惺惺相惜来。
有此感受的不只秋应离,还有在门外的于微容。
她端着茶盘,照着时辰来给大师兄换茶,走到门口听闻里面二人在谈论燕青师侄,觉得自己不便打扰,便立于廊下等候。她虽顽皮,但极守尊师重道的礼数,每日给师傅师兄请安奉茶,是三年来一天不落必做的功课。
听到顾庭辞别,她心中尤为不舍。
只有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除去初见的不快,二人处的特别投缘。顾庭比她大上两三岁,所见所闻却比阁里其他弟子要丰富许多,而且许多她书中没有学过的东西,他都知晓。比如抓鱼时,他会教她,如何根据日光照射在水里的倒影,从哪个角度叉鱼不会出差错,而且叉出的鱼伤口最小,不影响烹饪的品相;又比如,摘野果子时,他会教她分辨,哪种果子最甜,哪种果子有毒,哪种果子可入药材;再比如,她作画,他会手把手教她,竹枝怎么画,兰叶如何勾勒,仕女图如何落笔……她对他,就像对师傅和大师兄那般崇拜。
何况,他长的那样好看,比平阳郡那位貌比潘安的傅家小少爷还要好看。
于微容非常喜欢和他玩耍,只要见了他,便满心欢喜。
顾庭与秋应离客套一番,才跨出屋子,一出来便看到廊下那个踌躇的身影,端着茶盘,一脸恹恹,知道她来换茶,便朝她点点头。于微容回了礼,快步走进屋内。他有些好笑,目送她进屋,转身隐于暗处。
果然,不过片刻,于微容双手空空走了出来,四下张望,没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脸上顿时浮起失望之色,垂着头朝外院踱去。
刚跨出竹门,便被旁边一人拽住,她刚要低呼,双唇已被人捂住,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微容,是我!”她定下心神,顾庭已经抓了她的手臂,朝后山奔去。
到了一处密林,顾庭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才放开牵着于微容的手,掌心遗留着一股子细腻触感,他握着拳头,缓缓摩挲。
“你要离开了?”于微容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
“怎么,你舍不得我了?”顾庭戏谑。
没想到于微容认真地点点头:“是呢,我舍不得你。”
顾庭心中一动,突然凑近,盯着她的脸蛋问道:“微容,你是哪里人?家住何处?”
“我家在平阳,城南花椒巷。”
她没有说谎,平阳城南花椒巷巷尾,确有一户于姓人家,丈夫在苏安帮做厨子,妻子在家浆洗缝补贴补家用,夫妻二人只有一女,年芳十二。
这些是临行前,父亲交代的,除了师傅和大师兄,任何人问起自己的身世,都要这般回答。她虽不解,但父亲一向处事有章法,她只需照做,必不会错。
“好,微容,我记住了。等我回永州,我定会去寻你。”顾庭认真的说,语气分外温柔。于微容由衷笑了,开心的点点头。
“那你,可否赠我一样信物留作凭证?”顾庭打蛇随棍上,此番回永州,要想再出门恐费一番周折,他想索要一样贴身之物,带在身边以寄相思。
于微容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有些为难:“我自来了阁中,扮做男儿装,身边唯有这个香囊,你若不嫌弃,便赠予你吧!”她解下那个香囊,这是她第一次学女红,母亲手把手教她所绣,针法拙劣,但她却很喜欢,多年来一直戴着,即使后来绣技有了进益也不曾换过。
顾庭哪里会嫌弃,一把接过,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不由得笑了。
“要不,我还是给你别的吧!这个是我第一次绣的,不好看!”于微容以为他在笑自己的针法,有些后悔。
谁知顾庭却不肯,立马藏进贴身衣襟里,还用力按了按,耍赖般:“哪里有送出的东西还要回的。就这个了,我喜欢。”于微容不好再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顾庭想了想,从颈间解下一枚同心锁,绕过她的颈项系上。于微容大惊失色。
“这,不合适吧,这可是……”
定情之物!
她在心里暗暗说道,到底面皮薄,没说出口。
顾庭见她难得女儿家娇态,甚觉可爱:“微容,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视若生命,如今,将它交给你,你该知我心意。”
他说的极认真,于微容年纪虽小,但也隐约明白男女之情,只是,自己只是喜欢同他在一起玩耍,难道,这就是要定了终身了?
“微容,你可愿意日日与我在一起?”
于微容认真思索,能与这样的妙人每日在一起,似乎也很不错。她点点头。
“那我恳请家中长辈,尽早去平阳议亲,到时,我们便日日在一起,可好?”他眼里闪着光泽,像天上的星星。
于微容不由的看呆了,开怀的笑起来。
顾庭握着她的手,仿佛握着这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两日后,顾庭辞别众人,下山回永州,文松阁休沐结束,重新开始授课学业。于微容经过短暂离别的伤感,心绪便渐渐恢复,就像当初甫来文松阁,不比家中锦衣玉食,阁中规矩甚多,虽有师傅师兄纵容,到底身在异乡,她常会躲在被窝里,望着窗外的月光,悄悄思念父亲母亲,有时候甚至会不觉流下眼泪。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只是,有时沐浴手触及到颈间那枚同心锁,便会想起顾庭布满光泽的眼神,和他温柔的声音:“微容,我们日日在一起,可好?”
自然是好的,可是顾庭啊,你到底何时再来平阳呢?
一晃过了月余,陆燕青返回文松阁,见那两粒玉冰丹甚为感动,写信给顾庭再三感谢,不久顾庭便来了回信,还捎了许多永州特产,说是感谢阁内小住时诸位照顾。信是写给陆燕青的,还有一封给秋应离,夹了一卷棋谱残卷。秋应离定睛一看,与文松阁中珍藏的那半卷上卷竟是一本孤本,激动不已,当时便聚着诸位弟子研习。
于微容摩挲着那薄薄的信纸,是宣州特产,从前只为皇室贵胄所用,大齐立朝后,产量渐丰,是以民间稍许富裕的人家,也能用得上。
他信中说,立秋后要随祖母去信阳探亲,待他回永州,便去平阳,还请微容秋试后能回乡一叙。
她掐指一算,待他从信阳回永州,她秋试还未结束,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当下便修书给父亲,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只隐去了二人私下互换定情信物之事,只说这位顾公子在阁中多番相助,免了自己闯出许多祸事,若是他早一步到平阳,无论如何要留他在府中等她回去。
只是,她未等到父亲的回信,便跟着师傅去了神都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