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老宗主没了
“母妃，母妃……不要……”
“铮儿不喝，母妃，求求你……”
一个三四岁着锦袍的孩童，满脸泪痕，拼命推着面前的玉碗，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而那端着玉碗的女子也是一脸不忍，却只能咬牙将碗硬塞到孩童嘴边，边轻哄着“乖，听话”，边含泪强喂下去。
耳边充斥着孩童不断挣扎哭喊的声音，屠钦钦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猛地转过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打开了幻境！
而面前的孩童，眉眼间依稀透着股熟悉感，屠钦钦再仔细端详，这才发现竟是小时候的贺铮，而那玉碗里装的，赫然便是小半碗鲜血！
端碗的女子一身宫装，却几乎未施粉黛，面容苍白，身形消瘦，能看出昔日定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如今却是瘦骨嶙峋，腕间一道道新伤旧疤，仿佛是将死之人。
屠钦钦不由蹙眉，总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是她！
沉思片刻，听到贺铮轻唤了一声“母妃”，屠钦钦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自己在首饰铺子的秘阁幻境里，见过的那位，与自己娘亲定了亲的易邦女子么！对……她可不就是贺铮的母妃。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命都快保不住的人，为何还要割了自己的血，喂给孩子喝？
屠钦钦不由又走近了些，这才发现那女子眼角亦满是泪痕，一脸心疼的模样，可即便如此，女子也仍旧强硬地将血灌进孩子口中，呛得贺铮口鼻里也全是血沫子。
许是不想让母妃难过，又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小的贺铮哭着哭着就停下了，竟然自己抹了抹鼻间残余的血，自觉端起碗，乖乖将剩下的一点喝了下去。
“母妃……铮儿已经乖乖喝完了，母妃答应过，不会离开铮儿，是不是真的？”
小小的贺铮忍住呕吐的冲动，乖巧地环住女子的腰，将整个人埋在她怀里，却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虚弱到极致的身子。
“贺铮……”
屠钦钦忍不住上前一步，不由脱口而出。
可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中，根本没人看得到、听得见她。
果然，小小的贺铮并未察觉到有人在唤他，只是将头埋得更深，生怕一松手，母妃就再不见了。
“铮儿，娘知道喝血难受，可你生来便是如此，咱们都是如此……娘也试过了，不让你再喝血，可你也记得上回是有多痛，娘舍不得。”
良久，那宫装女子才开口，面上全是不舍与淡淡的恨意，说话间，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娘或许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你记得，会有另外一个人等你。”
“孩子，如果你真的遇到那个人了，记得不要犹豫，一定要抱紧她。”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千万不要放开她。”
“等真到了那天，你一定会认出她来。”
屠钦钦瞪大双眼，这几句话……这几句话贺铮曾同她说过——那是他母妃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是他除了那半块墨云符外，认定是屠钦钦的另一个原因。
可为什么，她会那样交代贺铮，她怎么就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屠钦钦？
“母妃……母妃……！”
突然，孩童惊惧哭喊的声音传来，屠钦钦赶紧回头望去，只见那宫装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闭上双眼，伏倒在软榻上，全然没了气息，只剩年幼的贺铮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胳膊，口中不断喊着“母妃”。
屠钦钦想上前抱抱他，可她现在在幻境里，什么都触碰不了，连一句安慰都不能有，只能默默退到一边。
“母妃！啊！啊，啊！”
正当屠钦钦踌躇着不知该做什么，突然一张极度扭曲、面目血红的脸猛然出现在她面前，口中不断发出痛苦哀嚎，一头栽倒在地。
“贺铮！”
屠钦钦惊恐叫出声来，她从未见过贺铮有过这样的一面，即便眼前只是年幼的贺铮，也着实吓到了她，看那孩子疼到五官紧皱到一起，满头满脸斗大的汗珠不断往下落，口中还不断喊着娘亲，一瞬间，屠钦钦竟是觉得万般心疼。
轰隆——
一道响雷震彻天地，屠钦钦浑身冷汗涔涔，从床榻上惊坐起来。
“宝蓝……”
迷迷糊糊间，屠钦钦习惯性叫出宝蓝的名字，却是营帐内外都一片寂静，无人应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屠府中，而是身在姚城外的营地里。
方才不知是幻境还是噩梦，可那女子逼迫贺铮喝血的情景却是始终萦绕在屠钦钦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她始终对自己容貌变化一事有所怀疑，也并未同贺铮讲过，她曾在幻境中见过两人的娘亲，当年定亲、互赠信物时说过的话。
可自从上次自己在南巴人营地遇险，却机缘巧合恢复了容貌后，她便一直在想，真正让她换了面孔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浸泡了药人的血这样简单？
那怎么偏偏就在她身上生了效？
可如果不是因为药人的血……那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咬了贺铮脖颈，沾到了他的血。再想到那日幻境中，贺铮的母妃曾说过，她的信物是一味秘药，可以让屠钦钦在遇见贺铮前，不被人惦记。
“原来是这样……”
屠钦钦顿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那日两人的娘亲互换信物，本就身为异邦女的贺铮母妃，交给了张氏一包秘药，给屠钦钦服下之后，屠钦钦便渐渐掩盖了原本的样貌，直到某一天，她和贺铮相遇，触碰到他的血，才会恢复。
而至于那秘药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贺铮要被逼着喝血，甚至和药人有几分相似的症状又是因为什么……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贺铮，你的秘密，也不比我少呢。”
屠钦钦不禁喃喃自语，伸手摸上自己的脸。
再躺下，便是半夜无眠，屠钦钦脑中始终浮现着不同幻境里有关贺铮的画面，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略微有了睡意。
却不想刚要合眼，便听见阿另在外面，带了琥珀来找她。
“何事这般急，姑娘昨夜似是睡得不好……”
“不是急事的话，我也不能忙着找你来叫人不是？”
外头两人脚步匆匆，声音渐近，屠钦钦本就没睡着，又是五感极为敏锐，两人没到营帐前，她便已经听得一清二楚，顶着张灰扑扑的脸，先一步爬了起来。
“屠小姐，主子让我来请您过去中帐一趟，南宗老宗主，没了。”
“什么？！”
阿另言简意赅，一句话说明来意，屠钦钦却是一惊，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匆忙拉过一件外衫披了，拿起断山就一起出了营帐。
等屠钦钦到时，中帐里人已都在了，不光贺铮，王律，田副将等人，还有个面生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屠钦钦不禁面色暗了暗，知道事情恐怕还不像阿另说得那般简单。
“张大人。”
“发生何事？”
众人行礼，屠钦钦赶紧摆手，示意说正事。
“戚家老宗主昨夜离奇暴毙，新都尉被诬为凶手，我们的人过去时，都尉已被戚家斩杀，现在姚城，包括附近康城，都被戚少主接管，听闻连靖北军也出不来，我也是想尽办法，才堪堪脱身前来给家主报信的。”
一旁那个中年男人朝屠钦钦拱了拱手说道，屠钦钦听后却是眼神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之色，果然如她所料，南宗宗主的死，还另有隐情。
“王家现在在哪？”
略一思量，屠钦钦突然转向王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