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缱绻楼不收丑八怪
天之酒楼对面，云浮书坊的露台上，屠钦钦和两个气质卓然的男人相对而坐，只等着好戏开演，那白衣公子说得没错，此处却是最佳位置，刚好可把那两个厢房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而此时天之酒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屠钦钦特意安排了乾字甲、乾字乙，两个厢房，分别替屠高志约了那不存在的“钱庄管事”，替柳杨凯约了不会来的“秦辕”，等会子，只要时间掐好，定然能如她所想，来一场好戏。
眼看着街两边灯火亮地更多了，屠高志不耐地看了看桌上精巧的漏钟，有些急躁起来，而隔壁厢房的帘子也被小厮掀开，引进来一个身形颓然却满面春光的病公子，一坐下便开始整理衣冠，看样子已然是等不及了。
就在王映棠嗑完第二碟瓜子，快失去耐心时候，天之酒楼下，终于出现了该来的人——一伙戴着斗笠的彪形大汉，大刀阔步地闯进酒楼，撇开人群直接便往楼上冲，客人们惊得不敢出声，小厮们却一反常态，只转身进了里间，当没看见。
似是一早打听好了位置，那伙壮汉分毫没走岔路，只几息工夫便直接闯进了乾字甲厢房，一把揪住了还没来得及蹲进桌底下的屠高志，劈头盖脸一顿巴掌招呼，才把人拎出房间。
“看样子是追债的上门了啊。”
王映棠兴奋地两眼冒光，嘴里咔嚓咔嚓嗑个不停，半个身子都快从栏杆上探出去，全然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可我怎么觉得，那个带头的，有点眼熟呢？”
“诶，贺铮，你看前面那个带黑兜帽的，是不是有点……有点……像阿另？”
“阿另，你说是不是？咦，阿另呢？”
任凭王映棠大呼小叫，贺铮也没搭理他，屠钦钦更是当他不存在，那个圆鼓鼓的脑袋还需要猜么，明摆着就是阿另好吧！想着，屠钦钦不由看向贺铮，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帮忙安排了，早知道自己就不额外雇人了，还能省几个钱。
此时，阿另当然不知自己正被打量，正依照主子的吩咐，尽心尽力扮演着一名凶神恶煞的追债人士，抡着拳头恐吓屠高志，逼着他立马还钱。
“好汉……好汉，我真的没钱，我要有钱，还问你们借干嘛呢？”
“不是，屠钦钦，是屠钦钦借的钱，问她要啊！”
“对，她跟你们管事的认识，有交情，有交情的！你们回去一问便知！”
屠高志吓得面色惨白，要不是被阿另提着后领，怕是早就像一滩烂泥跌到地上去了，哪里还能去想其中关键。
“放屁，我们兴隆钱庄，从来没什么管事，只有大小执钥两位老板，你说的是哪位！”
屠高志一时语塞，是啊，屠钦钦只说在这里等那管事，连姓甚名谁都没说，难道……难道自己又被她耍了？！
屠高志恨极，可都到这份上了，再发觉其中不对也已经晚了。
“我告诉你，屠高志，这单据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几分本钱，几分利息，还有你亲笔签名、盖了手印，就是我拿到官府去，你也是逃不掉的！不如乖乖把账还了，也能落个体面！”
阿另戏瘾上来，越来越有状态，这会子甩着手里的单据，简直就活脱脱是个追债打手本人，连对面贺铮看了也不觉勾唇笑出声来。
“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带着你，直接上屠府去讨要，你看如何啊？”
“不不不，我一定，一定很快还上！”
去屠府那还了得？不光柳氏那里得挨顿骂，要是给屠仲之知道了，自己被打个半死都是轻的，自己那爹，最是要面子，这种事倘若被他发现……
“还忽悠我们呢？兄弟们，上！把他给我拖出去！”
阿另似是没有了耐心，一声令下，便指挥手下把屠高志跟只鸡一般拎出了厢房，出门时还不忘再次弄出点声响，引起隔壁注意。
果不其然，隔壁乾字乙厢房的柳杨凯，虽是有病在身，本不想多动弹，却仍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扰了兴致，一时脾气上来，便走了出去，想着呵斥两声，让那些个粗俗之人懂点规矩。
却不想这一出去，便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正擒着姑母家表弟屠高志，在往楼梯那走，一时也没多想，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声厉喝便冲了过去，却不想刚巧听到了屠高志跟他们讨饶的声音，更是觉得连带着一起丢了面子。
“好汉们……再宽限几天吧，求求你们……”
“给老子闭嘴！今天要是还不上，老子就把你卖到男伎馆去！”
“男伎馆”三个字，如同刀子般，戳中了柳杨凯的脑子，一下让他想起这几日自己身上发生的倒霉事，不由怒从中来，想也不想便决定救下屠高志。
“住手！”
柳杨凯大喝一声，拦住众人去路，却不想，还没等他说话，屠高志便抢先一步挣脱了壮汉的钳制，两步冲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噗……”
王映棠刚觉口渴，喝了茶，看到这一幕便喷了出去，又惹得贺铮一阵嫌弃。
“他！他喜欢男人！你们抓他！”
“他前几天还跟两个男人睡了呢，你们把他卖进男伎馆，他巴不得呢！”
“对，他比我长得好看，也知道怎么伺候男人！”
屠钦钦皱了皱眉，屠高志怕不是疯了，好歹也是自己表亲，竟然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来，自己可真没看错他，一切都如她所料，真到了逼进死路的时候，屠高志一定会拉柳杨凯垫背，到时就让他们狗咬狗，刚刚好。
“你疯了吗？屠高志！胡说八道什么！”
屠高志扯着嗓子喊那几句，瞬间把整个一楼大堂，甚至二楼其它厢房里的人都引了出来，还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柳杨凯那点子事，本来只当是秘闻笑话般在盛京里流传，如今被他亲表弟这么一作证，算是铁板钉钉，没有半点水分了。
“原来柳家公子上次跟两个男人……是真的！”
“我就说么，你看他那勾人的模样，就知道不简单……”
“真没想到柳家那种大户人家，也会教出这样的嫡子！”
“人家玩得花，你懂什么……”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从人群里传来，还分毫没避着人，只听的阿另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别废话！老子今天就要带走一个抵债，管你们谁是谁！”
阿另早得了吩咐，主子要他配合屠二小姐演这出戏，还特意叮嘱要引起隔壁柳家公子的注意，看样子便是要他带走柳公子了，于是也不含糊，直接上手，把柳杨凯整个给扛到了肩上，无视众人目光，直接给扛出酒楼，丢进马车便扬长而去。
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不禁是食客们瞠目结舌，就连屠高志也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屠高志反应过来，马车早没影了，他这时才觉得后怕，一屁股坐地上，竟不觉尿了一裤裆，想着这下全完了，自己欠了钱也就罢了，大不了被家法打一顿，关祠堂饿上几天。
如今自己却……把柳家表哥给卖了，而且还是卖进了男伎馆！这下怎么收场？
这时，另一群壮汉堪堪赶到天之酒楼楼下，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不是说他们来抢人吗？怎么……还提前被另一拨人弄走了？？
壮汉们面面相觑，另一头屠钦钦倒是无所谓地撇撇嘴，总归不会少了他们的辛苦费。
“谢啦。”
屠钦钦头一回，给贺铮倒了次茶。
“你的人演得挺好的，尤其阿另，应该额外加点赏钱。”
屠钦钦和贺铮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出露台雅间，却听后面某人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你们……你们串通好的？”
“不是说今天来看柳杨凯偷情的吗？”
“你们骗我？你们早知道秦辕不会来，是吗？”
“等等……阿另把柳杨凯扛哪去了？”
“不会是我的缱绻楼吧？”
“喂！喂！你们别走啊！说清楚！我缱绻楼才不要那种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