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两厢静止, 大厅内落针可闻。
一阵脚步声传来，孔粒急急忙忙推开大厅的玻璃门走进来。
“对不起，薇薇姐我来晚了”孔粒猛地看到沈炼舟，有些错愕地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 心底狂叫嚣, 自从那次酒店炸|弹事件后, 她跟孙榕一样, 对沈大佬已经全面改观。
她在饭店里吃饭，就刷到了一手消息, 无论是沈大佬的纹身, 还是他今晚为了美人一掷千金。都很让人激奋，本来还在犹豫加入哪个cp阵营的孔粒，毫不犹豫地加入舟尾cp大本营，并且给某投票链接中已一骑绝尘的舟尾cp再贡献上一票。
此刻, 她刚想说什么, 谈薇冷瞥了她眼：“你去开车！”
孔粒迭声“哦哦哦！”立即走开了。
外面雨已停了，红色地砖上积着水洼, 折射彩色的灯影。
谈薇与沈炼舟的影子一起渐渐覆盖住灯影，沈炼舟走在她身侧, 手指虚拢，待她下了台阶，他一个箭步上前, 打开后车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勾着温雅的笑容，仿佛做这一切是天经地义。
“那我蹭车可以吧！”毕竟他也喝酒了。
“可以可以。”孔粒点头如捣蒜，想到什么, 抬眼看后视镜，发现谈薇正冷冷地望着她。
一阵冷风掀起，孔粒瑟缩着坐在驾驶座纹丝不动，她眼观鼻鼻观心，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没说。
谈薇脸色紧绷，转头冷冷睇了眼沈炼舟，懒得再跟他计较，刚才她还在娱记们面前大放阙词，这会儿却在这人面前束手就擒。
想到此，她冷着脸提起裙摆入内，坐在最里侧，面朝窗，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车子转出酒店，驶入主干道。
沈炼舟默默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能装下一座假山，他勾了勾唇，看她已经埋首在手机里，一缕黑发从发鬓垂落，遮住白玉脸颊。
她这样摘了刺，看上去娇软乖甜，她身上的蔷薇花香，盈在他鼻尖，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他不禁悄悄向她身边挪了一寸，又一寸，主动挑起话题：“在看什么？”
他的嗓音磁沉，落在她耳畔，耳尖像过了电，谈薇埋首，依旧置之不理，但脸不自觉热了热。
气氛紧张，微妙，连空气中的粒子都变得浮躁。
沈炼舟瞅着她，目光自她乌发到尖俏的下巴描摹片刻，笑着转过头去。
暗夜里的霓虹犹如蛟龙在眼前飞梭，璀璨的夜色被点缀的格外盛大。
而这僻静的一隅，两人将沉默进行到底，演绎了一场现代社交最佳默片。
到了月湖景，孔粒把两尊大佛送到，总算松了口气，飞快溜了。再待下去，她不是被憋死，就是紧张死。
下了一场大雨，树叶上的水滴簌簌落下，仿佛下了场花雨。
沈炼舟以身作挡，又抬手伸在谈薇头顶挡住雨滴，谈薇转头，头颅碰到他胳膊肘，她的发丝扬到他缠着蔷薇花枝的手臂，有些痒。
谈薇冷淡地转过头，撤离他少许，转身就要走，忽听男人轻声道：“我能跟你谈谈吗？”
谈薇抬腕看了眼时间，疏离道：“很晚了！”
沈炼舟没再强求：“也行，以后再找个时间。”
谈薇淡道：“没有以后。”
挪动脚尖时，沈炼舟忽地抬手扳过她的肩，眸光紧紧圈住她，闪着坚定灼热的光芒，他的呼吸沾着点酒香，在她绯色唇瓣弥漫。“薇薇，我不怕，希望你也一样。”
谈薇不耐地挥开她的手，冷道：“别自作多情了。”
她转身离开，再也不看他。
进入房间，谈薇关上门，背脊抵在门板上，深吸口气。
闭了闭眼，她走向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将手包丢在茶几上。
如一滩软泥陷在深沟里，她在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手机嗡嗡嗡嗡响，她将自己从沙发里拉出来，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片刻接听。
电话里传来一道嘶哑的嗓音：“你不是想要机会吗？我给你。”
谈薇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一遍行程：“明天下午五点后，我有时间。”
那边的嗓音如同悠远隧道而来：“好，地址我发给你。”
夜深了，沈炼舟还是习惯性地站在窗口看一会谈薇的家。
那边早就熄了灯，他提着杯威士忌，轻摇了摇，看着手机里塞满了各种信息。
大江大河麦穗的重量：嫂子采访的最后一句，已经抹掉了，你最近追求嫂子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啊。
麦穗的重量：有你好处！
程轻白：沈涟安已经开始行动了。
大江大河：等着入坑被宰！
沈炼舟回到沙发上，点进微博热搜与超话。关于谈薇的话题已经连续挂了四个热搜。
谈薇暗红蔷薇鱼尾礼服
谈薇蒋寅一起出席伊万慈善晚宴
沈炼舟手臂上的纹身
沈炼舟五千万拍下谈薇的碧玉手镯
不过后两个热搜，已经在王裕河传媒公司的推波助澜下，热度直逼前两个。
沈炼舟边喝酒，边刷着网友的高赞评。
——把喜欢的女孩纹在身上，大佬的表白也是这么浪漫！
——听说沈大佬为爱一掷千金，感谢沈大佬为慈善事业作出贡献。
——舟尾cp我又可以了。
——上次谁说人家be了，我就说在暗搓搓发糖吧！
——呵呵，没看到谈薇是跟蒋寅一起进来的吗？
——一起进来又怎样。他俩最近没少一起参加活动，不过是因为《繁花》而已，我都看不出任何火花的，相反看沈大佬为谈薇挡酒时，好man，那眼神，好戳我。
——而且，最后沈大佬是跟谈薇一起走的，还一起进入月湖景。
——天哪，这是真的吗？两人都同居了吗？
——不知道，这是最新消息，反正是磕到了。入股不亏！
沈炼舟刷着评论也不知道多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是被电话吵醒的，沈炼舟缓缓睁开眼，皱了皱眉，捞起手机，黯哑道：“喂！”
高远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问：“老板，起来了吗？”
这一年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高，沈炼舟揉揉沉重的脑袋，才问：“刚醒，怎么了？”
虽然已经习惯老板最近如坐过山车一般的工作模式，但高远还是提醒道：“老板，现在都快十点了，你忘了，今天十点你大舅子要来公司谈项目。”
沈炼舟立马清醒，从被窝里跳出来，连被子都被拖到了地板上。
恍若第一次见家长，沈炼舟在镜子前捯饬了许久，才满意地打好领带，下楼。
好在十点钟准时，他赶到了顶楼多功能厅会议室。
谢凉翼与他的老板孟总以及其他同事已经陆续抵达会议室，众人见到他，都齐齐站起来，恭敬道：“沈总，早上好！”
尤其是孟总，脸上立即堆上讨好笑容：“沈总，百闻不如一见。”他说完，忽地听到旁边似乎有轻微的嗤声，他转头看向谢凉翼，然而这位年轻的下属，却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提到谢凉翼，他眼底的光芒掩饰不住。这小子很牛逼，年薪百万挖来也很值。
还不到半年，就给他们公司做出了那么好的项目。
他面上有些得意，忍不住要把他介绍给沈炼舟。
扫了眼面色平静的谢凉翼，沈炼舟无波无澜地点了点头，单刀直入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这个关于医疗大数据平台的ppt，谢凉翼是主讲人。
少年面容看着很年轻，甚至还有些稚嫩，但台风很是稳健，条理清晰，层次逻辑严谨。他的框架解说能力也是一流。
沈炼舟很客观地夸奖了几句。
少年依旧不卑不亢，云淡风轻。
会议开了将近一小时，临近中午结束。
孟总请沈炼舟等人去吃饭。
吃饭间隙，沈炼舟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谢凉翼也正从洗手间的方向缓缓走来，即使看到沈炼舟，也走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接完电话后，沈炼舟侧身叫住他：“谢凉翼！”
他直呼其名，而不是谢经理。
谢凉翼站定：“沈总有事吗？”
“以你的年纪，将来一定大有可为！”沈炼舟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不是因为他是谈薇弟弟，才刻意讨好。
谢凉翼应声：“嗯，我知道。”
沈炼舟眼底有一丝探究：“工作是工作，私下里请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
谢凉翼眼睛亮了下：“沈总是已经定下合作了吗？”
沈炼舟的笑容浮起一丝温和：“是。”
谢凉翼客气道：“好，公是公，私是私，所以沈总还是只谈公事好！”
少年还是对他有明显的敌对情绪，剔亮的眼神里有着这个年纪的傲然与孤勇。像头桀骜却又不动声色的狼。
回到办公室，沈炼舟在度娘搜索谢凉翼。没想到，谢凉翼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名，是庆大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他的履历奖项也罗立了一大筐。
修长手指滚动鼠标，沈炼舟刷完他的信息，回想两人的接触，还没发现对方可以攻陷的地方。
于是沈炼舟打电话给高远让他再多收集点谢凉翼的信息。
之后沈炼舟便埋首在工作中。
傍晚时分，沈炼舟再次从外面回来，脱下西服，坐到办公桌旁，目光不经意瞥到抽屉，忽地想起江岓的话来，脑中白光一闪，他从抽屉里翻找出那个信封。
指尖捏了捏，薄薄的，有些硬，似乎不是信纸，他忍不住好奇撕掉封口，打开看，居然是一张照片。
他心猛地一紧，愣住。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坐在一个森林里画画，阳光从树林的罅隙里洒落在她身上，少女肌肤白皙，婉丽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画面干净美好。
照片下还有当时的拍摄时间是2016年5月20日。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暗黑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待在森林中某个别墅的地下室里，熬过了十多个日夜。
而照片上的女孩明显是——
难道这一切的真相是
沈炼舟的面色逐渐风化，整个人瞬间坍塌成碎片。
剧痛与悔恨如海啸席卷，将他彻底湮没进致命的深海。
经历过几乎一个世纪漫长的窒息与空白。他的额头冷汗从鬓角落下，沿着峻利的喉管往下流淌，滴落在照片上。
捏着照片的手指，不由地剧烈抖动，沈炼舟抬手揩掉汗渍，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照片上的女孩是——
是谈薇！
沈炼舟拿起照片，连西服都没拿，如狂风卷出办公室。
所有遇到他的人，都被他的气势征住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很是不同寻常，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
在抵达总裁专用电梯前，沈炼舟打电话给谈薇，但是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他又打给保镖，才从保镖口中得知半小时前，谈薇独自开车出去了。
沈炼舟怒吼：“跟踪到了吗？”
电话里静了片刻，保镖说：“跟到了，谈小姐的车往滨江大道驶去了。”
“一定要紧紧跟着！”沈炼舟挂断电话，立即跳上车，打开□□，上面一个红点正沿着滨江大道迅速往前，一直往南开。
这么晚了，她去哪儿？
这很不正常。
沈炼舟又快速打给孙榕。
得知谈薇已经没有活动，说有事就先走了，沈炼舟的内心不禁陷入一阵恐慌。
上次是被江丹骗去她的别墅。
这次呢？
再瞥眼小红点，已经静止不动了。
那个地方？！
沈炼舟心揪起，立即打电话给江丹。
电话过了许久才接起。
江丹的嗓音很平静：“什么事？”
沈炼舟厉声：“是你约谈薇的吗？”
听筒里是呜呜呜的风声，除此之外还有伶仃的虫鸣。沈炼舟却克制自己，没有再进一步逼她，因为在电话里空白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江丹悲呛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不信任我？”
“江丹，你做过什么你很清楚。”沈炼舟磨了磨牙，耐着性子道，“江丹，只要你以后不再找谈薇麻烦，以前所有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你不计较什么？”
“六年前的地下室，不是你。”
电话里静了片刻，江丹如梦魇一般的声音道：“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江丹，你跟你那位画家出国吧，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你们江家也不会受牵连。”
恐惧攫住沈炼舟的心，在她给答案前，又急道：“或者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的全部财产，我的命，甚至我的人。”
“是吗？”江丹的眼泪珠子一般流下，她狠狠一脚踩油门，保时捷刷地飞出去，她笑中含泪，却也带着一股子阴狠，面容近乎扭曲。
“砰”地一声。
巨大的撞击声，几乎刺穿沈炼舟的耳膜，跟着整个人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