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暴雨如注, 闪电劈开乌云，焦雷虺虺。
傍晚，江城的气温徒然降了好几度。
然而金枫奖的红毯现场却反常的热闹，红毯外的观众一点不减热情, 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快门按的比雨滴还要快, 比雷声还要响亮, 镁光灯更是闪成了一片汪洋。
女明星们是个个不怕冷的, 当然也不惧雨水。在水汽漫天的红毯现场，女明星们走在同伴伞下, 犹如漂亮的彩裙鱼, 潜伏在水底，摇曳生姿。
而当谈薇随《繁花》剧组出现时，现场的气氛更是变得热烈，大热剧组, 谈薇最近出了不少风头, 而与男主角蒋寅的绯闻又很扑朔迷离，所以当蒋寅为她撑着透明雨伞, 相携一起从红毯尽头出出席时，立即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镜头随着他俩不停地打转, 而谈薇踩着九厘米的水晶高跟鞋，款款地走在湿漉的暗红色地毯上，到处是潮湿、湿黏的腥气, 她却衣袂飘飘，走得怡然自得, 宛若潜游在珊瑚丛底的美人鱼，镁光灯齐刷刷地落在她翩跹的身影上，仿若坠入海洋的鳞鳞星芒。
今晚注定是银尾cp的高光时刻, 两人所过之处，cp粉门摇旗呐喊、手舞足蹈，高涨的热情把冰冷的雨水都烧沸了。
杨苏盛装随剧组紧随其后，然而珠玉在前，纵使杨苏再盛装出席，也变得黯淡无光、索然无味。指尖捏着宽大裙摆，杨苏盯着前面前面一抹靓丽的身影，收紧了手指，却在镁光灯闪来时，释放最优雅的笑容。
这一场没硝烟的斗争中，战争的号角还没拉响，连余烬都被雨水扫的干干净净。
而红毯镜头的另一个角落，沈炼舟立在乌泱泱的人群后面，木然地撑着黑伞，一动不动，目光随着谈薇的身影打转，眼底的炙热，能烧掉一大片草原。
直到典礼开始，沈炼舟都没出现，前方贴着他名字的座椅，直到开场，也一直是空的。
不过沈炼舟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也都习惯了，热切炸|弹事件未免引起群众恐慌，也鲜有人直到这位大人物就在一个小时前曾经历过生死一刻。
所以，他的缺席也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谈薇与《繁花》剧组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目光扫过右前方的空椅子，压过一丝怅然，淡淡移回目光，她的左首是蒋寅，右首是许慕阳。
也不知道主办方是不是故意的。
许慕阳没走红毯，这会儿见到谈薇，很自然地扬起笑容跟她招呼，他的笑容稳妥、灿烂，仿若那一天只是一场梦。
他轻松随意，倒也让谈薇坦然、自在。
许慕阳旁边是杨晴。
杨晴痴迷于剧本杀，对许慕阳这样年轻的悬疑作家，很是崇拜。她又生性活泼，所以在开场前一直扯着许慕阳扯东扯西，许慕阳有一搭没一撘的，目光时不时往谈薇身上瞟。
鼻尖里属于她的香气，一直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回答杨晴的问题。
而蒋寅本就风流不羁，时时刻刻不忘与谈薇营业，一路对谈薇殷勤备至，只有某个藏身在最后排的男人，长睫微闪，酸成了柠檬精。
很快谈薇要开始表演节目，她起身，经过杨苏时，杨苏悄声对她说：“表演节目的往往会空手而归。祝你表演顺利。”
她说的其实没错，金枫奖历年来上台表演的节目的，还未曾有过人拿过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拿到奖，所以才安排节目露个脸。
更何况她这么年轻！
谈薇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但这话被耳尖的杨晴听到了，她扭头过来看向杨苏笑眯眯道：“也就还好吧，毕竟薇薇还年轻，哪像某些人热衷跑各大颁奖典礼，却每次都颗粒无收。祝你这次不会陪跑吧！”
杨苏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但看杨晴盯着她，怕杨晴说出她身世，硬生生忍住了。
只是气不过的说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
杨晴捣了捣胳膊，笑：“你算内吗？”
杨苏立马安静如鸡。
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谈薇很快抵达后台，孔粒递给她手机，脸上燃着异常的激动与兴奋：“薇薇姐，你看。”
谈薇接过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看完冷笑一声。
一刻钟后，主持人报幕。
暗红色丝绒帘幕缓缓拉开，舞台的灯光聚焦在谈薇身上。
她今天表演的舞蹈叫做《雨中漫步》，是马汀老师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今天穿着一条冷金属质感的银色长袖修身连衣短裙，好身材一览无余。
悠扬婉转的小提琴音响起——
杨苏一脸的不屑，她的舞姿实在乏善可陈，低头收手机。等镜头来时才抬眼绽笑容。然后看向舞台，登时怔住。
不光是她，现场所有人惊呆了。
雨丝绵绵不绝，在冷白的追灯光下犹若一串串银线，随着追光灯流动。
谈薇抻长胳膊准备跳舞时。
她的裙子在雨水中像盐逐渐消融，手腕、大腿、肩膀的布料逐渐消失不见，向私密地带蔓延
“所有人都闭上眼。”礼堂内传出一声狂吼，地动山摇。观众都下意识地闭上眼。“谁要看，我挖了他的眼睛。”恶魔般的声音继续说道。
脑中想过上次谈薇的表演，可能是个“狼来了”的故事，但沈炼舟却一点不敢放松。他像猎豹冲出丛林，却在到达大草原时，忽听那个美丽的小狐狸碎冰一样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现在请睁眼，刚刚是我跟沈先生的一个互动游戏！”说完，她笑容敛净，开始摇摆起来。纤细的腰肢扭得很劲。
沈炼舟沉迷于她的舞蹈中，继续藏身在昏暗处，只觉她的目光射过来比那漫天的雨还要凉，全身凉飕飕的。
这本是一支性感热辣的劲舞，却因为裙子浸泡在雨中，逐渐溶解并消弭，原本的银色短裙逐渐变成各种不规则的形态，却也因此让这支舞，多了一层撕裂、颓废的艺术感，而到了后半部分，短裙所剩无几，彻底露出里面的黑色吊带小黑裙。
谈薇像是挣脱所有束缚，破茧成蝶。
她彻底释放，随着腰肢的扭动，长发在雨中甩过激烈的弧度，晶莹的水花飞溅出去。整个舞台似被燃烧了。性感却不庸俗，娇娆但不妖媚。这支舞因为衣服的改变，整个气质变了，一举打破先前颁奖典礼的沉闷，收获最热烈的掌声。
随后，谈薇换上水蓝色礼服低调的重新走向礼堂。蓝色礼裙被撑成扇形的轮廓，摇曳的拖尾随着一隙光游弋进来。之前她电力十足的舞蹈还在沈炼舟脑海里不停激荡。鼻尖飘过熟悉的蔷薇花香，他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轻轻拾起他的裙摆，抬起袖子揩了揩上面落下的一点污垢。
谈薇只觉得被轻轻一拉，背后熟悉的冷松香气，铺天盖地，她怔怔，轻抬脚步，继续朝前走。
丝质的绸缎如水一般在他指尖流过，漂亮的水晶高跟鞋在他眼底一闪而逝，沈炼舟终于忍不住喟叹一声：“12点的灰姑娘要逃跑了。”
提着裙摆的手指蜷了蜷，谈薇速度加快，回到座位坐好，而此刻，大屏幕上正滚动着最佳编剧奖——南曜。
全场为这位年轻的作家、编剧鼓掌。
而许慕阳在说了一大段台词后，站在领奖台上望着谈薇的方向，笑容灿烂：“谢谢她！”这个她，没说是谁，但有心人却意味深长地看着谈薇。
在他下场后，谈薇对他说：“恭喜！”
拿了奖的许慕阳意气风发，他抚摸着奖杯说：“今晚都安排的刚刚好！”
闲聊片刻。
蒋寅跟许慕阳提起她的舞蹈毫不吝啬的、竭尽夸张的盛赞。
而随着台上大屏幕的不断切换，终于来到了今晚首个浓墨重彩的最佳女主角奖。
当大屏幕上开始展示五个入围女主的高光镜头时，谈薇心跳也开始加剧。
杨苏脸上也洋溢着兴奋与期待，一脸的势在必得。
她挪了半分眼神看了谈薇一眼，而后又不屑地转过头去，仿佛已经将金枫奖收入囊中。
隔着许慕阳，杨晴伸过手来，抓住谈薇的手，手心里湿黏一片，看样谈薇紧张，她安抚地拍了拍谈薇。
谈薇的确很紧张，她的一只手被杨晴拽着，另一只手手指抓着裙摆，等待漫长如隆冬的夜，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不安地似一个蓝色小美人鱼无意识潜到更高气压的海底，在心脏爆破时，急欲找寻一个出口。
她忍不住将杨晴的手抓紧。
而偏偏来给女主角颁奖的上届影帝还很吊人胃口，与苏桐影后互动，说了一大段俏皮话。
让谈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
影帝低沉如琴弦的嗓音终于念出一个名字：“第十七届金枫奖最佳女主角得奖——谈薇！”彷如仙乐缭绕在这诺大的礼堂内。
一切尘埃落定。
谈薇背脊微微下榻，终于如释重负地绽放微笑。
杨晴兴奋地几乎要叫起来，一不小心撞到许慕阳的胳膊上，男人身上的年轻气息与淡淡的香味让杨晴小脸一红：“啊，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
许慕阳毫不介意，他的视线全部在谈薇身上，随着大众一起激烈鼓掌。“我也高兴。”
在谈薇起身，经过他时，朝谈薇轻轻说了句：“姐姐，恭喜你如愿以偿。”
大屏幕内刚刚五位入围名单的女明星表情一览无余，只有杨苏的面色僵了几秒后才又僵硬的递出笑容，跟着现场机械地鼓掌。
在苏桐笑着恭喜谈薇，邀请谈薇上来领奖时，液晶大屏幕全屏播放她在《繁花》里精彩演绎的片段，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灼热的大有燎原之势。
“感谢金枫奖主办方，感谢所有评委，感谢导演给我盛桃这个角色，感谢”谈薇热泪盈眶，激动地感谢一连串名单，而后微笑着看向一处。
沈炼舟在阴影里，脸色沉肃的不像话。
有些人表面镇定无比，实则内心慌得一逼。
“最后感谢我的弟弟。”在谈薇念下最后一个感谢名单时。
沈炼舟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下跌到尘埃里。
颁奖典礼结束后，谈薇捧着奖杯回到后台。
孙榕正将一个女人关在化妆间内“严刑逼供”，孔粒在门口接过她奖杯，爱不释手的摸着：“薇薇姐，这就是金枫奖奖杯啊！天，好漂亮，我要跟影后合影。”
谈薇：“等会让你合个够，先把那事处理了。”
孔粒连忙收起手机：“等着呢！”
化妆间内传来尖锐的女声：“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
谈薇一把推开门，迅速走进来将奖杯重重搁在化妆台上，吓了女人一跳。
“好啊，我告诉你！”她眸色刷地变冷，如同三月的倒春寒，“一，走红毯前，你趁乱在我鞋里放钉子。二，你偷换掉我的舞台服。三，你在我去后台换衣服时，偷偷溜进来在我杯子里放了东西。”
女人要说什么，谈薇截断她话，唇角翘起冷冽的弧度，步步逼近：“一步步有备而来！快一年了，江柠迫不及待要复出了是吧！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奈何她就是不放过我。预谋了一年，就预谋出这些龌蹉的玩意儿。”
江柠经纪人脸色一白，还要挣扎，被谈薇狠狠推到椅子上，谈薇厉声道：“让我不能走红毯，不能跳舞，在跳舞时赤|裸，羞愤难当，往更深一步，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啊，至于下药，也是有生命危险的，这么想我死吗？”
江柠经纪人立即叫嚣着反驳：“我什么时候下药了？”
谈薇将视频怼到她跟前：“你不会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吧！”
江柠经纪人瞳孔放大，语无伦次道：“不，不是我们没想过让你死，只是，只是想让你出丑而已，衣服不会全部溶解掉，至于水杯，我”
“好了，谢谢你的坦白！”谈薇忽地对着手机镜头，露出香肩，上面密布红疹子，令人触目，她对着逗音直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会去看医生的，直播就先到这里！”
江柠经纪人的脸顿时灰飞烟灭。
谈薇熄灭手机，居高临下看她，凉薄道：“你以为只给鞋子里放钉子声东击西，就能掩人耳目吗？”涂着深蓝色指甲的手指轻轻搭在唇畔，谈薇勾了勾唇继续道：“为什么没在我礼裙上做文章呢？毕竟在礼裙上动手脚容易多了。所以我就让信任的设计师仔细检查了礼服跟舞台服，果然发现那条银色短裙面料是水溶性织物，它会在我跳舞中遇水逐渐溶解、腐蚀。”
“我都要谢谢你们成全我。使我的这支舞更有韵味。”
谈薇的笑意寒凉：“至于过敏，你猜。”
再也不看她的脸，谈薇笑着拿起奖杯昂首离去。
什么过敏，当然是她自己算准时间故意吃的。谁让对方自己跑到她化妆间呢，给她机会呢？
至于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谈薇捧着奖杯款款走出门外，孙榕递了大披肩过来，喜上眉梢：“这江柠还想着复出呢，呵呵，出师未捷啊！现在你又拿了金枫奖，江柠是谁？一个糊咖，谁care！”
孔粒拎着包，唾弃：“活该！”
身后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而谈薇恍若没听到那个巴掌，她昂首挺胸，高贵优雅地走向迎接她的镁光灯。
媒体们早就伺机而动，守在大厅内。
谈薇甫一出现，他们便将她团团围住。镁光灯闪成一片海，话筒几十根几十根的杵过来。
新晋影后谈薇捧着金光闪闪的金枫奖杯，容光焕发，艳光四射，面对记者七嘴八舌的提问，含笑盈盈而立，已经有了身为影后carry全场的气质。
——恭喜谈老师摘得金枫奖影后桂冠，请问当时是什么感觉？
——惊喜！
——之前有没有想过会获奖？
——梦想过。
——作为史上最年轻的金枫奖影后，有什么想说的？
——年龄不是数字。
——对于此刻的心情，请用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来回答。
——乐，很乐，倍儿乐！
——蒋寅也获得了最佳男主，与你简直地造一对，天造一双，你们的绯闻是真的吗？
——看你怎么理解绯闻这词。
——请问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了？
——直播里的那样。
谈薇面对乌泱泱的记者提问，已经应付自如，从容优雅。
有那么一刻，她的大披肩滑落，白皙瘦削的肩头上一簇簇红疹子顿时暴露在娱记门眼前，而她慢条斯理地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仿佛一点不在意，轻轻将它拉上去。
而她端雅、妩丽的笑容至始至终没变过。
然而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一切沈炼舟却滞了滞，那簇红疹在他眼底，化为一团火焰，熊熊燃烧，他想抓住那种感觉时，一阵过堂风吹来，只剩下焰火的余烬，坠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那段不是下章 就是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