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连轴转了一两个月, 又加上这场急雨,谈薇当天就病了。
沈炼舟将她送到顶楼,他的总统套房内,刷卡入门, 他将谈薇轻放在沙发上, 伸手搭在额头试了试体温:“有点热, 等会洗个澡, 把这湿衣服脱了。”
他嗓音温柔,似带着致命蛊惑, 谈薇躺在沙发上, 像是濒死的鱼儿,轻微喘着气挣扎。
“听话。”嗓音依旧轻柔,但却带了些不可抗拒,他目光愈发深邃, 泛着幽幽的波光, 像是铺满浮萍的湖面。两人对视片刻,谈薇率先落败, 目光落在他手臂上。
沈炼舟察觉,不甚在意道:“真没事, 你别担心。”
“我只是担心砸伤你,需要赔偿。”谈薇强撑着堂而皇之的笑意,语音却轻颤。
“可以, 用你的人生作陪。”沈炼舟目光微洒,却似被灼伤一般挪开, 她衣服湿透,领口一对白玉的翅膀向两边散开致命的蛊惑,他以往常留恋的地方, 他不敢看。
少顷,他语调生硬道:“你那个助理怎么还没来。”
谈薇身体虚弱,却仍正襟危坐,她全身湿透了,头发湿哒哒的,结成一缕一缕垂在肩上,水还从t的下摆往地毯上淌,很快在地毯上洇湿一团。过往的感觉回流到她身上,她有些局促不安。但也有些支撑不住,忍不住低头轻咳几声。
“你先躺会吧!”沈炼舟将纸盒拉过来,抽出几张递给她,将她安放在沙发上,他就在上方,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但威压感一点没少。他一时没动,谈薇也是一动不动,只要她抬眼就能对上男人有些危险的脸。但她太虚弱,对眼前的现状无能为力。
过往的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脑子一热,沈炼舟的目光不由射在她有些异常的红唇上,也是这时骤然清醒,暗地里咒骂自己一声,欲起身时。
孔粒提着谈薇的银白色箱子推门进来,很是焦虑道:“薇薇姐,你现在感觉怎样?”
乍然看到两人暧昧的状态,孔粒瞪大眼睛急速转身,“我啥都没看到。”
谈薇轻推开男人,抚慰:“没事,我只是有点小感冒。”
听到谈薇的声音,孔粒才紧张地慢慢转过身来,提着箱子穿梭过长长的吸声地毯,来到谈薇跟前。灯光下,谈薇的脸有些可疑的红晕。但孔粒假装没看到,她轻声道:“薇薇姐,我把你的换洗衣服拿来了。”这些天,沈大佬对谈薇殷勤备至、体贴有加,孔粒也是看在眼里,很知趣地说了声:“沈总是医生,有他帮忙照顾你,我很放心,有需要再找我。”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谈薇对眼下的境况也是无能为力。
她认命地起身找衣服,却见沈炼舟已先一步打开箱子,拿出放在收纳袋里的成套内衣,睡衣。
他很自然而然将她的贴身衣物递过来,谈薇定了定心神,也镇定自若地先接了衣服换掉身上湿乎乎的衣服。
湿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她早就受够了。
洗了个温热的澡后,谈薇身上清爽多了,但吹完头发出来后,头疼却开始加剧,疼痛的感觉从后脑勺辐射,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左眼角也有些刺疼,鼻塞,咳嗽等齐齐上阵。
沈炼舟也换了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但头发依旧湿漉漉的,他将一杯适温的水端给她。“先喝点水吧!”
谈薇也觉得口渴,便从善如流地接过来,轻抿几口,剧烈咳嗽,她抽了张纸捂住,打了个几个喷嚏,才深吸口,将纸丢进垃圾桶里。
抬眼,正对着沈炼舟沉沉的目光。他声调温软道:“去休息。”
这里的套房有六七个房间,谈薇随意选了一个,钻进被窝里,动也不想动。
感冒的各种症状困扰着她,她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的。
沈炼舟看了一眼她,她窝在被子里露出小小的头颅,看上去像是风中颤动的小白花,无助柔弱。
卸了防备、摘了刺,她绵软、乖巧,让人怜爱、心疼。
沈炼舟打开盒子,拿了个耳温枪,坐在她身边给她测体温。
哔一声,沈炼舟拿开耳温枪,看着显示面板上的温度,蹙眉道:“375°c了,明显偏高。”他低眉问她,“刚吃药了吗?”
谈薇恹恹摇头。
少顷,沈炼舟从一个塑料袋内翻出一盒药:“我记得你上次吃的是这个。”
沈炼舟扣下一粒,接了杯水给她。袖口熟悉又陌生的冷松气息传来,谈薇吸了口气,接过指甲盖大的白色药丸,与水杯,就着水吞下药。
“吃完药休息会,现在离晚上还很晚,晚餐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胃口。”谈薇微微阖上眼睛,“你就吃你的吧!”
沈炼舟没再问,替她掖好被子,又试了试她的额头,与室内的温度,才走出房间。
傍晚时候,谈薇醒来一次。
沈炼舟端着一碗瘦肉粥来,拧开门进来时,一眼看到她站在窗口边,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脑后,纤细的身体包裹在宽松的藕色睡裙里。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到她往前面走,伸出手时
沈炼舟莫名心一慌,将碗搁在旁边的柜子上,疾步走向她,将她从身后一把抱住。
谈薇背脊一僵,蹙眉扭动了下身体,想挣脱他的钳制。
但他两手仿佛两个铁钳,牢牢将她箍住,她挣扎,却只徒劳无功,相反她越挣扎,越像孙悟空戴的紧箍咒,越挣扎套的越紧。
他像要把她嵌在身体里。
她索性放弃挣扎:“沈炼舟?”
却没得到回应,只是他的脑袋附在她耳畔,那边温度迅速攀升,像是火苗遇到了油,点燃一大片,疯狂燃烧。
而她的左肩却逐渐洇湿一块,冰冰凉凉的。
“沈炼舟?”她再次唤他,却依旧没得到回应。也许因为虚弱,也许因为吃药还迷糊,也许因为其他什么,谈薇的声音放柔,“你在担心我跳楼吗?”
“不要。”沈炼舟恳求道,“不要再离开我。”
大雨倾盘,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更加低沉。
“不是你想的那样。”谈薇垂下睫毛,“但有些事,莫强求。”
“就这一分钟,一秒钟,能不能不要拒绝我。”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谈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这一分钟,就着一秒,也不好。”谈薇带着沉重的脑袋,虚弱道。孱弱的体内,似有两股力在不断挣扎、较劲、斗得她精疲力竭,她没法厘清还有那股力量在胡搅蛮缠,她只知道她再次拒绝他,她的城池依旧完好。
人说病急如山倒。晚上,谈薇的病更重了。
发高烧已经已经直逼40°c。而整个桐城都浸泡在大雨中。
谈薇气若游丝地睡着在床上,一动不动。
孔粒心焦如焚,眼泪吧嗒往下砸。
沈炼舟也很焦躁,催促家庭医生一次又一次,但家庭医生却总不来。
沈炼舟让孔粒离开,等家庭医生来时,他用冰毛巾给谈薇降温,冰箱里都是冰块。他坐在她身边,耐心地换了一块又一块。
可雨实在太大了,外面的路已经被雨水封锁。新闻广播里,桐城交通已经濒临瘫痪。
晚上十点时,沈炼舟接到家庭医生无法到来的消息。
“真抱歉,沈总,这边车子根本没法过来。”
“你就是”你就是走我走也给过来,沈炼舟没说出口,他挂断电话,试探谈薇身上依旧如烙铁般烫人。
他丢下手机,把冰箱内的所有冰块全倒进浴缸里,打开冷水,然后跳进去,泡了十来分钟,然后一身湿淋淋的钻进谈薇被子里,颤巍巍地将已经神志不清的谈薇抱在怀里。
如此往复多次,他被折腾的精疲力竭,胸口隐隐抽疼,而所幸谈薇的温度也稍微降了下来。
他又给她喂了些退烧药。准备离开换衣服时,却被谈薇伸手拉住,他转身听她迷迷糊糊呓语道。
“别不要我。”
“不要走。”
“不要!”
沈炼舟眼里一热,他侧身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她的手细长,却小小的,软绵绵的。
他将她的手贴在唇边,浑身湿漉漉的,仔细聆听她的声音,她的声音细弱、含糊。
但后来他还是依稀辩别出来。
“不要走。”
“妈妈,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跟弟弟。”
“妈妈!”深夜,她一下子喊出身来,声音凄楚,眼泪顺着眼尾往腮边蜿蜒。
沈炼舟眼底湿润,他一边执着她的手,一边抽出纸巾替她好好擦拭眼角的泪水,她洁白如瓷的脸蛋因为发烧依旧有些潮红没褪,须臾,他俯下身来又亲吻掉她睫毛沾着的泪珠。
他将她的手放在脸颊旁,心疼地看着她,她的过去他是知道的。她的父亲因为救邻村的一个落水儿童而死。而她的妈妈后来得了抑郁症,一年过后跳水,也跟着去了。
之后丢下孤零零的姐弟俩,一个当时才十二岁,一个才八岁。然而跟着外婆度过五年之后,外婆又撒手人寰。
年幼的少女不得不去打工。她受尽了多少苦痛、折磨。
却依旧坚强、坚韧、坚不可摧,相信这次,她也能很快好起来。
“外婆。”他流着泪,又听她呢喃道,“我好想你。”
“爸爸,我好想你。”
“妈妈,我好想你。”
“薇薇,好想你们啊!”
沈炼舟将她的手再次递在唇边亲了亲,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我知道的,我也想奶奶。”
“谈薇,以后有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哭。”
次日清晨,谈薇幽幽转醒。
撩开沉重的眼皮,她按了按针扎似的头,目光轻移,落在一旁的沈炼舟身上。
他的双手抱着她的小手,伏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谈薇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轻微的动作,也让他很快醒来。
男人睁着惺忪的眸子,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又瞬间清明起来,他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她本能的避让,身后就是床头避无可避,只能任他粗糙的指腹盖在她额头,轻轻按了按。
“你感觉怎样?”他嘶哑着嗓音问道,眼皮下也是一道青黑。
“好多了。”谈薇心底泛起细微的皱褶,但她却客气疏离道,“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照顾。”
“你的体温虽然降了不少。”沈炼舟提醒,“但还没彻底好,昨晚你烧的很厉害。”
“哦。”那她没胡说八道吧!
“你说很想我。”
谈薇脸色皲裂,转头难以置信看他,很快她云淡风轻道,“你听错了。”
“我还没七老八十。”沈炼舟遮掩掉内心的失落,望着她,怎么都看不厌。
“心理年龄也差不多了。”谈薇笑意微凉,“可能还差了句话。”
沈炼舟饶有兴致看她,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没什么好话。
“我想你个大头鬼!”谈薇撩起眼帘,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