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沈炼舟急速地喘了几口气, 像是没在水底。
他的几缕黑发刷过她额尖，凝着汗水。
他像是岸边焦躁不安的鱼，狼狈道：“谈薇，你践踏我摧毁我, 你把我的心踩在烂泥里, 可是它死了都是刻上你名字的碑。”
谈薇不为所动, “请你出去。”
沈炼舟仓促一笑：“我真是疯了。”他像是一台精密机器, 被操控释放情绪后，又立即reset, 他收拾好情绪, 依旧是刀枪不入的精密机器。二话不说大踏步上前打开门，伸手按在门把上，可就在一霎那，机器又开始失灵。
他忽然想到一年多前的某天晚上, 他回家后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谈薇, 在他对她有限的记忆里，她一向是乖巧温驯的, 像一只在森林里迷失的漂亮狐狸。
即便她把她狡猾的诡计都用在别人身上，独独在他身边, 她可以尽情释放她的天真、温柔，甚至是体贴、撒娇。
那是她唯一一次的放纵。
他情绪遭到第一次失控，像是心电图的尖齿, 弯弯曲曲，升升降降。
失控、焦躁到差点报警。
她连手机都关机了。
但是当他后来在月亮湖边, 他拨开层层芦苇荡才找到她时，那种曾主宰他的情绪瞬间消失了。往后的很多个日夜，他都遗忘了这种感觉, 或许有那么几次，曾经清晰地提醒他，但他也只是以为养了一个狐狸的习惯而已。
就像养一个小情|人没什么区别。
他还清晰地记得她当时背对着他站在月亮河岸，眺望残阳投映的湖水，大风吹来鳞鳞湖面，漾起层层縠纹，像被揉皱的红绸带。
她的黑发随风肆意飞扬。
显得那么哀伤！
室内一片沉寂。
在静止的一分钟内，谁都没说话。
连呼吸都是轻盈的。
沈炼舟掩掉忧伤，俯下长睫望她：“谈薇，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为什么站在月亮湖边吗？”
他问的哪一次，她心知肚明。
她垂下浓睫，轻眨，不堪回首的记忆纷至沓来。
最后归位于，若不是他那日拨开芦苇荡时不无慌乱的眼神，她也不会在此后的一年内，对他总是心存希冀，却每次又被残忍揉碎。
他见她不语，叹气，“算了，你不愿意说”
“我可以告诉你。”如今提起，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决定开诚布公，于是言简意赅道：“你找到我的前天晚上，我被叫去参加一个初试，地址是一个高档饭店里，我进入包厢以为会看到很多人，但是事实是包厢内只有一个人，那人起初还规规矩矩的问我问题，但后来话里有意无意要潜规则我，还动手动脚起来。”
“我发现苗头不对最后要跳河，他才放过我！”
那个时候，她刚毕业，初出茅庐，四年磨一剑，跃跃欲试。有试镜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而且对方也是鼎鼎有名，还约在高档饭店内，所以她并没多想。
但最后社会还是结结实实的打了她一耳光。
后来她对着月色干坐许久，跑到大街上的红色电话亭内打给沈炼舟。
如今她不痛不痒、平铺直叙出来，可字字似乎都化为绵针，刺得他很疼，密密麻麻的疼。
他哀伤、愧疚地看着谈薇，想说什么，却被她截断。
“后来我想，如果你误会我被那人怎么了，会不会就不要我了，或者会不会为我找那人干一架，闹得十分难堪。后来我也想，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在需要你的每一个时刻，你在哪儿呢？”
如今说出来，既不是控诉，也不是埋冤，而只是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沈炼舟如被重拳出击，疼的头冒冷汗，直不起身来。
一张痛苦的脸近乎被揉皱。
良久，他才张了张干涸的唇，欲言又止，最终克制怒火问：“那人到底是谁？”
谈薇轻轻地勾唇，残忍道：“至于那个人，苍天有眼，他已经得到了报应。”
沈炼舟皱眉，“是”
“是什么不重要。”谈薇笑意寒凉，那人下半生都得坐在轮椅上。她还没动手时，已经有人提前动手了。不过那人罪有应得，按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没少干坏事！
“所以，沈炼舟，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谈薇漠然看他，“很抱歉，请你离我远点。”
早上九点，剧组在按部就班中开工。
首先是谈薇与饰演男主的傅星澜的一场戏。
两人骑单车去上学。
开拍前几分钟，谈薇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矿泉水盖子，轻抿几口。
孔粒踩着老柳树的阴影，轻轻来到她身边小声道：“一切都在计划中。”
谈薇笑着盖上瓶盖，孔粒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瓶抱在手里。自从上次在《繁花》剧组出了点差池，孔粒也是草木皆兵，对谈薇的吃穿用度都是严加看守。
少顷，傅星澜主动过来跟谈薇聊天，但谈薇显得有些抗拒，惜字如金。
傅星澜笑：“还在为昨天的事争吵，生气？”
谈薇：“没有。”
“可你看上去分明有。要怎么哄哄你。”他摩挲着下巴，似很懊恼。
谈薇看向他，他噙着笑意，阳光的碎影浮在他脸上，他的笑浮出几分纯真的少年感。谈薇冷漠道：“不用，我很难哄的。”
他戏谑：“也是，不然沈总怎么到现在都没哄好你。”
谈薇略抬下巴，转头离开，傅星澜状似苦恼：“这下要双倍道歉了。”
谈薇置之不理。
道具大哥把两辆单车送来。
苏导在他俩身上扫视一圈，他看到谈薇穿着蓝色百褶裙，忽道：“谈薇，你骑这个蓝车，傅星澜你骑紫色的。”
傅星澜笑：“导演，这紫色也太妖冶了。”
苏导笑：“那不正好衬你。”
傅星澜：“别把我说得跟个狐狸似的，明明某人更像。”
谈薇置若罔闻。
傅星澜朝谈薇努了努下巴：“谈薇，要不你骑紫色的？”
谈薇先下手为强，一脚踩上蓝色单车坐上车座，朝他冷道：“这车是我的。”傅星澜挠挠头，无可奈何。“行吧，你是女主角你说了算。”
早上的一段小插曲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下结束，似乎谁都没在意这个插曲。
“rolling!”
“a！”
谈薇早上吃完饭背着包从家里出来，拖着自行车在前面走。
另一头傅星澜骑着单车靠近，他下车拖着车，跟她并肩走在马路边。
傅星澜笑着打招呼：“早！”
谈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昨天什么事？”谈薇嗤，“你那破事，我记着写小说吗？可比小说还精彩。”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对不起有用，世界上的渣男不就满地跑了。”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能别把我跟渣男为伍吗？”宋星澜皱着眉。
“怎么，不跟渣男为伍，你要跟苍蝇为伍？”谈薇略抬下巴。
傅星澜被气的不轻，还要说什么，却见谈薇骑上自行车，脚踩得飞快。
傅星澜吹了吹额前的碎发，也慌忙骑上单车，疯狂加速。
前后车摄像机组跟上。
傅星澜踩着脚踏车很快跟上谈薇，擦肩而过时，他单手撑车，向谈薇挥了挥，少年扬着欢畅的笑容一往无前。
谈薇不甘示弱，也加快速度。
阳光似轻纱洒像人间，在粉黛乱子草的粉色梦幻海洋中，少男少女骑着单车你追我赶。
就在大家沉浸在这场戏中时，忽地发生了意外。
谈薇在过弯道时，手指掌控者失灵的单车，开始降速，远远被傅星澜抛在身后，随后不久她撞入路边的草丛里。
“砰”一声轻后，谈薇摔倒后很快爬起来，掸了掸身上草屑、灰尘，在细密的隐痛袭来时，不远处传来更大的“砰”响。
她抬眼看去，愣了愣，包括剧组的人员也都惊在原地。
傅星澜骑车冲撞到栏杆上，单车倒在一边，他人躺在地上，没起来。
很快回神，谈薇忍着痛夹在剧组人员间，快速向傅星澜跑去。
她惨白着脸看着傅星澜皱眉轻哼着躺在地上，小腿有血从蓝色校服裤子上渗出来在沥青马路上蔓延，她悄然捏紧拳头，目光穿过人群，射向远方，眼底燃烧强烈的怒火。
沈炼舟坐在车后座，用望远镜观看谈薇在风中骑行一段时间后，终于恋恋不舍打道回府。
迈巴赫在另一条相隔不远的马路上极速行驶。
窗户开了半截，他揉了揉太阳穴，专注地看着财报。半晌，忽听不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发生事故了！”
“好像有演员拍戏摔伤了！”
“快去看看，快叫医疗车过来！”
“快打120！”
各种交织的声音汇成一支支利箭，朝沈炼舟射过来，他脸色刷地一白，立即丢下ipad，吩咐司机停车，车还没停稳当，他就拎着医疗箱拉开车门，疯了般往事故地点跑，黑色风衣衣摆猎猎飞扬。
很快他在过往的车辆嗡鸣声中，跑到事故地点，他提这颗心、惨白着脸拨开层层人群，目光到处搜寻，直到捕捉到熟悉的人影时，他胸口长舒口气，眼有潸意，与她目光短暂交汇片刻，确定她无恙，便迅速转身，对着要过去拉傅星澜的剧组人员道：“先不要动，你们先散开！”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围观人群自动散开后，他提着银白色医药箱，在傅星澜身边蹲下身来。
谈薇猛然想起，他曾经是个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女都有高光
祝小天使们中秋快乐～